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首都之行
?掛了電話的冬子站在樓道里,腦袋裡一片空白,他定了定神,將手機還給劉霞,說道:「劉霞,我得請假回家。」
劉霞「嗯」了一聲,道:「回吧,路上小心。」她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冬子比較好,冬子越是這樣平靜,她的心中就越覺得不安。
冬子沒有再回教室,他回宿舍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便準備往家裡趕去。
剛走到學校門口,看到了劉霞站在街邊等著自己,她看到冬子走了出來,便快步走了上去。
冬子問道:「怎麼了?」
劉霞將手機遞給冬子,道:「你沒個手機真是不方便,你媽又給你打電話了,你打回去問問什麼事。」
冬子點了點頭,又撥通了家裡的電話,電話那頭的聲音並不是母親嚴秀萍,而是大姐嚴華春,跟他說道:「冬子,你走到哪裡了?」
冬子道:「我剛出了校門,現在往車站走。」末了兒,又加一句:「大姐,爸怎麼樣?讓媽不要擔心,我很快就回去了。」
春兒道:「家裡一時半會兒的也沒事,你路上慢點。」頓了頓,又說道:「冬子,我和你二姐三姐商量了一下,想帶爸去首都看看,你覺得呢?」
冬子道:「嗯,咱這是小地方,市一院設備也一般,指不定就給爸檢查錯了,我同意你們的想法。媽的意思呢?」
「媽現在自己都顧不了自己了,已經哭成一灘泥了,你二姐說有事你做主就行了。」春兒乾淨利落的答道。
「我做不了主,你們照顧好媽,我一會兒就回去了,你們說怎麼辦咱們就怎麼辦。」冬子說著。
春兒「嗯」了一聲,繼續說道:「那這樣吧,你先不要急著回來,你先去火車站買票吧,今晚上去首都的,我和你,咱倆人帶著爸去看病。」春兒很有主意的說道。冬子心中知道,憑著大姐一個人是不可能做這個決定的,這決定大半還是二姐拿的主意。
冬子道:「好,就咱們三個人去么?」他心中有些不放心的,在這個家裡,他還沒有單獨這樣決策過,如果要是二姐和自己去的話,他的心中會更加安穩一些,因為他知道二姐是一個極其幹練的人。
只聽電話那頭一陣窸窣的聲音,有人將電話接了過去,那人道:「冬子,是我,你二姐。」還沒有等冬子回話,夏兒就說道:「你的話我聽到了,去那麼多人沒有用,大姐和你去就行了,大姐主要照顧爸,和醫院對接主要看你了。」
冬子「哦」了一聲,便沒有再說話了。
夏兒催促道:「那你趕緊買票去吧,買完了回來,家裡人等你了。」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冬子將手機還給劉霞,抿著嘴苦笑一聲。
劉霞一拳錘在冬子的胸口,道:「虧你還笑的出來,用不用我陪你去買票?」她站在一旁,將電話的內容都聽去了。
冬子攤了攤手,道:「不用,我自己去吧。你趕緊回去上課吧,讓他們看到了不好。」冬子口中的「他們」,自然是指的學校里的同學和老師了。
劉霞將手機塞到冬子的手中,道:「你沒個手機挺不方便,這下又要出遠門了,我的手機你拿上吧,只不過除了你家裡人的電話,別人的電話不要接就行了。」
冬子並沒有接,只見他搖了搖頭,道:「我去北京會拿手機的,你不用擔心了,你趕緊回教室吧。」說完這句話,當先轉頭走去。不知道為何,劉霞今天早上的表現令他感覺到十分溫暖,對劉霞的愛意也多了幾分,心中還時有時無的嘀咕著:要是換作子衿,他能做到這樣么?
