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曲鏡通幽
屋內的光線透過衣櫃門的縫隙,射到櫃內。借著這一點點光亮,葉雙奇順著九靈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幾件掛著的衣服後面藏著一塊鏡子,鑲嵌在柜子的後壁上。那鏡子既不是方的,也不是圓的,而是月牙形狀的。但除了形狀有些古怪,葉雙奇也沒看出來什麼,小聲問道:「怎麼古怪了?」
九靈道:「這表面上一塊鏡子,實際上是玄家法門,可以通向另一個空間的入口!」葉雙奇大驚,隨即又是一喜,心想:三個月前,父母是不是也發現了這塊鏡子,進入了另一個空間呢?想到此,不禁有些激動,對九靈道:「那咱們怎麼進去?」九靈道:「這倒不難。」說著拉住葉雙奇,運起玄功,不知念了句什麼咒語。葉雙奇只感覺自己和九靈直奔鏡內飛去,瞬間便被白茫茫的光束圍繞,眼睛什麼也看不清了。但很快,光束消失了,葉雙奇感覺身子一沉,竟然已經落在一塊空地上。
放眼望去,這一片平原竟然沒有邊際,鮮花綠草,流水清溪,竟然是一派仙家境界。葉雙奇不禁感覺到,這裡和靈狐勝境雖然大有不同,但卻是一樣的頗有靈勝之感。兀自躊躇間,九靈喊道:「你看!」葉雙奇順著九靈的聲音望去,只見不遠處立著一塊石碑,赫然寫著六個大字——雲吉玄狐勝境!
葉雙奇大喜道:「九靈,看來到了你的本家了!」九靈道:「看這石碑是不假,但怎麼沒聽爺祖提起過呢?」葉雙奇尋思著,不知父母什麼機緣,定是在雲吉班中發現了那塊鏡子,這才進入雲吉勝境,他二人一直沒有走出雲吉班,那定然是還在這雲吉勝境之中!想到此處,不由得大聲呼喚起來:「爸爸,媽媽,你們在這裡嗎?——」
哪知,他這喊聲一起,四下里頓時風聲大作,天空中頓時雲翻浪涌,仙境瞬間變成了地獄一般。伴隨著兩聲凄厲的叫聲,兩道黑風急旋而至!九靈驚叫道:「小心!」已經撲了上去。九靈本想敵住兩道黑風,但哪知被其中一道黑風攔住了去路,另一道黑風已奔葉雙奇而去。葉雙奇暗叫不好,想要閃避,但已然不及。只覺那黑風中探出一隻毛茸茸的黑色爪子,迅捷無倫地抓住了自己的肩頭用力一扯。喀哧一聲,葉雙奇褂子已被撕開,左肩留下五道爪痕,頓時血如泉涌。九靈怒喝一聲,逼退自己面前這道黑風,瞬間從腰中取出一物,正是爺祖賜給她的法器——太白樽!
李白字太白,詩仙酒聖,詩風浪漫、激情豪邁、縱酒放歌、豁達超脫。據說,李白死後入了聖人界,不是以詩為因,竟是緣酒而起。後來,元始天尊從道界入聖人界,同李白有一次歡飲,臨別互送禮物,天尊用玉竹扇換了李白手中的酒杯。這酒杯到了元始天尊手裡,變得法力無窮,因得自李白之手,便稱作太白樽。後來爺祖從狐界入道界朝見元始天尊,不知什麼機緣巧合,竟被賜了太白樽。爺祖回到東山靈狐勝境后,算知九靈以後身負重任,就將這法器賜予了九靈。九靈憑藉太白樽練功,不僅功力大進,酒量也日漸增加。上次,在鐵樹斜街四合院內,黑褐兩隻惡狐合力來犯,多虧有這法器,九靈才大敗強敵。
今天危機時刻,太白樽又大顯神威,只見金光燦燦,射向那兩道黑風。那兩道黑風知道厲害,瞬間逃遁得無影無蹤。九靈趕緊給葉雙奇止血,只見他牙關緊咬,顯是疼痛異常。九靈不禁掉下淚來,道:「這裡十分兇險,今天不能硬來了,不如先回去養傷,再從長計議。」葉雙奇雖心念父母頗有不甘,但知道九靈說的不假,便點點頭示意趕快撤離。
九靈抱著葉雙奇,施起法術,又從那鏡子中回到衣櫃里。九靈不敢停留,辨明方位,施展穿牆術,從小風仙的房間跳到後面的衚衕里,三轉兩繞,回到二人租住的四合院中。
九靈把葉雙奇平放到床上,見他左肩傷口頗為嚴重,便施展法術為他治療。不一會,只見葉雙奇左肩的傷口,肉生皮長,竟自癒合,完好如初。葉雙奇大喜,活動活動,感激地看向九靈,但見她神情萎頓,香汗淋漓。葉雙奇知道,剛才一番大戰,還要為自己擔驚受怕,更是耗費真元為自己治傷,九靈勞累過度,才變成這個樣子。葉雙奇趕緊起身,將九靈扶到她的房中躺好。又用熱水洗了手巾,給九靈擦去臉上的汗水,突然想到,我怎麼把這個茬給忘了。想罷,他跑到廚房,把那日剩下的白酒拿來,一碗一碗地給九靈灌了下去。說來也怪,九靈喝了白酒,不多時便精神起來。
葉雙奇見她好轉,非常高興,嘴上卻打趣說:「你這個名字中,九靈的九是不是喝酒的酒啊?」九靈啐道:「你說我是酒鬼嗎?」葉雙奇呵呵地笑起來,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九靈話題一轉,道:「這裡的情況越來越複雜了。」葉雙奇深有同感,剛到這裡住下,就遭遇兩次突襲,父母失蹤在雲吉班中,小鳳仙的屋內藏著古怪的鏡子,鏡子中藏著玄狐勝境……這一系列的事情錯綜交織,千頭萬緒,真是不知從何處下手,才能拆解迷局。
葉雙奇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道:「玄狐勝境中的那兩道黑風,和來咱們住處偷襲的是不是一夥的?」九靈搖搖頭道:「絕不是一夥的。」葉雙奇感覺更難了,這樣的話,至少有兩股勢力站到了自己的對立面上,玄狐勝境很有可能是困住了父母的地方,那麼偷襲住處的又是什麼來頭呢?
