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齷齪
晨曦,一縷燦爛的緋色霞雲稍稍露出天際。蒼茫的原野上還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霧靄,無數的樹木、村舍、城牆在白霧中若隱若現。
遙遠的益都城內,庭院重重的的林府大宅。清冽的空氣中瀰漫著同樣一股淡淡的輕霧,微風中飄來縷縷廚房內柴禾被焚燒的清香。
單論佔地面積,鱗次櫛比的林宅僅次於富麗堂皇的益王府邸和氣度森嚴的總管府。
位於林宅中軸深處的一所富麗堂皇的廊院內,幾個俊俏的女婢已經在屋外靜悄悄侍候了一夜,她們強打精神束手佇立在游廊下。
女婢們皆是穿著彩絲絹布,外罩一層青衣碎花夾襖,腦後都挽著垂鬟分肖髻,眼看著天將大亮,曉得室內的主人很快就會蘇醒、傳喚下人,更加不敢大意。
終於,內室里緋紅的罩床細紗被一隻潔白的纖纖玉手輕輕挽起,掛在左右紗帳的如意鉤上。
一條婀娜纖細的身影慵懶的似乎要探出紗帳,她還未下床,就被身後大力的扯回去,經過一陣陣難以言喻的動作和醉人的呻吟后,聲響才漸漸平息。
「老爺,這次怎的如此悍勇,可是生生折騰死奴家了!」一個甜膩嗓音低低響起,令聽者不禁沉迷。
「小妖精,若不把你餵飽,回頭豈不是便宜了那小子!可惜啊,算算日子,彥志是快要迴轉了吧!」
「老爺這話忒的沒羞,奴家可是彥志明媒正娶的娘子呢!若說佔了便宜,那也是老爺佔了彥志的便宜!只怕傳出去,奴家也只有浸豬籠呢!」
「哼!這林家有老爺我在!哪個敢亂嚼舌頭?」一個皓首老翁露著精赤的身子,自後面緊緊貼住嬌媚的女子。他肆意的伸手揉捏那女子高聳的胸,枯柴般的瘦癟身子緊緊在她身後使勁摩挲,感受細膩嫩的肌膚和那高聳的醉人柔膩,不禁吟道:「一枝紅艷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
「彥志遠行已半年,阿蘿天仙似的妙人,老爺怎捨得你守空房?」
這女子噗嗤一笑,眼波流轉,輕輕將那雙在胸前大力擰捏的祿山之爪打了一下,嬌嗔道:「奴也是大戶詩禮傳家,想不到命苦做了這苟且之事,老爺若是可憐則個,今世可不能辜負了阿蘿!」
「阿蘿盡可寬心!」老翁一邊安慰,一邊大逞慾念,他性致再起,虎狼般把女子壓在身下。
聽到院外雞叫,兩人這才懶洋洋起來,簡單穿著后,方喚進屋外侍候的侍女服侍。
這女子在碩大的黃銅鏡子前裝扮停當,仔細檢查了一遍自身衣裝、容顏后,也不給那老翁招呼,自行娉娉裊裊的邁出廳堂,上了庭院里早就靜候的一輛華麗馬車。
廊下一個殷勤的老年管事立刻奔過來,在後收起車前那五彩織錦的踏步,再躍上車轅,輕輕揮動馬鞭,親自趕著馬車在寬約丈余的院落夾道里碌碌前行。
這馬車左拐右拐,繞過六七重院牆,行了約一柱香時間,進了林府右側的一重大廂院。馬車不停,繼續前行,最終到了后宅。沿路晨起做工的僕役、丫鬟、老媽子等,見了馬車,趕緊放下手中的活計,閃到兩側,不敢答話,紛紛跪下施禮。
女子娉娉裊裊的下車,進了房。她解了貂裘外罩,轉入內室,繞過幾扇高大的蘇州屏風,後面已備有木桶溫湯,屋裡燒有地龍,室內溫暖如春。碩大的木桶里水霧騰騰,裡面還撒有許多鮮艷粉紅的花瓣。
室內一個年約十六七的青衣少女迎過來,跪在一側,小心翼翼的服侍她解了全部衣裳,扶著她進入桶內細細擦洗。
這女子細腰后臀,胸前一對飽滿的堅挺昂然翹立,白皙的肌膚幾乎沒有一絲瑕疵。女子縴手輕輕划水,盪起桶中圈圈漣漪,帶動胸前的堅挺盪起微微顫動。她似乎相當疲倦,隨後仰身斜倚在木桶內,微閉雙眸,任侍女擦洗。
