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鬼

「沈清明，我現在只想知道為什麼你和別人的策劃案是一樣的？策劃部門最忌諱抄襲這種事情，你不會不知道。」領導看著低頭不語的男人，壓抑不住內心的怒火。

叫做沈清明的倒霉男人站在辦公室牆角，不敢避開領導飽含殺意的眼神。只好保持沉默，滿頭大汗。

領導見他這模樣，懶得說多餘的話，把策劃文稿往垃圾桶裡面一摔，示意他趕緊出去。

沈清明知道領導不會聽他的辯解，渾渾噩噩的離開辦公室，豆大的汗水滴在瓷磚上。他悶聲回到座位上，思考哪裡出了錯。

昨天才修改好的策劃案，今天才帶到公司，怎麼會被別人抄襲呢......

「沈清明，等一下。」秘書追了出來，「領導這邊覺得，你是他跟了他兩年的老人，這件事就既往不咎了，這周再寫一份策劃案交給他就好。還有就是今年辦公室主任的競選這事你先擱一擱，領導什麼脾氣你也知道，安心等明年的消息吧。」

這事倒是意料之中，創意策劃部門對於抄襲事件向來是零容忍，自己不被炒掉已經是萬幸。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自己的策劃創意是怎麼泄露出去的。

秘書轉身去另外一個隔間，一個同事好心遞上一杯熱水，說：「好了小沈，別想這麼多了。來，喝點水。」

「肖哥你說，我策劃案怎麼就能和別人撞上呢。」他問同事肖哥，「難道都市傳說裡面隔牆有耳是真的？」

這個肖哥很照顧他，勸道：「怎麼會呢？好好工作吧別想太多了。實在不行的話你先休息兩天，假期我幫你去人事科那邊申請。」

在這種時候申請休息，恐怕就永遠都不能回來工作了吧？沈清明壓著嗓子說：「謝了，我自己能行。」

肖哥放心不下，趁機過來問：「秘書和你說什麼了？」

「沒什麼，就是說今年的評選我沒有希望了。」

「會不會是參選職務選拔的人故意害你？」肖哥問，「揚子和李哥都是你的對手，他們可都是為了當選組長不擇手段的人，有時間盯著點他們。」

沈清明報以微笑：「謝謝肖哥提醒。」

肖哥說：「就沖你叫我一聲哥，我也得幫你啊。咱先說好了，有時間再去你家喝酒啊。」

「不醉不歸。」經過朋友的安慰，沈清明的心情好了一些。

肖哥笑道：「哈哈哈哈哈上次我不就在你家睡了一個晚上嗎。哦對了還有馬秘書，策劃文案基本都要經他手裡轉給領導的，接下來你可以調查一下他們幾個，要是讓我知道我一定揍死這龜孫子。」

秘書走了回來，饒有興趣的問肖哥：「喲老肖，在這說什麼呢？」

「沒什麼沒什麼。」肖哥連忙擺手，「這不是小沈心情不好，我在這疏導疏導他嗎。」

秘書說：「肖哥，你人可真好。」

肖哥尷尬一笑。

「我先恭喜您了，小沈一退出競選，那就剩下您和李哥，您選上咱們工作室組長的幾率是大大升高了，到時候還要靠您照拂我啊。」秘書大聲說，「還有一件事，您之前交給老總的策劃文案呀......算了算了。」

等等，肖哥他......也參加了競選？他之前在自己家留宿過一晚，自己那時候睡到天亮，肖哥會不會潛進自己書房，拍下策劃的照片？眼下只有這一種可能。沈清明看著肖哥，一言不發。

「肖哥你......」

肖哥咳嗽一聲，匆匆離開了這裡。沈清明有點頭疼，肖哥算是他唯一的朋友，如果真是這樣，自己可能連戳破泡沫的勇氣都沒有。

怎麼說呢，可能是無力感吧。

現代社會的羅網差不多就是這樣，維持人的溫飽而讓人有追逐虛榮心的動力，在無形中把一個人牢牢捆住？胡思亂想的挨到下班，沈清明夾起包就往外面跑。離開公司不遠就被幾個光頭大漢圍住。

