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人恆殺之

這件事情最後的結果是，夏洛特會通過自己的手段以國際交換生的身份進入海上十三中。說實話，江辰原本以為夏洛特是個二十歲出頭的職業女性，但沒想到在成熟的打扮背後依然是個和自己幾個人年紀差不多的學生罷了。雖然背地裡的身份是潛研會的調查員，但實際上也在英國某個大學讀英語文學專業。

剩下的時間江辰夏小麥和經漁三人進行了一次親切友好推心置腹的談話。

原本對任何人都抱有戒心的江辰將自己獲得乾坤環、八尺的事情也向不知情的夏小麥再坦白了一次，最後為當下的事情區分了先後順序。

不出所料，三個人都將圓光咒術的主人這件事排在最末尾，畢竟對方這個初級的法術就連經漁都可以簡單破解，想必對方和他們一樣，也不過是初級修行者而已。

目前的當務之急是等小八好轉，詢問關於神秘黑衣男子的事情。另外一方面，三個人決定在適當的情況下試探一下兜帽男，起碼要看到對方的本來面貌。

而對於關陽，江辰這邊計劃委託夏洛特查詢無靈界中的相關信息，而夏小麥則試圖從家族可能的人際關係中接近文始派。

一番布置下去，各人都領了相應的任務，終於是將這段時間亂七八糟的情況簡單梳理出來。

還有一點江辰沒有和二人商量，是關於他自己的守護靈。

所謂的守護靈，便是守護召喚者的安全，一般來講守護靈可以和魂靈類的生物直接戰鬥，但若是對上有血有肉的陽間生物，則需要附身到召喚者身上戰鬥，就像上次的江辰一樣——區別在於，和神秘黑衣男子戰鬥時，江辰沒有召喚過任何人。

上次和神秘黑衣男子戰鬥過程中，自己的身體曾經被神秘的力量控制過，他隱約覺得那和謝七爺有某些關係，但由於之後一連串的事情，也沒抽出時間仔細詢問一番。

原本謝七爺成為他的守護靈之後，他曾經覺得牛逼哄哄了一陣子，但隨即便發現事情的不對勁。

其他人的守護靈，召喚成功率極高，就比如胖子的少女豬，根本沒有召喚失敗過。但他也曾經嘗試召喚過幾次守護靈，謝七爺卻一次都沒有現身。因為其他人沒有像他一般的情況，所以實在是讓人撓頭。只好將原因歸結於自己守護靈的身份——畢竟謝七爺工作繁忙，哪能像隨便什麼孤魂野鬼一般隨叫隨到呢。

故而，直到今天，關於謝七爺和奶奶之間的關係，在他心中也是一個謎。

……

三個人分開時，已經是黃昏時分了，夏小麥為了文始的事情，要回家族一趟，而經漁則表示要去找孟興超做戰鬥訓練。

心中惦記著小八的傷勢，還有昨天章百匯和他的約定，與二人分開后，便急忙向著伯陽學院行去。

原本還擔心非上課時間無法通過梅里雪山的法陣，可實際情況證明他的憂心是多餘的。

毫無阻礙通過手牌到了雪山中央的教學場地。雖然平日里總有學生在這邊上課或是採集，但現在是周末，大多數學生都回家休息，這裡反倒是空蕩蕩的。

今天的山谷里依舊是霧氣蒙蒙，江辰站在一大團燦爛錦簇的紫羅蘭旁邊，卻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那就是，他不知道章百匯……住哪。

