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回京城
程蕊娘想起春兒死因卻是心中發虛,日夜不能成眠,不過半月人便憔悴蒼白,萎靡了不少,只是這些她倒還能咬牙撐住。
只是那圍在外頭的東宮侍衛打死了人也不撤離,仍舊封了宮門不許人進出,程蕊娘卻是被趙敬軟禁在了東宮之中,再不得自由。
這一關便是一年,程蕊娘實在忍受不住,以死相逼要面見太子,外頭守衛去報了給趙敬,趙敬冷笑一聲放下手中奏摺道,
「傳本宮的話,將太子妃程氏打入冷宮,身邊諸人全數遣散!」
程蕊娘在那冷宮之中,身邊只有一個啞宮人,食殘羹冷飯,居破屋爛房,不過一年便支撐不住病倒在床。
這般又拖了半年終是這幾日只有進氣沒有出氣,眼看著不成了,那身旁的宮人見這情形便出去報了給外頭的人聽。
下頭人忙又來尋福祿,
「公公,冷宮來報,太子妃怕是不成了,這兩日就吊著一口氣不去,就要見太子殿下!」
福祿聞言瞧了瞧裡頭伏案疾書的趙敬,悄悄邁步進去低聲道,
「太子殿下!」
趙敬聞言抬起頭來,一張臉上卻是又清瘦了不少,自從父皇龍體不豫后,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諸多國事都壓到了太子身上,趙敬一心只撲在公事之上,日夜不休,三餐不顧,真可謂是鞠躬盡瘁!
福祿在一旁瞧著是暗暗心驚,
「太子爺這樣,分明就是玩兒命的架勢,他身子本就弱,這樣子下去只怕……」
心裡想著面上不顯低頭應道,
「回稟殿下,冷宮那頭來報,太子妃程氏怕是……」
頓了頓道,
「程氏想見殿下一面!」
趙敬沉默良久嘆了一口氣道,
「罷了!本宮去見見她吧!」
這廂披了一件外袍只帶著福祿去了冷宮,進到那陰冷潮濕的屋子當中,一股子令人作嘔的惡臭之味湧入了鼻端,福祿不由罵道,
「混賬東西,也不知如何做事的,竟敢弄得這處臭不可聞……若是衝撞了太子爺,小心你的狗命!」
那啞宮人說不出話來只得跪地叩頭,趙敬擺手道,
「罷了!」
這地兒又是個常卧榻上的病人,又有能指望著宮人如何盡心?
趙敬過去瞧那程氏,整個人形如枯槁,雙頰凹陷,一雙眼空洞洞瞧上屋頂,眼珠渾濁發黃,若不是胸口還有起伏,樣子與死人也是無疑了!
「程氏……」
趙敬過去叫程蕊娘,良久那程蕊娘才似有了一絲動靜,轉動著眼珠子瞧向趙敬,又是良久目光之中才有了一絲清明,
「殿……殿下……」
程蕊娘乍見趙敬,倒似迴光返照一般,伸出枯瘦如爪的手向他抓去,趙敬退後一步躲了開來,那隻手在空中徒勞的抓了抓,又無力的落了下來。
「殿……殿下……為……為何……為何……」
她無力再動,只得緊緊盯了趙敬,嘴裡喃喃問道,
「為何……為何……為何要只心心念念著她……從……從來不曾正眼瞧過我……為何……為何要如此……臣……臣妾不甘啊!」
趙敬立在她床前聞言,沉思良久卻是神色悲傷,語氣凄涼搖頭道,
「本宮也不知為何,只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本宮也是不知是為何啊!」
他知程蕊娘心中不甘,其實他自己又何嘗沒有問過自己!
隔了這麼些年,他為何越發的想念紅娘,每到夜裡一閉眼紅娘的音容笑貌更是越發的清晰起來!
在夢裡他與紅娘成了親,紅娘一身嫁衣端坐在洞房之中,卻還是那般性子兇悍,卻又仗義豪氣,有時在夢裡他惹了紅娘生氣,便瞧著她白生生的手掌揚了過來,第二日醒來時臉上竟還覺得疼……
有時在夢裡紅娘又是極盡妖嬈,騎在他身上緩緩伏下臉來,如墨的長發披散下來,一雙眼卻是亮得人心裡發慌,第二日醒來,卻是褻褲盡濕……
……
趙敬仰天長嘆一聲,
「程氏……本宮也不知為何如此,只是本宮知曉這一生我已是不能再戀上別的女子了!這一世是我對不住你們,但願下一世你能覓得良人,幸福美滿……」
再低下頭去時,程蕊娘已是瞪著雙眼,氣息全無,卻也不知有沒有聽到他最後的話語……
趙敬伸手給她撫了眼皮,沉聲吩咐道,
「以太子妃之儀厚葬了程氏!」
「是!」
……
趙敬出了冷宮回到書房之中,卻是手撫書案久久不語,因著程蕊娘之死心下也陰鬱莫名,
恨只恨生在皇家,卻是從來身不由已!若是他與紅娘相識在民間,便是不管千難萬難必也要與她做一世的夫妻,恩愛不離,永不想棄!
低頭默默垂淚,卻是直到月上中天,才緩過心思來,瞧了瞧案上……
罷!罷!罷!