冬子買的是晚上去首都的卧鋪,他看了看票,要坐一晚上的火車,想到父親的病情,不禁皺起了眉頭。
他還未及家門口,從屋子裡就來了母親嚎啕的哭泣聲,冬子的心一下子緊張起來,往前緊趕了兩步,推門進去。
看到三個姐姐圍坐在母親的身旁,一個個都和淚人一般,最中間的母親更是這樣,只見嚴秀萍雙目含淚,兩眼紅腫,想是哭了一晚上。
「媽」冬子叫了一聲。看到這個場景,他的鼻子也酸酸的,眼淚忍不住想流出來。
嚴秀萍抬起頭來,看到冬子的那一刻,好不容易快要止住的淚水又噴薄而出。
冬子將手中的書包放在床頭,看著坐在中間的四個人,撓了撓頭,道:「你們先不要哭了,媽,大夫到底是怎麼說的?」
嚴秀萍極力的想要忍住哭泣,卻是很難開口,冬子看著這場景,略微有些煩躁,心中抱怨道:「都這個時候了,就只知道哭!哭有什麼用!」
這話他並未說出口,而是說道:「姐,你們和我說,醫院到底是咋說的?」
二姐夏兒一抹眼淚,抬頭說道:「醫院說……爸最多還能活一個月了!」這句不說還好,說完,四個人的腦袋又湊在一塊哭了起來。
冬子繼續問道:「爸呢?去哪兒了?」
他三姐說道:「爸出去一晚上了,到現在也沒有回來,不知道去了哪裡!媽已經讓黑牛哥去找了。」
冬子道:「黑牛哥?他也知道這件事情了?還有誰知道么?」
夏兒抬起頭來,說道:「這個問題現在重要麼!」她對於冬子的提問顯然有些不耐煩。
冬子也不理會她,冷冷的道:「爸的病情沒有確診之前,誰也不要到處亂說。」這句話他其實是對母親嚴秀萍說的,三個姐姐又何嘗不是這樣。婦道人家,總是喜歡說風就是雨的!
嚴秀萍抬起頭來,說道:「上次你爸住院就是你黑牛哥給送去的,這件事情只有你黑牛哥知道,冬子,你說咱家……咱家以後可怎麼辦啊!」
冬子坐在床頭,道:「媽,你先不要著急,市一院的大夫究竟是怎麼說的?這件事情百分之百?板上釘釘了還是有待商榷的?」
嚴秀萍冷靜了一下,道:「昨晚上你爸走了之後,我就接到了醫院來的電話,說是他們討論過了,腦瘤是確診了,依照他們的經驗判斷,你爸最多還有一個月了!」她邊說邊輕輕的抽泣。
冬子「嗯」了一聲,他實在想不通自己的父親是一個感冒都不曾犯的人,為什麼突然之間會是這樣。
冬子又問道:「大夫說只是腦子上的毛病么?」
母親還未回答,二姐接過話去,道:「讓你去北京的意思就是要查一查,這病到底是從哪裡發源的!就這一點是市一院診斷不了的。」頓了頓,她又加了一句:「就算是死心,也死的徹底一點!」
冬子「哦」了一聲,沒有再說其他的話。看著眼前的這四個淚人,皺了皺眉頭,道:「我去找爸,你們也先別哭了,給爸收拾收拾,吃了午飯我們就出發。」說著,轉身出去了。
剛走到門口,就遠遠的看到黑牛和父親從廠子的方向走來,冬子又只好再走回家中,道:「別哭了,爸回來了。」
這句話也真是管用,四個人瞬間就止住了哭聲,他們不想讓嚴毓祥看出來有任何的不對勁兒。
當嚴毓祥回到家中的時候,看到家裡人都在,自己的心中也掠過一絲不安,但近幾天這樣的不安來的實在太多了,他也沒有過多地放在心上。只是責怪妻子不該鬧得這麼大動靜。
在妻兒老小的「威逼利誘」之下,嚴毓祥吃完了午飯,他本來想還去廠子里再看一番,畢竟縣裡畜牧站的人還在,但是看來孩子們已然不讓他這樣做了。他只好給狗哥打了一個電話,交代了一下。
下午,黑牛將冬子、春兒和嚴毓祥送到了火車站,直到看到他們進站了才轉身離開。
冬子看了看時間,離發車還遠,他們大可以在候車室休息一會兒。
冬子指著候車室的長凳道:「爸,你先坐會兒吧,。」
嚴毓祥沒有說話,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春兒坐在旁邊。
