「畫中人」
舞蹈節結束后,我得到了短暫休息。有一天晚上,我和好友斯蒂恩到一個同性戀酒吧散心。這是一個白人和亞洲人的地方。我們在喝酒的時候,我看見吧台上坐了一個紳士,年齡有50多歲的樣子。他的穿著很講究,特別有風度。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走到我身邊來,說:「我能請你喝一杯嗎?」我說:「可以,你也請我朋友喝一杯。」他說:「好的。」我們在一起喝了一會兒酒,聊了一些生活上面的事,並互相交換了電話號碼。交談中我知道他的名字叫卡姆萊。
第二天,卡姆萊給我打電話,約我出來。我才知道,卡姆萊是非常有名的百老匯製作人。他是英國人,他的太太曾經是百老匯知名的演員。卡姆萊和他的太太已經分居了,他有一個22歲的兒子,正在戲劇學院學表演。
和卡姆萊認識后,他經常請我出來吃飯,帶我去看了很多百老匯的演出。有一天晚上,卡姆萊把我帶到他們家。我見到了他的兒子,一個很帥的男孩。
我坐在客廳時,聽見卡姆萊的兒子說:「爸爸,這是你新交的朋友嗎?」卡姆萊說:「是我很好的一個朋友。」
我每次到他家都感覺很奇怪,他只顧看他的雜誌,其他什麼也不做。可是,當我有時看他的時候,卻發現他一直在用某種眼光關注著我。他看我的神態像看一幅畫一樣。
我們認識一個多月以後的一天,卡姆萊約了我開上車,帶我到第五大道、63街一個老式公寓前,打開門,帶我進去。屋裡傢具和所有的擺設,全是我喜歡的。卡姆萊說:「下個星期你就別租公寓了,搬到這裡來住吧!」我說:「住這樣的房子多貴啊!」卡姆萊說:「這是我給你買的。」我當時一聽,高興了十秒鐘,就突然覺得不對了。我只要搬進來,就成金絲鳥了,就沒有自由了。我既不是他的男朋友,也不是他的女朋友,我無功不受祿啊!
我對卡姆萊說:「不行,不行,我不能接受!」
連著三個星期,我沒有和卡姆萊見面。後來,我把頭髮剪掉了,留了一個寸頭。當我再次見到卡姆萊的時候,他哀嘆了一聲,那種發自內心的痛苦,令我十分驚訝。
卡姆萊說:「你剪頭髮,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
我說:「太熱了,當然要剪頭髮。」
卡姆萊說:「你不知道嗎?你留著頭髮像一幅特別遙遠、特別神秘的畫,這幅畫里沒有性別的概念,這是讓我琢磨不透、讓我特別瘋狂的地方。你使我對這個世界產生了懷疑。我希望這樣一直看著你。可是,你現在把我希望的夢想給打破了。」
我說:「是嗎?」
卡姆萊說:「是的,我現在內心特別痛苦。」
我說:「對不起,你沒有把你內心的願望告訴我,我也不知道我在你的夢裡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這是我人生生活中一個十分怪異的插曲。卡姆萊對我從不要求什麼,只是在欣賞一幅他所能夠看到的神秘圖畫。至於我留長發是否有這樣的神秘感,也許只有像卡姆萊這樣奇怪的人才能用怪異的眼光看出來。他給我買這樣一幢特殊的房子,也許真正的用意是在陪襯我這個「畫中人」,他想一直觀察我,直到他的內心悟出什麼結果來。但自從我剪了短髮以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聯繫過了。
這就是我在美國的生活。它是我來到國外後事業起步發展的地方。酸甜苦辣都有,但最為重要的一點是,我不但深刻理解了現代舞藝術,也更深刻地理解了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