唯今也只能寄情國事,才能解心頭傷痛!
伸手取了一封信來瞧,卻是精神一振,
「是二弟寫的!」
忙拆開來一看,漸漸揚起了唇角,騰的起身喝道,
「來人!給我備馬,我要去面聖!」
……
那趙廉在寢宮之中半卧在龍榻之上,卻也是臉色灰敗,壽元將盡,不過他卻是神色平靜如常,拉著身旁方慕華的手,兩人雖不能語言交流,卻是五指相觸輕輕彈動,竟也能心意相通,趙廉瞧著方慕華嘴角的一抹微笑,自己也柔了雙眼……
保壽在一旁瞧著卻是暗自抹淚,趙廉轉頭罵道,
「你這老狗哭得什麼,朕如今與慕華正是濃情蜜意之時,你倒來掃興!」
保壽忙擦了眼淚笑道,
「奴婢是瞧著陛下與娘娘繾綣情深,深受感動,這才落淚的!」
趙廉道,
「就你會說話!唉……你哭甚?世人都有一死,那怕是朕也一樣,能在這最後的時日里陪伴慕華,朕已是無憾了!」
說是無憾,那裡會沒有的!
便譬如自己那沒良心的小兒子,在外頭神出鬼沒,一年半載才一封信回來,寥寥幾句報個平安,卻是半點不顧念他老子一片思念之心!
想到這處趙廉便心頭忿忿,
「這臭小子就是娶了媳婦忘了老子!」
這廂正勾起了對兒子的思念怨怪之心時,外頭竟有得得馬蹄響……
什麼人這麼大膽,竟敢深夜宮中跑馬,竟還到了陛下寢宮之外!
保壽忙幾步出去,卻見太子爺正在宮人的攙扶下,翻身下馬。
「太子殿下,這……這可是出了甚大事?」
保壽迎上去問,趙敬卻是急匆匆應道,
「可不是大事么!」
小跑進到裡頭,竟也顧不得行禮揚著手中的通道,
「父皇,二弟來信了!」
趙廉正恨著自己那小兒子,聞言沒好氣的道,
「來信便來了,有何大驚小怪的,值得你深夜闖宮……」
趙敬笑道,
「這事真是不闖宮不成的……」
將那信紙一揚道,
「父皇,弟妹現下已是身懷有孕,兩人正由水路迴轉臨州……二弟要回來了!」
趙廉聞言一時激動之下,竟強撐著翻身坐了起來,
「什麼……什麼……快……快呈過來給朕看看……」
一面催保壽道,
「快!快給朕掌燈!」
這廂湊到燈前細細讀信上的字,不由的喜上眉楣,
「好小子,總算要回來了!」
當下忙吩咐道,
「你兄弟回來這京中怕是沒有落腳的地兒,你可要給備好了!」
趙敬微笑道,
「這是自然的!」
趙廉又叮囑道,
「那宅子你可要吩咐他們瞧好了,讓欽天監的人看好時辰風水才能入住,我那兒媳如今可是雙身子,必不能衝撞了!」
這廂又連著吩咐了好些,趙敬都一一點頭應下了,父子這一談卻是到了深夜,趙廉有了兒子回來,又有孫子在望,倒似比那吞了仙丹還要奏效,人也精神了不少。
這廂千盼萬盼總算把小兒子盼了回來,那船到臨州卻是趙敬親自去接的,立在碼頭上瞧見宋屻波自船上下來,兄弟兩見面卻是雖有千語萬言,竟無語凝噎。
「哥哥,你怎得瘦得這般厲害?」
趙敬微笑瞧著黑壯了不少的弟弟,江湖漂泊令得他褪去了稚色,越發成熟穩重了不少,當下抬手給了他一拳道,
「我那似你這般,吃喝玩樂無憂無慮!」
宋屻波挺胸受了他一拳,兄弟兩人見面擁抱都是哈哈大笑,卻聽那船上有人在叫,
「爹!」
一個小小的身影自踏板上蹦蹦跳跳下來,那小模樣竟恍然又是一個小小宋屻波,
「這……這……這是誰?」
趙敬詫然望向那小小的人兒,小人兒也很是好奇的瞧著這個與自己老子十分相似之人,轉頭又瞧瞧宋屻波,宋屻波也是一臉壞笑的瞧向自己兄長,轉頭又瞧上自己兒子。
三個人,三張十分相似的臉立在這碼頭上你望我眼,我望你眼,惹得一旁護衛的宮中侍衛們也是瞪大了眼,嘴不知不覺張得老大。
「這……這到底是幾個太子爺啊!」
若不是礙著規矩,一個個都要抬手揉眼了!
莫不是我眼花了不成?
正這時那船上又有人在叫,
「屻哥!」
宋屻波忙回身幾步過去扶,
「素素,小心些!」
這廂大腹便便的方素素轉了出來,雖說已是生育了一個兒子,她卻仍是那嬌小玲瓏的樣子,若不是肚子大如籮筐,光瞧臉上還真不知她已是嫁為人婦。
趙敬這廂屏著呼吸,小心翼翼瞧著她顫巍巍走過踏板,腳踩到了實地之上,才不由自主鬆了一口氣,眼瞧著方素素過來施禮,
「太子殿下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