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但沈肆這些年也不知道轉了什麼性，一門心思紮根在工作上，大有幾分事業未竟何以成家的意思。自從和顧月白鬧掰以後，這位歌王恢復自由身，更舍卻了大部分的飛來桃花，至今還是樂手圈裡最為人肖像的大眾情人。

許天明前兩天就來過場館，已經替沈肆踩過一次點了，現在正輕車熟路地將自家老大帶到場館的最中央區域——那個兩天後即將投放在千萬屏幕上的舞台中。

事先準備好的妝發人員緊急接手了這位大人物，在二十分鐘內將他打扮成了出了個還算能見人的造型，就給送了出來。

對於那些空蕩蕩的觀眾席，沈肆已經再熟悉不過了。

他成名有些日子，參加的各類節目不在少數，排練的時間遠勝過真正錄製的，至少對於沈肆而言，他再也不會夜半驚醒，害怕那些歡呼聲入潮水褪去，不復重來。

人就是這麼奇怪的物種，在他才站穩腳跟的日子裡，總覺得那些擁護愛戴他的粉絲們轉眼便會去為其他新秀打Call，以至於整夜睡不著覺，拿著社交賬號翻看新出單曲下的留言。

可日子長了，沈肆已經熟悉了萬人歡呼的日子，卻依稀有些羨慕當初那沒有包袱，可以在愛戀中偷得一日閑的自己。粉絲們的來去他已經不會掛在心上，有經紀公司在背後做靠山，沈肆只要干好本職工作就可以維持熱度，他愈加覺得自己站在山巔，看不清腳下雲霧繚繞的景緻。

舞台已經打上了燈光，但是不甚明亮，沈肆的到來引起了一陣小騷動，那些原本作在舞台背後，似乎在候場的男孩們處爆發出一陣響動。

「是電競選手。」許天明很有眼力見的解釋道，「在開幕式里有他們上台分組的環節。」

沈肆拿眼神一掃，就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他是來暖場的，遊戲、電子競技這類的辭彙很少與他搭上關係，沈歌手的童年時間大都折騰進了各類藝術班，實在缺乏這種虛擬世界尋找樂趣的體驗。

「對了，沈哥，你的位置被安排在那兒。」許天明繼續解釋道，「和你挨著座的是Code戰隊，今年的冠軍隊伍成員。」

沈肆滿臉都寫著這種事情隨便就好。

跟著他來的其他采拍、記錄成員，在沈肆出來前就找好了各種點，爭取記錄下老闆在舞台上的每一個精彩瞬間。許天明也沒多做逗留，這場開幕式的流程，他在來的路上就已經對沈肆講解得差不多了，他相信沈肆的業務能力。

顯然，那些職業選手們也是流行音樂的愛好者，在綵排時，為沈肆貢獻了不少掌聲。

沈肆在舞台上自如地表演結束，依照方才許助理給自己指好的線路，走到標記著「沈肆」的座位上，安靜地褪掉一身燈光。

舞台上，主持人似乎還沒有把台本背好，只能磕磕絆絆地解釋著下一個流程。

而坐在沈肆身邊的那個人，卻極其安靜，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隔壁就是如今外界極有國民度的歌星。他很認真地在看舞台，雙手放在膝蓋上，像個學校里的乖寶寶。

沒有許天明的場外提示，沈肆還真不知道此人是誰，但鑒於台下無聊，他便也只能側過頭稍微觀察了一下這位電競選手。舞台下方沒有燈光加持，只能借著些微明亮來辨認出個輪廓來。

饒是這樣苛刻的條件下，還是不難看出，這位選手似乎生得不錯，屬於那種可以憑藉一己之力拉高整個圈子顏值水平的那種級別。許是因為還年輕，那面部輪廓還沒那麼分明，有著幾分稚嫩的氣質。

「你叫什麼名字？」沈肆終於按捺不住，碰了下那位選手的肩膀。

韓煜回過頭，輕聲道：「韓煜。」

「韓……」沈肆把這個名字在嘴間轉了一圈，也不知哪來的一股子莫名熟悉的感覺，「韓煜，你好。」

他有心把話題開拓一下，奈何韓煜似乎覺得念個名字就已經完成任務，又悠悠然將頭轉了過去，繼續欣賞開幕式。

沈肆：？？？

這還是他鮮有的被人晾在一旁的經歷，被追捧習慣了的沈肆，在這一刻的腦電波居然莫名與那些霸道總裁們達成同調，生成了名為「他怎麼可能不理我！」的奇怪迴路。

於是沈肆眼珠一轉，又找到了個新話題：「韓煜，這一排六個座位，為什麼你邊上那個地方還空著？」

韓煜誠實地回答：「因為我們戰隊的老闆沒來。」

「不是吧，這麼重要的比賽。」其實沈肆也不知道這次什麼電競聯賽比的是什麼，但由著他的自豪，認為能夠請得起自己的賽事，多半是極其要緊的，「你們老闆是不是不太重視戰隊啊？」

