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瑤華宮。

千貴人醒來，翻了個身，閉上眼睛。她突然心中一驚，猛的睜開眼，坐了起來。

桌子前，一個背影，看樣子是個男人。他一身黑衣。

千貴人沒有注意到，在牆角，一個帶著黑色面具的蒙面男子就站在那裡。他目光清冷，不帶一絲溫情。

千貴人急忙掏出藏在枕頭下面的匕首，輕輕的下了床。

「是誰在哪裡？」千貴人厲聲問道，眼中沒有沒有一絲膽怯，和平日里膽小維諾的她判若兩人。

男子站起來，緩緩開口：「聚陵山下狼牙劍，玉珀湖中鷹眼燈。是問何人居此處，古夜深處血滿門。」

千貴人愣住了，手中的匕首掉在了地上。她苦笑一聲，跪了下來。

「終於，我還是被找到了。你是古夜堂這一任堂主吧，是來要我的命嗎？」

多年來，千貴人那顆緊繃著的心終於放鬆下來。因為知道，自己已經逃不掉了。而她心中不舍，皆因為她的兒子陌尤嘉。

「我不是來取你性命，我是來放你一條生路，千貴人。」說完，那人轉過身來。

借著昏暗的燈光，千貴人看到他臉的那一瞬間，整個人愣住了。

「是你，居然是你？為什麼是你？我……我做夢都想不到居然是你！」千貴人一臉驚愕。

眼前之人便是陌亦辰。

陌亦辰微微一笑，那笑容，看起來人畜無害，卻隱藏著一絲邪魅。走了過來。

「千貴人，你想要的不過就是十二弟一生富貴平安，本王說的沒錯吧？」

「是。」千貴人漠然答道。

「而本王想要的，是東宮，是皇位。只不過，本王現在在後宮沒有合適的內應，可以助本王一臂之力。所以千貴人，你明白本王的意思嗎？」陌亦辰深邃的眸子不再清澈，此時填滿了野心和慾望。

千貴人點了點頭，說：「若王爺不嫌棄，我願意為王爺肝腦塗地。」

「千貴人不但武功高強，而且很聰明。只要你真正幫本王，等父皇百年之後，本王登基之時，即便拜你為皇太后也是可以的。至於十二弟，他會一輩子榮華富貴。」陌亦辰開出的條件很誘人。

就在這個時候，千貴人注意到了現在角落裡的那個人。目光冰冷，一身殺氣。

千貴人知道，不管他說的是不是真的，自己都沒有退路。她只能答應他。

「千貴人，你知道怎麼做了嗎？」陌亦辰的目光猶如一塊燒紅的烙鐵，讓千貴人心靈不已。

「爭寵。」千貴人吐出兩個字。

「對，只有成為父皇的寵妃，才能輕鬆的知道養心殿的消息」，陌亦辰說道，「後宮從來都不缺聰明的女人，也從來都不缺自作聰明的女人。像是心嬪，一直在自作聰明。她利用你，羞辱你，而且還打算等陌言西當上太子登上皇位之後，就除了你。」

殘月摘下臉上的面具，露出那個在人前看起來人畜無害的臉。

「就憑陌言西，也妄想登上皇位。主子，這個心嬪太礙眼了。」殘月說道。

「陌言西是皇子，身體康健並無殘疾，自然可以參與奪嫡。千貴人，本王下次進宮的時候，希望能聽到心嬪歿了的消息。本王覺得，對你來說這根本不是難事吧？」陌亦辰說完，徑直走了出去。

殘月緊隨其後。

千貴人鬆了口氣，癱坐在地上，這才發現，自己手心裡全是冷汗。

千貴人確實是有功夫在身，古夜堂怎麼可能會收容一個弱女子？十幾年前，她逃出古夜堂，因為一個契機。當時，老堂主病重，古夜堂內部發生分歧，為了爭堂主之位勾心鬥角水火不容。她便趁著內亂之時，無人顧及，便帶了幾個手下逃了出來。

