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十年後的電梯

「誰在那？」我明明只喊了一聲，但是，整個七樓回應的，都是我的聲音，這種感覺，就像是在山谷里，心情卻是完全不同，一個讓人恍然開朗，一個卻讓人心驚膽戰。

我放下手裡的手機照明，閉著眼睛，左手，一直猛點下樓的電梯按鍵。

怎麼還不來？

怎麼會到這裡的？這個該死的電梯！我下去后，一定要投訴醫院。

這時，太平間的門裡面，遠遠的，有一個白影。

在黑的地方，越發明顯。

我本不想看，可怎麼會有腳步聲？

我把手機照明，再次打開，照向太平間的玻璃門。

由於反光，裡面什麼也看不清，還不如暗時候看的清呢，但是，我卻怎麼也不敢放下手機。

等下就算真的出現什麼東西，我拿手機打它，也是好的吧，總算一樣武器吧，還有我的高跟鞋。

糟了，高跟鞋剛才脫下以後，忘記從電梯里拿出來了。

鞋子應該不會丟吧，我這身高，必須要拿高跟鞋襯才行啊，別說鄧鄧了，就連我們以前本科寢室的同學，都從沒看過我光腳在地上走的時候，我就連拖鞋都是超高跟的。

但現在，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誰在那？在那裝神弄鬼幹什麼？信不信，我等下去醫院投訴你！還反了你了呢，現在是什麼社會，你在這嚇唬誰呢？小心我報警，還像你要巨額賠償，告訴你，我們田老師可懂很多法律的……」

我語速很快，其實，是在自己給自己壯膽，瞬時，整個七樓，都不停的在迴響，我自己跟自己對話的聲音。

「自！噶！」的聲音。

太平間的玻璃門被推開了。

傳說中，左手代表了創造，可以給人帶來美好的東西。

此刻，我一邊屏住呼吸，在心中默念禱告，一邊用我的左手蒙住我的雙眼。

走出來的竟是，一個穿著白色大褂的醫生。

「呼……」我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這大概是我活到現在，深呼吸，加上吸氣又憋氣，最長的一次了吧。

他主動跟我說話，「你，不認識，我，嗎？」

「你是……剛才，把我從鄧鄧房間里叫出來的，那個鄧鄧的主治醫生。」

我一下子想起來了，就是那個對我指了一下，讓我出來的那個周醫生。

「我剛才出去時，還找你了呢？沒找到！原來你在這上邊啊！你們醫生的工作還是很辛苦的！剛剛，我大喊大叫的對不起了，讓你見笑了！」

他看著電梯，嘴角略微上翹，原來他是很酷的，是那種不苟言笑的醫生啊。

「周醫生，雖然，我不是鄧鄧的家屬，也可能不是他最好的女閨蜜，但是他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即使不男不女，哈哈哈，也應該算男閨蜜吧！」

他脖頸一轉，頭看向我。

有點蓋住右眼的長劉海，左面的眉毛是很淡的，向下的嘴角，鼻樑的中間有一點塌陷，白色光滑的會讓很多女孩都垂涎三尺的水潤皮膚，長相嘛，在醫生中，還算是可以的。

「是這樣的，周醫生，我不想浪費您的時間，但是，您可以給我說句實話，他的腳受傷了，是不是一定要動手術呢？」

他搖搖頭。

「周醫生，一看你就很懂，鄧鄧也是這麼說的，所以，醫生不能過度醫療，這是做醫生的最基本準則，那你一定是個大醫生吧！」

他沒有說話，轉過頭去，眼睛，又盯著電梯。

「周醫生，你是不是著急要下樓呢？」

他動動嘴唇，像在思考什麼事兒。

「那我們可以一起爬樓梯啊！我也等了一會兒了，電梯一直都沒有來，可能是下面的人太多了，電梯是有這個功能的，一旦人坐滿了，它就不會再上人了！等到我們7樓估計都要好一會兒了！那正好！我跟你一起樓梯走下去吧！這裡太恐怖了！都怪那個電梯，它根本不是智能的，它有點傻！它還說這裡有很多好吃的！哪裡有啊？」

「有的！」

「哈哈哈，周醫生，你真會開玩笑啊！這裡如果有吃的，你為什麼還沒吃飯，要點外賣啊？你該不會，也跟我一樣，一整天都沒有吃飯吧？我聽你，剛才問，外賣的事兒！你已經訂餐了，但是，還沒有送到，是嗎？」

