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一夜

?「是，我希望，我當然希望，而且，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比我更希望血鹿被覆滅。」邵夢晴道。

「你以前是A市人吧？」我問了一句，的確，邵夢晴的口音與我相仿，相信就算不是A市的人，也應該相去不遠。

「嗯，我帶你去個地方。」她隨手向前一指，示意我向前方行進。

我依言驅車前行，期間，邵夢晴手指不斷變換方向，很快，車就開到了海邊。

黑沉沉的夜，將大海渲染成墨色，眼下雖是冬天，但波濤洶湧的大海也尚未結冰，奔涌的海浪如海鷗般翻飛在岸邊。

「那邊。」邵夢晴俏臉上帶著些許緬懷之色，又指出了一個新的方向。

我多少也能夠理解她的心情，不斷地按照她指得方向前行，騎士十五世劃過黑夜，在凜冽的海風中破風前行。

「前面五百米左右，停車。」她就像是我的導航，就連距離，都能夠大體說出。

我想她要去的，一定是一個萬分熟悉的地方，閉著眼睛都能去的那種。

待我緩緩減慢車速后，我卻發現了一座海邊小別墅。若論起規模，眼前這座別墅自然是比不上老頭子的別墅，可是它卻勝在幽靜偏遠，應該說是個很適合居住的地方。

「就是這裡，停車！」邵夢晴輕喝了一聲，她的面色在看到那別墅的瞬間便開始紅潤起來，眼中更有淚光閃動。

她解開安全帶，自顧自下了車，縴手輕輕撫過別墅的門牌，又一步一步地踏著地上的小石子。

我也跟著她下了車，走到她身邊，與她十指相扣。

她轉過頭來，我才發現她的眼中已經噙滿了淚水，豆大的淚珠接連滴落。

「夢晴。」我也是第一次這樣稱呼她，見她越哭越傷心，我也只能將她攬入懷中。

我們就這樣依偎在天地間，依偎在冷風中，這個世界像是只剩下了我們兩個人。如果沒有血鹿，沒有千門，沒有建業財團，沒有《英耀篇》，那該多好？

「這是我家，不，應該說是我曾經的家。」邵夢晴小聲道。

我摸了摸她的頭，抬眼打量起眼前的別墅。

這是一座老別墅，佔地面積不算大，看那樣子，應該是四室兩廳，容納一家人居住應當是綽綽有餘了。

可是這座別墅看上去卻像是久久無人居住，牆壁上已經爬滿了青苔，玻璃上更是掛滿了斑駁的灰塵，門口尚且掛著一把老式鐵鎖。

「我們進去看看嗎？」我嘆道。

「嗯，我想進去看看。」邵夢晴道。

我點了點頭，眼睛四下一掃，從地上撿起了一根鐵絲，稍微一繞，便將那鐵絲插入了鎖頭中，只輕輕一別，那鎖頭便應聲而開。

對完全生了銹的鐵鎖來說，能夠這麼輕易的開啟，應該算是相當不容易了。

女生都怕黑，邵夢晴也不例外，可是到了這別墅中，她卻是一反常態，拋下我便走入了房中。

這房子果然久無人居，一樓大廳的地毯已經有些捲曲，茶几、電視、沙發、玻璃架都積滿了塵土，走入其中后，甚至會在地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腳印。

看到這一切，邵夢晴愈來愈激動，漸漸地，她已經淚如雨下，嚎啕大哭。

我輕輕拍著她的背，只靜靜等待著她發話。

她哭了一會兒后，漸漸穩定下了情緒，末了，她對我說道：「先照照亮吧。」

我點點頭，下意識移步，抬手按下了門口的開關，反覆按下了幾下，天花板的吊頂並沒有應聲亮起，看來這裡應該已經很久沒有人交過電費，早就不通電了。

邵夢晴情緒穩定了些，又對我說道：「電視下面的柜子里應該會有蠟燭，你把它們拿出來吧。」

「好的。」我走到了電視旁，微微用力拉出了電視下方的柜子，取出了蠟燭點燃。

邵夢晴拉住我的手，請求道：「陪我到上面看看，好嗎？」

「好。」我一手端著蠟燭，一手牽定她的小手，陪她一同踏上了吱呀作響的木質樓梯。

樓上似乎是邵夢晴從前的小天地，地上還堆積著娃娃、骨牌等玩具，二樓大廳的牆邊，便掛著她們一家的全家福照片。

我不由自主地接近那照片，將蠟燭湊近了去。

小時候的邵夢晴跟現在一樣可愛，不，應該比現在的她還要可愛幾分，曾經的她像是一個毫不沾染煙火氣的小仙女，雖然看上去只有七八歲的樣子，但臉上已經有了七八分現在的模樣。