思來想去，哪裡最安全，便想到了皇宮。

千貴人費勁心思進了宮，後來成為皇上的嬪妃。她謹言慎行，低調行事，不獻媚，不爭寵，想在宮裡安全的了此殘生。

後來聽說老堂主的身體竟慢慢好轉，再後來，聽到老堂主過世，後來的後來，古夜堂有了新堂主，是一個年輕人。

造化弄人，這個新堂主竟然就是陌亦辰。

說起陌亦辰，宮裡誰不稱讚，說他謙和有禮，善良溫和。就連皇貴妃出事，都沒連累他分毫。

千貴人曾經拚死離開的古夜堂，就像是人間地獄。那裡充斥著血腥，不近人情。堂主自然也不例外。若不心狠手辣，又怎能當上堂主？

想到這裡，千貴人不寒而慄。她在地上做了好久，這才起身。回到床上躺下了，卻已毫無睡意。

心嬪嗎？要怎麼除掉她呢？千貴人琢磨著。

***

住了好幾個月，雖然穿的是綾羅綢緞，吃的是山珍海味，可是一直足不出戶，羽千靈覺得自己快要發霉了。

最近，額頭上的火焰紋偶爾會自己顯現出來，體內似乎有股熱流在遊走。

不過羽千靈並沒有太在意，她需要的是儘快逃出去，而且，已經有計劃了。

送飯的人手裡有鑰匙。羽千靈一直裝作沒心沒肺的樣子。凡事送來的食物和糕點，她都會吃，而且裝作一副吃的很香的樣子。還時不時的吩咐鶯歌和燕舞，多做點糕點，或者晚上她想吃什麼。無事的時候，羽千靈就會擺弄那些首飾，一樣一樣戴上，然後讓她們對此，說說哪個更好看。或者試衣服，一件件的，然後再決定自己穿哪件衣裙。

很長一段時間了，羽千靈再也沒說過自己要出去走走，似乎已經適應了這樣的生活，一副很安心的樣子。鶯歌和燕舞慢慢放鬆了警惕。

吃過晚飯，羽千靈小睡了一會兒。醒來之後，夜已經深了。

「鶯歌，我肚子餓了。我想吃燕窩粥。」羽千靈大聲喊道。

鶯歌和燕舞已經在外面的床上睡下了。聽了羽千靈的話，鶯歌只好起身。她睡意朦朧的走出密室，竟忘記鎖門。燕舞太困了，睡得太沉沒有醒。

羽千靈聽到鶯歌走出去的聲音，卻沒有聽到關門聲。她下了床，輕手輕腳的走到門口，想在一看，燕舞睡得正香。

羽千靈看著敞開的門，心想這真的是個好機會。她來不及多想便溜了出去。

走出來才知道，這是一個好大的庭院，也不知道究竟多大。

此時夜深，看不到人。羽千靈不知道往哪走，只能碰運氣。

走到後花園，羽千靈看到不遠處有人提著燈籠走了過來。她迅速躲進假山後面。

那些人從這裡經過，羽千靈看清楚了他們的裝扮，分明就是王府侍衛。而他們手裡的燈籠上都有一個辰字。

羽千靈心中一驚，她明白了，她現在在辰王府。

怎麼會是他？羽千靈覺得很不可思議。這個陌亦辰知道自己是不死之身。他是怎麼知道的？

難道陌亦辰想給陌子翔報仇？不可能。羽千靈心裡頓時煩亂不已。

不過眼下，想這麼多沒用。她要逃離這裡。

羽千靈從假山後面出來，繼續有些。不遠處又來了一群侍衛，她趕緊向另一邊走，卻看見鶯歌回來了。

羽千靈心中大叫不好。就在此時，一個強有力的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這邊！」一個低沉又熟悉的聲音。

羽千靈定睛一看，是澤風。

澤風帶著羽千靈離開了辰王府。

無人的街道，無邊的黑夜。

「你走吧，去雲王府吧。」澤風說道。

「你為什麼會在辰王府？」羽千靈問道。

澤風淡然一笑：「哪有什麼為什麼，我總是要活下去，不是嗎？我知道翔王爺是你殺的。」

「那你不打算給陌子翔報仇嗎？」羽千靈問道。

「給他報仇，於我有什麼益處？快走吧，等他們發現了你就走不了了。」澤風說道。

「謝謝。」羽千靈說完，便朝雲王府的方向去了。

***

「小姐回來就好！」

櫻紅見到羽千靈，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了起來，一開始只是抽泣，很快卻變成了痛哭。