這老師要不要這麼坑啊……約見面，就說晚上，也不說幾點。自己來了，也不說接一下，這茫茫雪山，自個兒上哪找去啊。

他卻沒想到，如果是一般修行者，都可以通過與契約獸之間的羈絆尋找對方的方位，而小八跟他只是名義契約而已，章百匯恐怕也沒想到這個情況吧。

江辰只能依照記憶往直前章百匯帶著小八的方向走，一邊走還極其尷尬的喊著：「章老師~~~」

事實證明，他的做法效果十分顯著，大概爬到半山腰的時候，便看見那個帶著斗笠的人從遠處像是瞬移一樣，沒幾步就走到他身邊，一巴掌糊他嘴上：

「喊什麼喊！喊什麼喊！，一會兒雪崩了！」

可是章百匯這話聲音也不小，震得林子里的鳥撲稜稜亂飛起來。

直到吭哧吭哧爬到章百匯的小茅屋時候，整整走了近兩個小時，從昏黃日落走到月明星稀，江辰直到，如果不是照顧著他的腳程，對方應該早就能到了。

這是個建在半山腰的茅草屋，位置十分巧妙，向山上走幾步便是白雪皚皚，向下則是綠草如茵，就彷彿整座山以章百匯的茅屋為分界，成了春冬兩季一般。

遠處看去，煙囪中冒出的裊裊白煙，屋后整整齊齊的碼著柴火垛子，倒是有一番鄉間閑趣。

一進屋便看見小八在炕床的緊裡頭窩著，一小團毛茸茸的看起來像是睡著了，刺傷的地方被敷上了綠色的草藥，又用紗布貼了起來。

屋子裡放著幾盆炭火，火炕也燒的滾熱，倒是沒有外面的冷冽。

從修行體能和「靈」開始，江辰對於寒冷及炎熱的忍耐度大大提高，但溫暖的體感依然給人愉悅的感受。

他伸手摸了摸小八的容貌，用詢問的眼神看章百匯。

「死不了，只是傷的嚴重，一時之間還醒不過來。」那人摘下斗笠，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根煙斗，嘶啦啦點燃裡面的煙葉，深深吸了一口：

「這樣的傷口，是來自修行者的武器。」

江辰不語，便是默認下來。

「我的採集課上，可沒有這麼危險的情況。」他做到火炕上，就吧嗒吧嗒抽起煙斗，一陣吞雲吐霧。

「您昨天說，會給我個答案。」江辰也坐在炕沿上，只是他坐的端正，脊背也挺直，看著煙霧背後的那雙眼睛。

「啊對！」對方一拍腦門，好像才想起來這件事一樣：「你昨天問我，怎麼好好活。」

章百匯這次沒有再思考，而是直接回答他：「我認為，只要自在，都是好活。」

江辰沉默了，章百匯說的沒錯，他是不自在，而且不是普通的氣惱或是憂鬱，而是提心弔膽的擔心自身安全的那種不自在。

見他不說話，對方又開口問：「所以，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總得告訴我，你為什麼不自在？」

「因為有人要殺我。」江辰毫不猶豫脫口而出。

對方顯然沒想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小男孩居然會有這種駭人聽聞的煩惱，不過也只是愣了片刻，便哈哈大笑起來：

「你啊，早說有人要殺你不就成了！」

他不解，等著對方繼續說明。

對方放下煙桿，在鞋底下磕了兩下，緩緩道：「老夫慚愧，活的不久，也就將將兩千餘載。」

江辰心中愕然，雖然知道修行者大多生命悠長，但第一次見到活了這麼久的修行者，還是頭一遭。

「而老夫我，這三百年中，只做成了兩件事。」

對方笑了起來，這次的笑容有些得意：

「一件，是殺人。」

「另一件，是救人。」

他理解對方所謂的救人，既然能作為伯陽學院的草藥課教師，想必在醫學和藥草方面相當精通，極有可能是位隱士高人。而關於殺人，他卻是茫然，如果對方真的是個殺人如麻的主，那麼在修仙史上必定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只是章百匯這個名字，他卻是沒聽說過。

如果這人真是個活了兩千多年的老怪物，改頭換面改名更姓之類的事情怕也是常做，別人不說，他也不問。

「有一句話叫，敬人者，人恆敬之，殺人者，人恆殺之。如果我是你，有這樣的煩惱，便把那人拉來，惡狠狠揍一頓，想必也解決了。」

江辰心中暗道，老師，這句話原句好像不是這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