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高熲

第四章,高熲

伽羅回到前殿,不許阿蘭等人將方才後院捉蛇一事告知崔氏,沒事人似的和崔氏一起向寺院僧人求了道平安符。然後,在寺院中吃過齋飯,由著崔氏聽了一會兒俗講,這才準備回程。

回程途中,四娘有些心不在焉,面上一會兒喜一會兒憂,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伽羅笑道:「阿姊,我明明聽阿娘說你求到個上上大吉的好籤,怎麼還這麼愁眉苦臉的?」

四娘不語,臉別到了一旁。

伽羅更是笑起來,說:「那簽上說你後福無窮,是貴人之命,好姊姊,你要是當上了王妃什麼的,可不要忘了妹妹我喲!」

四娘大驚,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小聲說道:「好妹妹,這話可不能亂說!」

伽羅不屑的說道:「生逢亂世,並無定數,你方唱罷我登場,誰知明日是個什麼光景呢?」頓了頓,她垂下眼眸,又道,「咱們西魏說是八柱國,但宇文泰已然超凡,大有『挾天子以令諸侯』之勢,咱們那位魏王當政才兩年,卻連年號都沒定,這不明擺著……」

「好了,禍從口出,不要再說了。」四娘是真的害怕。

伽羅忙笑了笑,安慰道:「我也就是在阿姊面前胡謅呢!」扯開話題,問起了隔壁那家為什麼要把兒子舍進尼寺的事來。

四娘沒顧得上問崔氏,道:「回去再問母親吧!」

一行人回到獨孤府,得知獨孤信已經回來了,正在外書房。伽羅便拿上自己求得平安符,徑直前往外書房找獨孤信去。

獨孤府的院落分佈呈「品」字形,前院是獨孤信的正院,用以會客、理事、起居等事。後院分東西兩院,東院便是崔氏帶著兩女一子,唯伽羅是親生。西院則是郭氏帶著六子兩女,二郎獨孤善、四郎獨孤藏、八郎獨孤震為親生,其餘皆是庶出。而原本後院之後的一排廡房住著的妾侍們,生下孩子的相繼病逝,不曾生育的也都賤賣了,因此空置著。

伽羅素來知道後院水深,妻妾爭鬥的尤為厲害。而崔氏的性子太過柔弱,也因此在生養伽羅時,著了郭氏的道。不僅之後再無生育,這幾年崔氏的身子也時常生病。

為了自己和崔氏的安危,伽羅已不記得從幾歲開始,就討好起獨孤信來。獨孤信也自知對崔氏有愧,因此對崔氏母女十分愛護。加上當初一名愛妾和郭氏同時懷孕,卻忽然早產!若不是伽羅勸說崔氏插手,不光那名妾侍死於非命,就連七郎的命恐怕也救不下來。那之後,獨孤信就徹底冷落了郭氏,連帶著西院里的幾個孩子,也時常見不到他的面。

此時,伽羅往前院去,便遇到了同樣去前院的六娘。

養在郭氏身邊的兩位娘子,五娘和六娘的性格卻大不相同。五娘和四娘性子相似,甚至更加內向些。而六娘則和六郎獨孤陀一般,大約是由郭氏「捧殺」之法養大,端的目中無人,傲慢無禮,尤其是面對著伽羅的時候,眼裡更是淬了毒的。

「伽羅,你不是才從外面回來嗎?怎麼不多歇一會兒,這麼忙去做什麼?」六娘看到伽羅就滿腹怨氣,神色從未好過,語氣更是沖得很。

這是去前院的必經之路,還能去做什麼?

伽羅頂煩與她打口角官司,直言道:「我去見阿爺。」然後又問,「你又去做什麼?」

六娘不滿的說:「我也去見阿爺,難道阿爺是你一個人的,只能你去見,不能我去見嗎?」

伽羅在心裡暗暗翻個白眼,說道:「我看你還是別去了,去了也見不著人。」

六娘頓時豎起兩道畫得濃黑的眉毛,道:「為何我就見不了?定是你在阿爺面前進讒言,不讓阿爺見我!」想起昨日自己換好新衣裳準備見一見阿爺,卻是空歡喜一場,她心裡更加委屈,口中不由怨道,「和你阿娘一樣,狐狸精轉世!」

伽羅面色一沉,上前兩步逼到她面前,冷聲道:「你再說我阿娘一句不好,我就掌你的嘴!」

六娘一驚,下意識的後退一步,色厲內荏的喝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伽羅冷冷的注視著她。

伽羅與六娘一般年歲,只是小了兩個月,看著是滿臉稚氣,可是如此橫眉冷對,那氣勢卻十分驚人。六娘胸前起伏不定,顯然是氣得厲害,可到底不敢在這裡放肆,只得咬牙忍下。

「你也別怪我說得難聽,你方才還讓我見不到阿爺呢!」六娘怨恨的說道。

伽羅不屑的哼了一聲,說道:「阿爺正在外書房,早說過兄弟們可去,姊妹們也只有我能進,你去了不就是白跑一趟!」說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帶著明顯的嘲諷又道,「莫非你不知道?還是你那位嫡母教你這時候來的,又把你當槍使了?」

六娘又羞又怒,滿面通紅,再也不發一言,憤然轉身。

伽羅也不再理論,徑直去前院書房找獨孤信。

走到正院廊下,伽羅抬起眼眸,隨即怔在那裡。只見書房外的空地上,站著一個少年郎,少年背對她而立,穿著雪白的大袖衫,烏黑如墨的頭髮只在頭頂挽了一個髻,用碧玉竹節簪固定,其餘髮絲自然垂在腦後。烏髮白衣,身姿挺拔,只見背影,便已覺其清華。

伽羅悄然走近,輕輕咳嗽一聲,少年轉過身來,伽羅不由更是驚異。這少年長得面如冠玉,鼻樑高挺;長眉入鬢,鳳眸含星;下顎堅毅,唇若點櫻。此時正值黃昏,晚霞流光溢彩傾瀉而下,將這姿容炫目的少年映照的彷彿度了一層金光。

伽羅見慣了獨孤信那樣的美男子,再見這樣的少年郎,竟仍有驚艷之感!

少年乍然見到一個美貌少女,也愣在那裡。

到是伽羅忽然聞到一股好聞的香氣,她知道這個時代不管男女都愛帶些香囊放在懷中或袖子里,便仔細嗅了嗅:「咦?是杜衡、辛夷,還有……少許澤蘭。」

少年下意識的摸了摸大袖中的香囊,驚喜的贊道:「這位小娘子好靈巧的鼻子!」

伽羅笑了笑,施禮問道:「敢問足下如何稱呼?」

俊秀儒雅的少年躬身一禮,風度翩翩的從容答道:「在下渤海高熲。」聲如磬石,躍然耳中。

伽羅不知為何面色微紅,也自報了家門:「家父獨孤郎,小女家中行七。」

「原來是七娘子,失禮了。在下與父親貿然登門拜訪,此時家父正與大將軍議事,在下便在此等候。」

伽羅頷首,說道:「既然阿爺有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她再施一禮,翩然離去。

高熲目送著她的背影離開,嘴角邊的微笑遲遲沒有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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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后:伽羅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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