而她的父母也都是氣質不凡，父親器宇軒昂，母親美麗端莊，一看就是社會精英級人物。

可是這樣的一家三口，怎麼會成為了如今的狀況呢？

之後的狀況應當不難想象，無非就是家破人亡這些橋段，可這話說起來容易，真正到了自己身上，又根本接受不得，至少換位思考的話，我是完全接受不了。

「這是我爸，這是我媽。」邵夢晴欣喜地指道，「幾年前我還能依稀記得他們的模樣，可惜現在也只能通過照片回憶一下了。」

「他們，怎麼了嗎？」我問道。

邵夢晴苦笑道：「我爸如今還被囚禁在血鹿中，我媽得抑鬱症自殺了。其實我對血鹿的恨，遠遠不比你們少，甚至還比你們多得多。」

「你就沒想過反抗嗎？」我不解道。

她哂笑一聲，道：「反抗？我不想我爸死，忍了這麼多年，不就是想把他救出來。其實寺島老師也並不是壞人，如果沒有他庇佑，我可能早就淪為那些人的玩物了。」

「寺島一郎救了你嗎？」

「嗯，不只是我，天羽姐姐也是這樣，對了，你還不知道她的真名吧，她本是叫天羽千月的。」邵夢晴笑道。

「我有點懂了。」我吐了口氣，險些吹滅了手中的蠟燭，「你後來從來沒回來過嗎？」

邵夢晴的臉忽然紅了，即使是借著黃色的燭光，我也能夠清楚看到她臉色是那般的紅潤。

「我想……我想……把這裡留給愛的人，所以……」她輕咬了嘴唇一下。

「你真的嗎？」我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我們見面總共才不超過十次，怎麼會這麼快呢？

「你不信嗎？」邵夢晴氣鼓鼓地衝到我面前，拚命仰頭望著我的眼睛。

「有些不太敢信。」我輕笑一聲，這時候我竟是那麼放鬆，完全將自己肩上的壓力和心中的顧慮拋到了九霄雲外。

「哼！」她大聲冷哼了一下，大步走入了二樓的一間卧室，手掌輕拍，借著窗邊的月光信手收拾起房間。「沙塵暴」飛舞間，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我幫你。」我急忙走過去，將蠟燭固定在旁邊的寫字檯上，而後幫她將灰塵掃了出去。

好在，柜子里的東西還算乾淨，她給曾經屬於自己的那張床換好了床單，又取出了新的被子和枕頭，放好在床上。

最後，她脫了鞋在床上輕輕蹦了一下，笑道：「還是自己的床最舒服，唉……」

我苦笑道：「你不會，今晚要在這裡睡吧？」

邵夢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跪坐在床邊，一把扯住我的前衣領，笑道：「不是我，是我們。」

「你別開玩笑。」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看著她認真的面龐，我的腦中轟然炸響，險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沒有跟你開玩笑呀。」邵夢晴眨了眨眼睛，抬起頭輕輕吻向了我，隨後，她溫軟如玉的小手也在我的背部頸肩輕撫。

我的呼吸急促起來，心臟也砰砰亂跳，最後，也終是忍不住跟她躺在了一處。

「你愛我嗎？」邵夢晴眼神有些迷離，她將嘴唇貼在我的耳邊問道。

「嗯。」我已經忘乎了所有，這一刻，我的世界中，就只有眼前的這個女孩。

「要你自己說。」邵夢晴拽著我的前衣領，將我拽向她。

「愛你，比你想象中還要愛。」我直視著她。

她很開心，超乎尋常的開心，一張小臉愈發的紅，而我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這一刻，我總算明白了《機器管家》中的話，當人真正的體會到了這種感覺以後，就會迷失自己，不再有束縛，就連時間也可有可無了。

甚至，如果可以，我想將生命定格在這一刻。

「記得溫柔點。」邵夢晴的眉頭緊蹙，兩行清淚不由自主地從眼角流下。

……

「你，你……」邵夢晴將身子裹在被子里，紅著臉望著我，一時之間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也有些尷尬，被子中的手卻是感覺到了些濕意，抬起手來，我卻愕然發現手上居然沾上了淺淺的血絲，而那血絲的來源……

「你……你要不要跟我回家一趟？」我心中一緊張，竟然問出了一句令我自己都始料未及的話。

邵夢晴亦是大為愕然，撲哧一笑后，道：「下次吧，今天上課還要演講，不要忘了。」

對她來說，待在學校的時間是難得的自由時間，因此自然是要好好珍惜。

「我……」又是異口同聲，我們兩個對視一眼，皆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或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心照不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