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第二十二章:
剎那間,天地變色,如墨雲翻滾,如驚濤駭浪。一時間,鬼哭神嚎,遍起凄厲刺而的哀鳴。
蓬萊島上,仙氣微薄的弟子都由長老護著,待在大殿之中。但渾濁的魔氣,與尖銳的魔嘯侵襲而來,震得他們五臟六腑都在翻滾。若不是蓬萊島上的結界,只怕他們的魂魄的都要被震碎了。
參戰的弟子,有法術低微和修為不夠的,也被震得站不穩腳跟,捂著腦袋頭疼欲裂,一副痛苦的模樣,更有的,耳朵和眼睛都震出血來。魔兵趁機偷襲,幸得容兮與幾位長老罩下結界,這才化險為夷。
「哈哈哈哈!!!」弒尤狂妄的笑聲,響徹天際。弒尤勝券在握,大笑道:「這三界,終歸是我的三界!我弒尤,終將是一切的主宰!」
弒尤估摸著是笑夠了,一揮衣袖,對蓮泱道:「阿姝,還等什麼!」
他喊的,是蓮姝,而不是蓮泱。
蓮泱用來束髮的簪子,因為上古魔兵強大的魔氣被折斷,此時,她的長發披散下來,被風吹亂,擋住了她小小的面龐,沒有人看得見她的表情,弒尤也不。
如果弒尤此時能看見蓮泱的表情,應當會發現,她此時很不高興。
「快啊!」弒尤大聲命令道,「讓上古魔兵,先將這些礙眼的人除掉,將蓬萊島夷為平地,再與本尊一起踏平凌霄殿!」
「那蓮泱呢?蓮泱怎麼辦?」長發在眼前飄舞,她小聲的問了一句。
弒尤自然是聽不見的,她也不指望弒尤回答,她是在問她自己。
然後,她笑了,說了句:「可惜。」
「可惜我自我慣了,也自由慣了,又被容兮寵壞了……」少女喃喃,「你覺得我不重要,所以可以不作任何考慮的拋棄我,可偏偏有人將我放在了心上……明明都這麼大年紀了,在凡間都可以當人祖宗了,卻偏偏有人願意把我當孩子一樣寵著,護著,哄著,便是胡鬧,也由著我……這樣……我又怎麼捨得去死……」
少女攤開手掌,折骨蕭被墨色的濁氣包裹著,懸浮於半空之中。
「鴻蒙里沉眠多時的幽暗……請遵從折骨蕭的召喚……」櫻唇輕啟,少女吟誦古老的咒語,「我願生生世世以靈魂作為供奉,只懇請你們……」
少女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在弒尤期待的目光下,緩緩而又堅定道:
「只懇請你們,帶走弒尤和他的野心,與鴻蒙之中,長眠不醒!」
少女語調清揚,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翻滾的風,將少女清麗的嗓音斷斷續續傳到弒尤耳中的時候,他眼裡恣狂的光瞬間停駐,他一時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你在胡說什麼?!」只見弒尤陰鷙的雙目,陡然變得憤怒又兇狠,揮袖揚起一陣勁風,掠起就往那紅衣少女攻去。
弒尤一襲黑袍,迅如閃電,卻被一道如疾風般迅速的白光攔住去路。旁人只見一明,一暗,兩股威壓相撞!滌盪出的靈氣,一圈一圈如漣漪般往外推,把周遭滿是血腥氣的空氣,扯出一片清明。
若水劍橫在兩人中間,容兮目色沉靜如水,他抬起眼,看向此時如同走火入魔失了神智的弒尤,用看似淡漠,卻不容拒絕的語氣提醒他道:「別再靠近她。」
天空的裂口被無數雙骨瘦嶙峋的鬼爪,越扯越大,蓮泱仰頭,直視著裂口裡返佣的黑暗與尖利的哭嘯,握緊了拳頭,眼底卻並無懼色。
她將折骨蕭舉過頭頂,準備結束這場荒誕的戰爭。
只聽蚩尤氣急敗壞的大聲怒罵她道:「孽障!」
「孽障……」蓮泱的目光瞥向她,忽然覺得僅憑身上這點血緣關係,她實在無法喜歡上弒尤。就像弒尤也從未把她當做女兒一樣愛護,包括她那個早殤的姐姐蓮殊,弒尤也只是將她當一件優秀的作品,一件能夠成全他野心的器具。
蓮泱忽然笑了,她望向自己名義上的父親,冷笑道:「究竟是我的孽障,還是你的孽障?」
說完,她閉上雙眼,用力握緊了手……
「不!」弒尤被容兮牽制著,根本無法靠近蓮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支骨蕭被她施法捏碎,消散成點點熒光,吹散於風中。
「不!」弒尤喊的這一身聽起來,便顯得撕心裂肺。
剎那間,蓮泱如同斬斷了線的提線木偶,身子一軟,直直墜下雲端。