九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道:「你認為小鳳仙怎麼樣?」葉雙奇不假思索地答道:「絕世美女,色藝俱佳,身在青樓,卻……」說到這裡,葉雙奇突然啞口,他意識到自己當著九靈的面誇別的女人大大不妥。九靈醋意大發,哼了一聲道:「你是被迷了心竅了,什麼都看不見清了。我問你,那鏡子為何在她的衣櫃里?」葉雙奇大驚,立馬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更不能讓他接受的是,小鳳仙怎麼能和玄狐勝境沾上瓜葛呢?那兩道黑風如此兇惡,小鳳仙竟和他們有關聯,那她……?葉雙奇簡直不敢想了。但轉念又一想,似乎也是不對,小鳳仙名在青史,怎麼可能是那樣的壞人呢?
二人沉默了,各自思考著迷局,久久無法入睡……
第二天一早,門前便響起了腳步聲,一個聲音道:「雙奇,你回來了么?」葉雙奇一聽,知道是大哥楊乃雄到了,也不知他昨天躲在梅澤香奈的衣櫃里什麼時候才得脫身,趕緊讓九靈隱住身形,自己大步向外迎去。
到了院中,才看見原來是袁博古陪著楊乃雄同來的。葉雙奇高興地道:「大哥!」楊乃雄道:「兄弟,昨晚大亂把咱們衝散了,你沒受驚吧?」葉雙奇看他這麼關心自己,格外感激,心想:這結拜的兄弟竟然勝似親兄弟,我沒有哥哥弟弟,今後便把他當作親生哥哥一樣!嘴裡答道:「大哥,昨天被衝散后,我本想去吳府找你,但天色太晚了,便回家來了。咱們到屋中小坐吧。」楊乃雄道:「不了,不了,哥哥身為參謀,為官不自由啊,你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我先去吳旅長家,方便時再和兄弟痛飲。」說著,急沖沖走到門口,又轉回頭來,道:「對了,兄弟,你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隨時來找我!」葉雙奇感激地應道:「多謝大哥!」
目送楊乃雄離去,葉雙奇依舊在巷口擺攤。到了中午收了工,他悄聲地讓九靈回去休息,自己又來找忘年大哥袁博古。
袁博古也正想見他,二人又落坐攀談起來。袁博古詳細地詢問了葉雙奇昨日給吳佩孚看病的經過,葉雙奇將經過講了一遍,只是將九靈的功勞都算在了自己的身上。袁博古不時點頭稱讚,對葉雙奇的醫術深感佩服。
葉雙奇也有一肚子的話要問,等袁博古話音一落,他馬上開了口:「袁兄,我跟你打聽幾個人,你可知道?」袁博古道:「你且問來,我若知道的,絕不隱瞞。」葉雙奇大喜,問道:「你可知這陝西巷中的櫻花落和小鳳仙么?」
袁博古大笑起來,打趣葉雙奇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看來葉老弟也想吃這花酒嘍?」葉雙奇臉一紅,心想:花酒雖好,價錢太貴,一張坐票就三百銀元啊。袁博古手捻鬍鬚,道:「這小鳳仙,聽說本名朱筱鳳,本是杭州一位官員之女。後來家道中落,被一位張氏婆婆收留,又改名張鳳雲。」葉雙奇暗想,原來她兩次起名,都有個鳳字,怪不得叫小鳳仙呢。
袁博古繼續道:「哎,這也是個苦命的女子,這年月兵荒馬亂,她幾經輾轉,到了北京,竟然做了雲吉班的姑娘。那老鴇子見她貌若天仙,更是著力培養,一出道便力壓群芳,紅遍京城。把好多達官貴人都迷得神魂顛倒,夢想和她良宵一刻。可此女極是倔強,賣藝不賣身。凡遇強橫,便以死相逼,據說她身在青樓,卻仍然是冰清玉潔。」
葉雙奇點頭,心想:從那夜小鳳仙和蔡鍔的談話,就可以看出她不是尋常女子,頗有男子的志向和胸襟,在妓院還能守身如玉,也是當真了得。轉而又問:「那櫻花落呢?」
袁博古突然面色緊張,壓低聲音道:「她是個日本間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