「小姐回來了，是高興事，櫻紅，不能哭。」星遙雖然這樣說著，但是眼淚卻止不住流了下來。

劫後餘生，櫻紅和星遙大概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天在冷宮的情形。

羽千靈笑了笑，說：「你們都別哭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白曜走進來，努力壓制住心中的喜悅，他看到一身紅衣的羽千靈，面色頓了頓。此時，羽千靈的身影同夢中的紅衣女子竟重疊起來。

「小姐，屬下去稟告王爺。」白曜說道。

「不必了，這麼晚了，還是明天吧。」羽千靈說道。

翌日。

羽千靈剛剛梳妝完畢，便聽到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門開了。

羽千靈看著走進來的陌瀚雲，恍若隔世。

陌瀚雲一把將羽千靈抱緊，似乎生怕他一鬆手，她就不見了。

「這麼多天，你去哪了？本王派人去找你，就差把帝京翻個底朝天了。還好你回來了。本王還以為，會永遠失去你。」陌瀚雲的眸子閃著柔光，一臉深情。

「王爺，是陌亦辰。」羽千靈說道。

陌瀚雲微微一怔。他鬆開羽千靈，拉著她的手，走到桌子前坐下。

羽千靈將自己的經歷娓娓道來。陌瀚雲聽著聽著，眉頭間變成了一個大疙瘩。

「老十居然會做這種事。」

「王爺，知人知面不知心。陌亦辰一定是知道我有不死之身，才會這麼做的。就是不知道，他還有多少是偽裝出來嗯。」羽千靈說道。

羽千靈回來了，陌瀚雲終於打起了精神。陌瀚雲不知道的是，羽千靈雖然已經回了雲王府，心裡卻在盤算著怎麼離開。

「你安心在這裡住著。有什麼需要就告訴本王。你放心，本王一定會護你周全。」陌瀚雲說道。

羽千靈什麼都沒有說。她覺得，時候離開了。她在大寧待了這幾年，遍體鱗傷。即便是有不死之身，當匕首插進胸口的時候，那種痛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

羽千靈累了。剩下的路，她要自己走。離開大寧，回到雲端。這一走，大概不會再回來了。因為前往雲端的那條路，漫長艱難。她有玲瓏佩護體，可是依然難保不會粉身碎骨，化為灰燼。

幾天之後，羽千靈悄悄的走了，只留下一封書信。

陌瀚雲坐在她回來之後住的那間屋子裡，那些那封信。他一動不動，面色沉重。

白曜知道羽千靈走了，二話不說追了出去。魔暝和易梵也去找了。

陌瀚雲獃獃的坐在那裡，坐了一天。等到傍晚殘陽似血的時候，他才慢慢的站起來。

環顧四周，陌瀚雲感慨萬千。他心中有個預感，這一次，他將永遠失去羽千靈。不，其實他從未擁有過。每一次，他們都擦肩而過。

陌瀚雲摸了摸桌子，然後床榻錢，輕輕摸了摸枕頭。接著，他走到梳妝台前，打開他前幾日送她的首飾盒，裡面卻空空如也。

離風匆匆走了進來：「王爺，小姐她一個人一定走不遠，要不要屬下多派一些人去追？」

陌瀚雲搖了搖頭，說：「罷了罷了，離風，本王累了，她也累了。她帶走了本王送她的首飾，本王覺得，她是想回雲端去了。那是她的故土，她做夢都想回去的地方。」

「可是那裡，已經沒有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了。小姐她孤身一人，屬下有點擔心。」離風說道。

「她在信上說，報不了仇，即便是死，她也要死在雲端。」陌瀚雲的聲音低沉，帶著傷感。

「小姐她是不死之身啊王爺。」離風說道。

陌瀚雲再次搖了搖頭，說：「化為灰燼就無法重生了。這點，本王的祖上知道，想必代岳一定知道。這些都是命啊，是本王無能。」

說完，陌瀚雲緩緩的走了出來。他回到明月閣，走進卧房，打開密室走了進去。

密室里，不夜盞燈殼還放在桌子上。陌瀚雲以內力逼出不夜盞，將它放回燈殼裡。

不夜盞發出幽藍的光，陌瀚雲看著這幽藍，心中的痛愈加明顯。

「若不是本王無能，你也不至於走到這般田地。從今日開始，本王不會再似從前一般。」

陌瀚雲的目光突然變得堅毅，他要參與奪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