「你是沈清明？」為首的壯漢問他。

「嗯。」

「你他媽居然敢答應！想死是不是。」壯漢根本不講道理，一腳踢中沈清明小腹，幾個人上前圍住，把沈清明踢翻在地。

領頭人踩著他頭頂說：「你不過就是一坨屎，穿上了西裝還是一坨屎，平常坐在辦公室裡面人五人六的，現在還不是跪在老子面前。他奶奶的，出門就踩上屎真特么噁心。」

「你們不會無緣無故來鬧事，背後一定有人在指使你們。」有人在說話。

光頭被忽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誰，誰他媽在說話。」

莫名的聲音繼續說：「那麼你的主顧一定和這小子有仇，要麼為情要麼為利，很容易就能想到指使者是誰，對吧？」

「到底是誰，趕緊給老子滾遠點。」

「這種事情，指使者一定不喜歡自己被猜出來鬧到明面上，不過找人暴揍競爭對手，也不失為打擊他精神狀態的好手段。我建議你還是快點走，不然你主顧會很難堪。」

幾個壯漢想了一會，轉身跑進一條小巷子裡面。

水溝裡面翻上來一個黑胖子，神態酷似郭德綱，胖子一把摻起來沈清明。殷勤地問：「還好吧小兄弟，哪傷著沒有？」

沈清明灰頭土臉的爬起來，說：「謝謝您救命之恩啊。」

「這倒不用。」這胖子說話一口相聲腔調，「不過呢老話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你把你的靈魂當報答賣給我怎麼樣？」

「嗯？」沈清明一臉迷惑，「我聽錯了？」

胖子認真道：「把你的靈魂賣給我，怎麼樣？」

是不是今天遇到的打擊太多，自己已經瘋了？

「也不是立刻就要收走你的靈魂啦，它現在還乾巴巴的沒有營養。」胖子繼續說著難以理解的話，「我會給你報仇的力量，幫助你的靈魂茁壯成長。」

沈清明一把推開黑胖子：「你在說什麼啊喂？你也是別人派來整我的吧？這又不是小說我出賣靈魂幹什麼啊喂？」

黑胖子氣鼓鼓的說：「剛剛還要報答救命之恩，現在就翻臉不認人真是好氣！」

看在救命的份上……沈清明決定忍他一回。

黑胖子鄭重其事的宣布：「聽好了，我，可是正宗的神官。」

沈清明：「哪門子神長的和郭德綱一樣啊喂？及時雨神還是矮腳虎神？」

「前任土地神！做完你這單買賣，我立馬恢復原職。」黑胖子提到這裡硬氣了不少。

沈清明：「你先說說你怎麼幫我？靈魂這種東西聽起來可不能隨便賣給別人。」

胖子說：「要不這樣，咱們做一筆交易。雖然我神力去除大半，不能讓你變成蜘蛛丟暗器或者是操控元素三界遨遊的大神。但是我能教你怎麼利用一張嘴來毀天滅地，聽好了，是毀天滅地喲。」

「嘴......？」沈清明完全沒聽懂他在說什麼，「說相聲說死敵人？我的人生理想可不是成為相聲演員啊喂！」

「暴力的異能屬於過去，再強的高手也扛不住幾發子彈，就算是強到逆天而行最後也不過是時代的奴隸。」黑胖子一指他的嘴，「現在輿論能夠操控一切。只要你能夠駕馭輿論，你就有主宰一切的力量。因為語言，本身也是一種力量。」

「喂喂喂，你不是神仙嗎？怎麼會說這種三流小說裡面才出現的台詞啊。」沈清明吐槽，「沒有仙風道骨就算了，怎麼還越說越中二了！」

黑胖子看說不動沈清明，只好換了一種方法：「你們凡人真是越來越難纏了，這樣吧，我先幫你一次，你見識過我的力量之後，再決定賣不賣你的靈魂，這次可是免費服務哦。」

沈清明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小子我問你，你和別人爭吵的時候在想什麼？」

沈清明想了半天，說：「證明對方的觀點是錯誤的？」

「大錯特錯了小子，幾句言語怎麼能改變對方的觀點呢？你要做的是獲得觀眾們的認可。」黑胖子說到這個，意氣風發，隱約有指點江山的氣勢，「你聽好了，嘴炮法門有陽術陰術，陰陽結合才能無往不利。陽術是教你如何駁倒對方，陰術則教你如何爭取輿論的支持，兩者缺一不可。」