冬子又道;「爸,你喝不喝水?吃不吃東西?我給你買去。」這次出門他身上裝了不少現金,這還是第一次裝這麼多錢。
嚴毓祥板著臉說道:「你怎麼回事兒?真把你爸當病人了!」
冬子笑著道:「沒,你好著呢!」冬子在家裡的脾氣也不是很好,但是他印象中,父親的脾氣好得很,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感覺父親脾氣大了不少。
春兒沖著冬子吐了吐舌頭,冬子苦笑了一聲,便也坐了下來,三個人誰都沒有說話,靜悄悄的等著火車到站。
好不容易等來了火車,冬子拎著東西一馬當先的朝前走去,好在這個城市是小地方,從這一站坐這趟車的人不是很多,春兒本來還想攙扶著父親,但是想到在醫院的時候,醫生刻意叮囑過:千萬不能太把父親當病人,這會加重他的病情。所以也沒有這樣做,只是在後面默默地跟著。
由於火車的卧鋪緊張,冬子只買到兩張卧鋪,還有一張是站票,冬子先將父親安頓好之後,和大姐說道:「姐,你就在旁邊陪著爸,我去過道里站會兒,有事兒你就喊我。」
春兒畢竟是家裡的老大,道:「咱們分上下半夜吧,我先去樓道里站會兒,你先躺,後半夜我再過來替你,怎麼樣?」
冬子擺了擺手,道:「不用,你快躺那兒陪著爸吧。」說著,就朝著過道走去。
冬子離得卧鋪車廂並不遠,過道里儘是抽煙的人,嗆得他睜不開眼睛,他一邊喊著「借過」,一邊往前面擠。
好不容易找到了靠窗的位置,他看著窗外的風景,這時候的火車還沒有開,看著站台上人來人往的,彷彿一個個都是神情緊張、匆匆忙忙。冬子心道:「就此刻而言,這些人的心情也許沒有比自己好多少。」
不一會兒,傳來了乘務員關門的聲音,接著就感覺到腳下一晃,伴隨著一聲汽笛聲,車子「哐當、哐當」的朝前開去。
這次去首都,冬子感覺到了很大的壓力,這種壓力是前所未有的,他摸了摸背包的拉鏈,這裡面裝著母親給他的治病錢,他一隻手背過去搭在背包上,這樣仍舊不能放心,只見他將背包解了下來,掛在自己的胸前,兩隻手都搭在背包上,才感覺踏實了一些。
看著窗外的夜色漸漸的黑了下來,在煙熏繚繞的環境中,冬子極想閉上眼睛,但是他不能這樣做,這個樣子還得持續一晚上,他有點懷念宿舍的床了。
漸漸的,過道的人散去了,只偶爾會出現一兩個,或者蹲在地上,或者倚靠在另一側的門窗邊,當冬子看他們的時候,他們也會轉過頭來,和冬子目光相接,而後兩人又迅速的轉過身去。冬子和他們唯一不同的是,手中沒有那根麻醉自己的香煙。
直到最後一個人回到自己的卧鋪上,空蕩蕩的過道只剩下了冬子一個人,即使不用看時間,冬子也知道,現在夜已經深了。
冬子站的有些乏了,他倚靠在窗戶邊上,左腳尖搭在右腳的腳背上,換個姿勢可能舒服點。他心中有些焦躁,這次去,不知道結果如何,就算是有個門路,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了,可最大的問題就是:就連下了火車之後第一步該幹什麼,冬子都不知道!
迷迷糊糊中,只聽過道的門「吱」的一聲開了,閃身出來一個人,借著微弱的燈光,看那人個頭不是很高,全身裹得很嚴實,但是穿著卻不是很好,大約五十歲左右的樣子,蓬頭垢面的。就年齡而論,和自己的父親嚴毓祥也差不了多少。
只見這人輕輕的帶上門,轉過頭來,看到冬子顯然有些吃驚,因為這時候的過道基本沒有什麼人了。而且還是像冬子這樣不善熬夜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