韓煜皺眉：「老闆只是有點忙。」

「有這麼忙嗎……」沈肆不以為意，還以為是韓煜搬出來的客套話。

韓煜似乎想回答些什麼，但是就在這時，主持人很及時的說道：「……接下來就有請Code戰隊的參賽隊員上場！」

沈肆眼看著身邊那位，從原本閑散放鬆的狀態，瞬間肉眼可見地僵硬了起來，「砰」地一聲從凳子上彈開。

他這才想起許天明方才的介紹，似乎這個韓煜就屬於Code。

「加油啊。」作為在各種舞台上都打過一次滾的沈歌手，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出言安撫一下這位小朋友，「我會在台下為你鼓掌哦。」

韓煜咬著后牙槽，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謝謝了……」

「你們說什麼呢？這麼熱絡。」白址從後面攬著韓煜，硬是推著他上了舞台，「來來來，小高別躲，你也逃不了的。」

沈肆目送著這三個和自己坐在同排的少年人，帶著微笑和生疏，走上了舞台安置好的通道。他在舞台下看過的節目不少，但大部分時候，那些鏡頭下的面具使得沈肆自己都難免生出厭倦之情。

「總決賽冠軍獲得者、Code戰隊隊長，聯盟里的神槍手——韓煜！」主持人難得流暢地讀到，「讓我們歡迎他站到舞台中央。」

說實話，沈肆還真沒想到自己身邊這位小夥子能有這麼大的來頭，他帶著不少驚嘆舉手鼓掌，同時也聽見身後那些戰隊的成員中，也爆發出規模不小的響動。

看來他的人緣還不錯，沈肆暗自點頭。

被聚光燈照射的韓煜，依照原先練習好的動作，以手比槍，做出個射擊的姿勢，然後才耍帥一般戴上永不離身的遮光眼鏡。

「還是帥的過分啊。」後排有人在小聲討論，但聲音不可避免地傳到了沈肆耳中。

沈肆端坐著，眼神沒有離開過韓煜。有些人生得好看，但上了舞台後，卻暴露出各種平常難以注意到的缺陷，熒幕是極苛刻的，想要生個能上鏡的模樣實在太難，能夠在鏡頭前還保持姿態的，那就更是罕見了。

沒想到，電競選手裡，居然還能有這麼一個能夠媲美明星級別的美姿顏存在。

對Code戰隊的介紹匆匆翻篇，但那三位選手沒有被請下舞台。留給主持人介紹十二支戰隊的總時間不多，到後面，那些非豪門，這個賽季卻也打出了些精彩鏡頭的戰隊，只能獲得寥寥幾個形容詞。

隨著介紹的推進，一個巨大的箱子被擺放在了舞台中央。

「為了避免黑幕，所有抽籤環節，都追求公開、公平與公正，就如同觀眾現在看到的，我們接下來就要見證四個小組的分組過程誕生——」

不過，既然是綵排，箱子里是沒有放抽籤籌碼的。各個選手和主播們排著隊，假裝樣子抽出一張東西，然後並排站開，面對攝影機展示自己手中的分組號碼。

韓煜全程安靜地跟在人群中，乖巧不惹事，眨巴著雙眼來緩解壓力。可以看得出，他十分緊張，卻仔細地沒有叫身邊人發現。

四十八個人擠在舞台上，實在叫人看得眼花，更別提那些叫不出名字的生面孔，外行人只能辨得個腦殼疼。

沈肆饒有興趣地摸著下巴，趁著台上大雜燴的空隙打開手機，飛快的解了鎖，點擊搜索引擎。

沈肆半秒沒帶猶豫地在搜索欄里輸入【Code戰隊】幾個字。

他承認，自己是對韓煜好奇了，而人總是要為一刻而生的好奇心而付出代價的。

原先站在場地角落，負責抓拍沈肆的攝影師愣了一下，因為他發現自己鏡頭的目標似乎有些情緒不對頭。在方才，沈肆還頗有心情地與身邊的選手交談，儘管面帶虛假笑容，那也得被拍得平易近人，好拿出去炒個「貼心溫柔」的人設。

可誰知道，那坐在沈肆邊上的人一離開，沈歌手就掏出手機來，旁若無人地刷了起來。

這樣也就罷了，攝影師好容易調整了個位置，能夠拍到目標三分之二的側臉，正是最完美的角度下……他看見沈肆露出個極其壓抑又震驚的表情，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打碎了他的面部管理系統，把藏在裡面的、真實的那個沈肆給拉了出來，那傾瀉而出的情感是那麼真摯。

這樣的照片，攝影師哪裡敢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