沈清明反駁道：「我不叫小子，我叫沈清明！」

「知道了小……清明，」胖子整理了一下白色長褂，讓自己看起來正經一些，「正式自我介紹一下，在下馬良，別號幼常。」

好耳熟的名字……？

「馬胖子，你是不是神筆馬良？」

馬良道：「靠，我不叫馬胖子！我要是有馬良神筆還用在這裡低三下四的求你么？對付姓肖的這種人只要施展一點小小的陰招就足夠，根本用不上什麼陽術。」

沈清明說：「只靠陰招......等等等等胖子，這不變成辦公室勾心鬥角了么！哪有神仙教人做這種事情的！一點都不玄幻啊喂！」

「你們之間本來就是這種關係，你難道想讓他死么？」馬良前半句像是在開玩笑，後半句忽然帶著殺意，「是可以做到的，不過要你付出更大的代價。這可是......很玄幻的。」

沈清明只是多嘴吐槽一句，根本沒有殺心，連忙搖手說：「沒有沒有。」

「因為這次是免費服務，我只教你怎麼做，其中的法門我暫且保密，等你簽下契約我再教你。」馬良說，「接下來你要裝作一無所知，幫那個人姓肖的贏得這次競選。」

說完之後馬良後退幾步，在沈清明沒來得及提問之前化為灰色煙氣，消失不見。剛才的一切似乎都是幻覺，只有公文包中的幾頁紙還在水面上漂浮。沈清明拔腿就跑，今天發生的事情超出了他的認知極限，實在是把他嚇得不行。

第二天一早，沈清明回到辦公室，肖哥已經早早在他的座位那裡等他了。

肖哥搶先和他打招呼：「小沈早啊。」

「嗯.....早。」沈清明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面對他，想到昨天馬良的囑託，只能勉強擠出一副笑臉。

肖哥說：「那個，昨天秘書說的你別忘心裡去啊。」

「怎麼會呢，咱們組只有你對我最好了。」即使有馬良這種來歷不明的神靈相助，自己還是要過著身不由己的生活，忽然有點莫名的心酸？

肖哥放下心來，拍了拍他肩膀說：「哈哈哈哈，那就好，到時候投票選拔的時候別忘記投我。」

大家的笑容都是轉瞬即逝，很快便各自埋頭工作不再理會彼此。這次公司為了表現公正公開，讓每個人都有一票的權利，最後交給領導定奪，幾個競選人都在拉票，本來沈清明的票數佔優，可惜被取消了參賽資格。

正想著，他的手機想起來提示音，是肖哥的簡訊。

小沈，有件事情想麻煩你。

沈清明一陣冷笑，心說真是把我當冤大頭想要物盡其用啊？他打了個問號回復過去。

簡訊傳回——最近幾個同事想一起和申請工資補助，但這邊領導一直壓著。

沈清明又發了個問號。

我想帶著幾個同事向領導情願，想要麻煩你屆時阻攔一下。第二條簡訊接踵而至，你看你這次也沒機會參加選拔，不如幫我一下？如果選上辦公室主任的話，肯定不會少了你的好處。

白臉留給別人紅臉自己唱這種事情想想也不可能，恐怕他真的當上主任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開除，掩蓋過往的惡行。

可以。沈清明爽快的在簡訊裡面答應了，一切都遵照馬良的計劃而行。他稍微抬頭，看到了肖哥抑制不住的興奮表情。

肖哥又發來一條簡訊——好好好小沈謝謝你了啊咱們樓下的燒烤攤詳談！

中午時分，沈清明下樓前去點菜，反正也是肖哥付錢，不吃白不吃，多少也算是彌補自己之前的損失。燒烤攤很不正規，但是羊肉串味道很正。

沈清明大大咧咧的點了幾十份烤串，正在心裡默算下一步計劃。對面坐過來一個瘦高個青年，留著山羊須很是醒目。

沈清明道：「抱歉這個位置有人了。」

「這是等我的位置？」

「哈？」沈清明沒太明白。

山羊鬍說：「我在找你。」

「我認識你？」沈清明心說你別耽誤人家上串。

山羊鬍說：「不認識。但今天青龍七宿橫亘危，壁二星，白虎監兵凌空，主戮惡禳災，方位時辰對應在閣下身上分文不差。」

這人怕是來騙吃騙喝的江湖騙子吧？自從認識馬良之後什麼奇奇怪怪的人都開始出現了。

沈清明正色道：「我們應當堅持科學發展觀，堅持以人為本，樹立全面，協調，可持續的發展觀，促進......促進什麼來著。反正這位兄弟，你要是想蹭吃蹭喝還是換一個人吧。」

山羊鬍子兩眼一眯，指著沈清明喝道：「閣下近日可是有小鬼纏身啊！」

沈清明忽的一震，那個小鬼......是不是指馬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