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很純潔的婚外戀
190.一次很純潔的婚外戀
張斕虎的升任並未在海關引起軒然大波,因為上上下下都知道,他不是那種野心勃勃爭權奪利的人,也不是好大喜功愛出風頭的人,更不會不擇手段踩著別人往上爬,所以大家才一致步定了他的地位……
他那時經沒想到,這樣大好的前程、光明的事業,自己竟然會拱手相送,就因為他愛上了一個從未遇見過的女人!呵!她的歡笑會將你還原成一個天真的孩童,或者改變成世界上唯一懂得愛的人,因為只要相愛的人才會那麼歡笑;她的歡笑會進入到咆哮的海洋中,或者寧靜的星星中。他認識了她,才算認識了生命的價值,而愛卻成為他人生的舞台……呵!生活再也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而是一個巨大美麗的奧秘,一片鮮花盛開的土壤,一串接連不斷慶祝的節日,或者一瓶芬芳四溢、甜美清淳的生命之酒。而他,則是一個心甘情願痛飲這杯酒的糊塗蛋!
張斕虎也再沒想到過,這麼一連串美麗的辭彙,會從他腦海中湧現。他所受的教育,他一本正經的生活,他那嚴禁放縱的家庭,本來都給予他相當大的力量來抵抗這世界的一切誘惑,但只因為遇上了一個心愛的女人,一切就土崩瓦解了!
但是,他不能這樣告訴她,不能冷不防地告訴妻子,說他愛上了另外一個女人!不!這樣做本身就是一種自我放縱……哦,這件事根本就不適合用一項十分正式又十分陌生,或者是十分悲壯的方式提出來,可哪一種辦法又是既熟悉而且安全可靠的呢?根本就無從談起嘛!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不考慮妻子所受的傷害。
雖然他這種不道德的行為,確實來原於自己內心深處進發的感情,但是渴求家庭的穩定和婚姻的長久,也是夫妻關係中另一方的權利。無論愛情與痛苦是如何交替進行,他也不能採取一種超然的自私的態度,卻犯下這種曾經被他稱之為殘忍之舉的罪行……
每當張斕虎絕望萬分地自言自語時,他就十分厭惡自己那比往常更加彬彬有禮的外貌。如果他從來就是一個粗鄙不堪的人,這種事一定會容易得多!
其實,當他一產生離婚的念頭,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母親。凌大志是個脾氣剛烈、操縱慾極強的女人,婆媳之間的不和睦又延續了十幾年,張斕虎有理由相信,母親會給他一定的支持,從而使他擺脫這樁過期變質的婚姻。
就在今天晚上,幾個小時之前,他破例先去看望母親,並在那裡吃了晚飯,然後又磨磨蹭蹭地留了下來,可是要說的話卻始終端不出口。他從來就沒有說謊的天賦,而他的意氣消沉卻引起了母的警惕。在她的回憶中,和現在觀察所得出的結論中,這是情況最嚴重的一次,足以使他認定,有一股暗流正在兒子心頭秘密地蠢動著,恐怕還有一個危險的陷阱擺在他面前。
兒子不是那種具有創造性的年輕人,他的性格甚至不乏孤僻乖張,他去一個積極熱鬧的地方工作本是件好事,但當那些疏導性的活動成為變態的樂趣時,魔鬼就會有機可乘地把他引入歪門邪道上去……
張斕虎坐在燈光昏暗的客廳里看電視,一直緘默不語,捉摸著自己的心事,凌大志卻按部就斑地做著應該做的事情:練氣功,打掃房間,拿起抹布擦傢具,把它們擦得纖塵不染。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她才長嘆一聲,在兒子身邊坐下,似乎心裡的痛苦並不亞於他。
「好吧,告訴我,她是誰?」
張斕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睛在室內巡視「媽,您指誰?」
凌大聲仔細地觀察著他,似乎想捕捉到兒子臉上最細微的反應,那一雙銳利的老鷹之眼,放射出十足的光芒,好象比任何時候都要精湛。「我是指那個始終盤旋在你心裡的女人!」在他的一生中,不止一次被母親的第六感鎮懾住,這回也不得不舉手投降了,「媽,您怎麼知道有個她?」
「難道我還會弄錯?」凌大志雙深深地嘆著氣,眼神責怪地瞪著兒子,「孩子,你從來就不會隱藏自己的心事!我們定好了,每周一、三、五你回這邊,其餘時間在自己家裡,不是嗎?今天,你破例在沒約好的日子裡回來,而且坐在這裡神魂顛倒的,我就在直覺上,認定,出現了一個『她』,但她究竟是誰?你們是怎麼認識的?關係又已經到了哪一步?還有你們今後打算怎麼辦?這些都是未知數……」