一道白光晃眼而過,容兮已不再與弒尤糾纏,轉瞬出現在蓮泱身邊,伸手將她攬進懷裡。
容兮施了法術,所以蓮泱撞進他胸膛的時候,還是溫柔的。嗅到熟悉的香氣,蓮泱緩緩睜開眼眸,正對上容兮那雙好看的眼,和他眼裡自己的倒影。
四目相對,一眼萬年。
知道弒尤的喊叫聲太過凄慘,引得他二人同時轉頭去看。
只見那些折骨蕭召喚出來的上古魔兵如同泰山壓頂,黑壓壓的往弒尤身上疊。一雙雙鬼爪,如餓狼撲食一般,抓了弒尤便緊鎖著他。無論他如何掙扎,都是徒勞無功。
「我想要活,你卻想讓我死。」雖說她對弒尤的感情,說實話有些淡薄,可目下蓮泱還是有些難過。
她靠在容兮懷裡,強忍著眼中的淚,不讓它們落下。她親眼目睹,弒尤的憤恨和不甘心,被拽入無盡的深淵。
「再見了,父尊。」想必這個稱呼,是最後一次從蓮泱口中說出。
一切喧囂,似乎在剎那之間終歸於平靜。
越過天空那沉沉一片幽暗,蓮泱自嘲一笑,對容兮說:「我覺得他自私,可如今我為了活命,將他拽入蠻荒之境。一是為了活下去,二是為了讓他也嘗一嘗當初我被放逐之苦……不也是自私的嗎?」
「你和他不一樣。」容兮的聲音溫柔的像是一片雲,又像是吹過修竹的風,更像是山間潺潺流過的清泉。他的聲音在她耳邊柔聲說道:「你不光是為了自己活命,更是為了讓天下蒼生活命。」
「你在安慰我。」蓮泱心知肚明:「我選擇將他關入上古蠻荒之地,也是為了安慰我自己。我沒有害死他,反倒是為他選擇了一條生路。」
說罷,蓮泱轉頭看向容兮。和第一次初見時一樣,驚嘆於他勝過傾城萬千的容顏,和這世間再頂級的畫師都無法描繪的眉眼。伸出手,顫抖的撫過他的眉梢眼角,從鼻尖,到薄唇。
然後她和孩子賭氣一樣告訴容兮:「我知道,他打不過你。」
說完這句話,蓮泱再無力氣,只覺得眼皮太重,眼前一片黑沉,頭一歪,倒在了容兮懷中。
容兮迅速用靈識一探,知道她不過是睡著了,眼中的焦急和緊張這才褪去,取而代之的依舊是那脈脈柔光。
「累壞了吧。」將懷裡的小人兒打橫抱起,不再理會目下的殘局,白影翩躚一躍,容兮抱著蓮泱穿過結界,帶她回到了她最熟悉的地方。
他將蓮泱帶回保持著和她離開之前一樣陳設的房屋,小心將她放到柔軟的塌上。給她掖好被子,凝視著她安靜的睡容,唇角抿起一個好看的笑,俯身在她額頭落下輕輕一吻。
「回家了。」容兮柔聲說道。
蓮泱睡得昏沉,迷迷糊糊的應了他一聲:「嗯。」
「我回家了,回到了你的身旁。」
……
這一覺,蓮泱睡的很沉,幾次要醒過來,又糾結於其它的夢中。
都說浮生若夢,夢中真真假假,著實很難分辨。
直到她聽見落雪大喊一聲:「蘑菇!快起床啦!太陽都曬屁股了!」
「讓我再多睡一會兒。」和許多許多年前一樣,蓮泱翻了個身,用被子遮住了頭。
落雪才不給她這個機會,跳上床,一把給她把被子掀了。小小身板卻有著大大的力氣,拽著她的手腕就要將她拉起來。
「蘑菇你快醒醒!」落雪將蓮泱拽起來,一鬆手,她又躺了回去,再拽起來,她又甩開她的手躺了回去。落雪再次將蓮泱從床上拽起來,大聲告訴她:「蘑菇!大事不好了!你要是再不起來,我師爺爺就要給師叔指婚了!」
「指就指唄……」蓮泱睡的迷糊。要知道,催動折骨蕭實在是太傷她的元神了,而休養元神和身體最好的方法,就是睡覺。
睡到個天昏地暗,天崩地裂。
「你師爺爺給你師叔指婚,關我什麼事……」蓮泱半夢半醒,嘀咕了一句,忽然,一個激靈,她嚇得從床上直直坐了起來,狠狠撞到了剛好上前一步準備繼續拉她起床的落雪的額頭。
「哎喲!」落雪一屁股坐在床上:「好痛!」
「你哪個師叔?」
「我師叔,你師父啊!」落雪眼淚都疼出來了:「不然我來找你幹嘛!」
「什麼?哪個臭老頭要給容兮指婚?」這回,蓮泱真跳起來了,不過是給氣的從床上跳起來。她掀開被子,光著腳就要往外走:「這老東西,當本姑娘是死的啊!仙魔大戰剛平定下來,就給我搞事情,信不信本姑娘開門放弒尤!」
「蘑菇你等等!」落雪邁著小短腿追了上來:「你不能這樣子過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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