他的身子整個都轉向我，白大褂很長，隨著他的轉身，有點飄動了起來，接著，他眼睛看著我的眼睛，點點頭后，我們又對視了。

「那太好了！不不不！我是說，你現在是工作時間還是休息時間，你可以出去外邊嗎？我們可以一起去吃點什麼？」

我說完這句話后，感覺好像在約他。

「好！」他這次答應的，倒是挺痛快。

「樓梯在哪，我們現在走吧！」

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哼笑了一聲，指了指他剛才走過來的方向。

樓梯在那裡面？不會吧？

但仔細想想也是的，七樓誰會來啊，要不是我這個二百五，來錯了，除了醫生，是不會有人過來的，所以，直接將樓梯設到那裡面也是合情合理。

但是，我害怕，我確實不敢。

要不然，周醫生，其實，電梯也應該很快就能上來的，畢竟這個點坐電梯的人應該不多吧。

我說完，自己都想扇自己，正反話全都讓我給說了，我越來越不像學霸了。

他沒有吭聲，但從他在我身邊靜靜地站著，這種感覺來看，他還是認同我觀點的。

打破一下尷尬氣氛，說點什麼呢？

外人，我不太喜歡談論，那我就聊聊家人吧。

「嘻嘻！」

我的笑很假，想必他也能聽出來，要不然，不可能又按了一遍電梯的按鈕。

「其實，我姥年輕時，就是醫生，後來出了一個事故，之後她就再也不做醫生了！」

「現在呢？」他居然又主動提問了。

看來，只要聊到他感興趣的話題，他還是很願意跟我說話的，也不像剛才那麼拽了。

「現在我姥姥，她有點老年痴獃了！但最討厭的就是去醫院了！就像今天，我陪鄧鄧來醫院，她要是知道了，會噘著嘴，生氣的！」

「嗯！」

「周醫生，你喜歡吃什麼啊？」

我們一邊等電梯，一邊聊著天，確切的說，每次都是我，主動尋找的話題。

「肉！」

「那你愛吃什麼肉啊？豬肉，羊肉，還是牛肉啊？」

「什麼肉都喜歡！」

「哈哈哈！那跟我一樣，都是吃貨！」

他沒有說話，表情嚴肅的，再一次，盯著電梯門。

我也有點著急了，這個電梯，怎麼這麼慢呢？還不來呢？

「周醫生，平時，你經常到這裡來嗎？」

「是的！我經常來！」

看來這個話題，他又是很喜歡的，說了這麼多字，他們總說撩漢，我以前還以為很簡單，此刻，我才知道，原來，這是多麼難的一件事兒啊，我竟有點佩服鄧鄧，那滿嘴跑火車的撩妹能力了。

電梯剛好停了，開門，我彎腰，做了個請的手勢，這一般情況，應該是紳士做的。

沒辦法，誰讓他，是這麼不苟言笑又死板的人呢。

「我的高跟鞋怎麼沒了？誰把我的高跟鞋拿走了？」我很沒教養的在電梯里喊，以為監控器對面的人，會看到我的憤怒。

男生可能不懂，對於矮個女生來說，不穿高跟鞋就是相當於男生的裸奔，是非常令人難堪的。

尤其是，周醫生太高了，身高比我足足高了一個半的腦袋。

剛才說話時，脖子都有點扭著了。

我動了動脖子。

這時，一個腦袋，突然，出現在我的正前面，一聲不知的看著我。

是周醫生，嚇我一跳，一定是職業病犯了，看看我脖子哪裡出毛病了。

但離我太近了，我有點不好意思的向後躲，直到緊貼到電梯上。

他才很知趣的，把彎著的腰，直立起來。

「電梯的門開了！」

他徑直地往走廊的盡頭走去，而我向鄧鄧的病房走去。

不是說要一起下去吃飯的嗎？算了，他可能只是隨口附和我一下，其實並不想去吧。

遠遠的看去，粉紅色護士服的女孩，就在鄧鄧病房的外面。

「護士，你在這兒太好了，我正要去找你呢，我要跟你投訴，你們醫院的這個電梯，怎麼會這麼慢啊？雖然是智能的，會對話，但是它瞎告訴，給別人指錯路，我本來要去買飯，結果都給我，指錯樓層了。」

我赤腳，踮著腳尖跑了過來。

「哈哈，看你斯斯文文的，想不到，還挺搞笑的，智能對話？你說的是幾十年後的電梯吧？我還納悶，你剛才去哪了呢？不過，電梯的事兒，確實是對不起啊！都是我們的錯！我們本來有兩部電梯的，但是，今天有一部壞了，暫停使用，就只有鄧鄧病房轉角這邊，這一個是好的了，人還超級多！」

護士女孩說著話時，還順手指了指那部使用中的電梯。

真的特別近，我剛才這麼沒找到呢。

「那部壞的電梯已經修好了，可能，一般人不知道，所以，人倒是少的，只有我和……」

「不可能，我們的電梯維修員工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還沒有修好，現在，還儘力地搶修著！聽說，有兩隻高跟鞋卡到裡面了！先別說這個了？我想問你，你到底，有沒有聯繫鄧鄧的家屬啊？周醫生在科室里，都等著急了！好幾次都讓我過來催你們！他這個，必須馬上動手術，不能耽誤，趕緊去繳費！」

「你是說，周醫生一直在科室里，沒有離開過？」

我一身冷汗從頭頂百會穴，慢慢流到後背，接著，流到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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