張斕虎突然想起來,在自己的童年時代,這樣未卜先知的審問就出現過一次!那時父親也是這麼垂著頭,躬著腰,一副待罪之身誠心懺悔,而且任憑宰割的樣子!母親則氣勢昂然地侃侃而談,那強烈無比的氣氛緊緊繞在他心頭,迄今難忘……呵!母親就是這麼一個爭強好勝的女人!她那永遠不變的對家庭掌生死大權的雄心,征服了家中僅有的兩個男人。
她的觀察力和判斷力也真是神奇得不可思議,她就有這個本領,把尋常的家庭故事弄得**迭起。而他怎麼就沒能繼承她那專橫跋扈的性情呢?否則事情就會好辦得多……
「這只是一次很純潔的婚外戀,不值得媽您大驚小怪。」他喃喃地說,盡量擺出輕鬆愉快的神情,「媽,沒準兒您還沒把事情弄清楚,它就已經過去了……」
凌大志仍是緊緊地盯著兒子,「我可不這麼看!我認為,你這次是動了真感情!也難怪,我早就知道,象劉紅那樣毫無生活情趣的女人,遲早會讓你厭倦的!」
張斕虎被母親盯得心驚肉跳,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地爭辯:這還不是被您逼出來的?我不找個循規蹈矩的賢妻良母,哪能過得了您這一關?但他卻緊緊繃住嘴角,口不應心的問道:「媽,您怎麼能看出這一點?」
凌大志的目光好似蒙了一層霜,從中透出歲月的滄桑。「兒啊,你不知道,人生有各種不同的模式,當你進入某種模式時,就會有一種特別的反應和表現。而你的人生圖案還未成形,做母親的就已瞭然在胸。」她說到這裡搖搖頭,「不過,我如果在當時就提出,讓你別娶那個心地單純、老實善良的女孩,你肯定不會聽我的!我只有等到若干年後,再來證實自己的看法是多麼正確!」
張斕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媽,這麼說,您是因為早就認定,我跟劉紅不合適,所以您才……你們才如此的不合諧?」
凌大志不悅地瞪著他,就象在大禮堂給上千人做報告那樣,挺直了腰板來說這番話:「第一,我跟劉紅不和,純屬兩個人的性情問題,應該與你無關;第二,就算我早已認識到,劉紅不配做你的妻子,也不配做我們張家的媳婦兒,但你們的關係已經持續了這麼十幾年,現在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你親手毀掉這門婚姻,再把另一個我肯定更不喜歡的女人迎娶進門!」
「媽!」張斕虎目瞪口呆,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凌大志卻目光幽幽然地站起來,莫測高深的看著他,看著這個在母親心中永遠也長不大的兒子。「你現在心裡想的,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兒嗎?你以為,母親還會不了解自己的孩子?不知道他需要的是什麼?唉,就是這一點讓我焦慮不安!近幾年來,我那些曾居於高位的老朋友,都對眼下的世界很不滿,對你們這一代也很擔憂……你們這些年輕人啊,總是有一種普遍的不滿足感,對自己的工作、職位、收入、還有家庭……或者,這是一種憤世嫉谷的現象?但在其中也隱藏著一種肇事的根源,似乎年輕的眼睛都是盲目的,你們喜歡把周圍的世界改造成自己理想的模樣,卻不曾想過這樣做有什麼後果?會遭至什麼樣的報應?兒子,相信我,這樣的陷阱是最可怕的!人們對於男女之愛、婚外話題是永遠地敏感和好奇,最後這段心血來潮的羅曼史,就會斷送了你的事業與前程,斷送一切……兒啊,這才是我最擔心的。一個人的故事會複發生,而歷史也會重演的!」
當母親滔滔不絕高談闊論時,張斕虎就只有洗耳恭聽的份兒了!他不知道這段婚外戀是否掠攪了一個亘古不變的秘密?或是觸動了母親年輕時的另一個惡夢?但他完全明白,儘管凌大志對劉紅這也不滿,那也滿,卻不會把這個人們觀念中的好兒媳推出家門!張斕虎在絕望中離開母親,反目自己的家,又久久徘徊在往宅的樓下,他神情沮喪,目光迷離,更不知下步應該怎麼辦才好了!
頭頂上原本茂密的樹葉,經過一個繁華的春天和個盛裝的夏天,現在已經變得疏落和蕭條了!然而樹影仍是黑暗憧憧,掩住了一個個光線模糊的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