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氣的小男孩(1)(圖)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這是金星會背誦的第一首詩。言簡意賅,朗朗上口。只聽母親吟讀了一遍,不足兩歲的金星就會背誦了。
長大后的金星總弄不清故鄉在哪裡。母親的故鄉在南韓,父親的故鄉在北朝鮮,而自己生在瀋陽,5歲前在清原,之後又去了瀋陽,接著是參軍,然後是出國……故鄉在哪裡呢?
如果以生活的歲月順序算起,清原應該算是金星的故鄉。
金星出生后,大約在瀋陽軍區招待所住了半個月,父親就把他和母親送回清原了。
清原是個小山城,如今叫清原滿族自治縣,是遼寧省的一個縣,與吉林省搭界。山,重重疊疊的,是長白山的余脈。有山就有水。溪水淙淙,是從山石的縫隙中流出的。「疑是銀河落九天」的景色,這裡隨處可見。
當時縣城並不繁榮,只有從東到西的一條主街,機關、商店、學校、醫院、電影院——一字兒排開。金星家在城西邊,緊挨縣醫院。
開始只有母親一人帶著他和姐姐。儘管小時候的金星從不哭鬧,安靜得像是小女孩,但母親獨自帶著他們,還是手忙腳亂。母親還有工作,業餘時間還得參加政治學習。一個人怎能忙得開呀?尤其是姐弟倆有一個生病時,母親就更感到力不從心了。那時,母親有個朋友叫張清蘭,是醫院的護士,她常來家裡給生病的姐弟倆打針。大約在金星三歲時,父親暫時被派回清原。那時機關都有解放軍參與工作,父親就以軍代表的身份在縣委機關任了辦公室主任一職。母親總算喘了口氣兒。
然而,父親總是早出晚回,甚至還會徹夜不歸。那時的政治學習是工作的中心,是頭等大事。縣革委會主任(即縣委書記兼縣長)孫中義是個嚴肅而樸素的人。他信任並看重從大軍區來任職的金永哲。於是,份內份外的許多事就由金永哲來做了。那時的政治學習、政策宣傳,要層層貫徹,然後是層層彙報、總結,還要寫成材料。雖然,縣辦公室也有秘書,那時叫幹事,因其筆端工夫不行,金永哲就親自動筆。寫不完的大小材料,組織不完的政治學習,弄得回到妻兒身邊的他,依然沒有多少閑暇顧家。家,不過是他每日三餐和住宿的地方。即使這樣,韓穎也是高興啊,畢竟有丈夫在身邊,日子過得不一樣。每年要漬辣白菜,因丈夫喜歡吃,她幹得更來勁了。她把魚、肉、糖、鹽、辣椒放到洗了又洗的大白菜缸里,兩隻手的手指被冷水激得像根根紅蘿蔔,6歲的香蘭和3歲的金星也加入其中,或抱棵白菜,或端盆涼水。雖然累些,也是樂在其中,有滋有味。
記憶中,姐姐總是說:「金星,能不能別總和女孩兒一塊兒玩?」「金星,別總和女孩一起又唱又跳的!」「金星,別臭美!怎麼把我的花衣服穿上了?」
看到又唱又跳又愛打扮的金星,媽媽總是搖頭:「唉,我們家的兒子和女兒弄錯了。兒子像女兒,女兒像兒子。」
女兒倒沒弄錯。雖然香蘭不像弟弟那樣愛唱愛跳,卻也是個典型的朝鮮族小女孩。秀氣柔和的五官,愛哭愛笑的性格,但她不像金星那樣靈活,遇到不順心的事,要過好一陣子才能掉過神兒來。
金星倒真的有些不對頭。雖然長相乖乖的,誰見了,都會說「真是個俊氣可愛的小男孩」,但所有的行為都似女孩一般:女孩家玩的遊戲,他都會,跳皮筋,跳房子,他都比姐姐玩得好,他怕蟲,怕黑,怕打雷;喜歡美,喜歡幻想,喜歡唱歌,更喜歡跳舞……尤其是跳舞,不是什麼喜歡不喜歡,倒像是與生俱來的本事。它於金星,是美,是自由,是享受,是歡樂!那時,小小的金星還不懂得靈魂、舞魂之類的辭彙,但他覺得舞蹈和吃飯、睡覺一樣自然。他總是喜歡把媽媽的紗巾系在頭上,圍上姐姐的花衣服,翩翩起舞。
4歲那年,他左手牽著媽媽右手拉著姐姐,到縣裡惟一的一家電影院看電影。電影的名字和內容全忽略了,只入神地盯著銀幕看其中跳舞的情節。大概,影片並不精彩,因為當時的姐姐已打起了呼嚕,而媽媽也已萎縮在椅子里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