「往膠州的信可有回復?」半晌,女人啟朱唇詢問。
「信使才走了四日,便是有回信,最早也得是明夜了。奶奶何必心急?」
「這兩日我眉角連跳,總是煩心!若是祖業有失,我方家夫復何存?這族裡丁口多,脈系雜,旁支的也就罷了,家姐這支可不能出什麼閃失!」
方蘿娘家在膠西,家姐長她七八歲,兩姊妹自幼感情極好。如今家姐仍居祖地,嫁與本地一個大戶。方蘿卻是遠嫁至益都,嫁過來后雖產一子,可惜早夭,故對家姐的獨子方霽視為己出,疼愛非常。
「聽聞靖安賊軍已經打到日照,鐵桶似的圍著城池打了好幾日。好在官軍的援軍也差不多趕到了,相信日照、膠州會逢凶化吉的,奶奶盡可寬心。」
方蘿靜思了一會兒,煩惱道:「亂世賊當道!這好端端的,出了個甚麼靖安賊軍!還不到一年的光景,不提朝廷丟城失地,死了多少官,就是我方家的產業也幾乎損失了一半,活該那個小於賊被千刀萬剮!」
想起靖安軍的一路掃蕩,方蘿心裡幾乎滴血。她自娘家帶來的嫁妝,以及這幾年在益都城周邊城鎮辛辛苦苦打拚下來的偌大家資近一半被靖安軍查抄,特別是臨朐的幾個礦山、採石場更是損失巨大!
半年前,為了泄憤,一向精打細算的方蘿鼓動林家老爺聯繫益都城幾十家有類似遭遇的大族,踴躍向官軍連著捐獻了大筆錢糧,就是想著儘早剿滅這股匪患。可惜天不假人願,靖安賊竟然越戰越強
從娘家帶出來的跟班潘貴,被自己托關係送進了情報司,時不時帶來一些比較隱秘的賊情。潘貴自從進了總管府情報司后,在刺探匪情上著實做的不錯,如今升任了百戶,還能牢記自己的提攜,時時過來請安,渾不似那道貌岸然的林道然!
林道然這個外族子弟仗著一身顯赫官衣,守著肥的流油的衙門差事,竟然還是貪心不足,窺伺益都城林家的基業。若不是自家夫君身子骨一向羸弱,怎麼會有今日形勢?
這麼大的林家家業,本就應該是我們夫妻的,怎容外人染指?
林道然貪財好色,刻薄寡恩,久有霸佔自己的慾望,比那無恥的林家老翁更是下作不堪!
方蘿當初將錯就錯,不得已偷偷委身倚仗於林老爺,與他抗衡,心裡已經是大大後悔,如今再也不願對他人委曲求全。
當靖安賊軍做大后,方蘿越發難忍自家財產在各地被抄沒的憤恨,索性拿出一部分貼己錢,與其他心有戚戚焉的大戶一起出了高賞格。
三萬兩白銀,取於志龍人頭,死活不論!
這個世上,沒有什麼不能是用銀子可以買來的!
小於賊,這個從未見面的賊首,在方蘿的想象中必然是虯髯滿面,相貌猙獰之人。益都城早就流傳其日啖小兒心肝的恐怖流言。這種人不死,老天也不容!
「哎吆!」方蘿想的入神,突然感到胸肉一陣疼痛,禁不住叫出來。卻是那侍女未曾發現自己右乳下有一塊淤青,擦拭時觸動了疼處。
侍女立時變了臉色,驚得立刻跪下討饒。
「罷了!」方蘿羞惱,也不怪侍女不小心,這林家老爺這些年心理愈發變態,自己身子骨不爭氣,專好手下使力氣。這傷處正好在乳下隱秘處,侍女自然見不到。
方蘿的夫君秉性溫和,可惜身子孱弱,才有當初方蘿遠嫁沖喜。只是方蘿的容顏太過艷麗,竟被心思齷齪的公爹窺伺。林家老太爺使了下作手段得到了方蘿的身子,後為圖長遠,索性令林彥志長期在外操持家族事務,此事也就將他瞞著。
雖是瞞著,長此以往,夫君林彥志未必不知,只是不當面點破而已。這年來林彥志難得回府,就是夫妻兩人宿在一起,也少有情事,方蘿無論如何暗示,甚至主動,林彥志也難有初時對她的寵愛。
只是大戶人家的內里齷齪事還少了,聽說城內那幾家的老爺光是母女就至少霸佔了五六對!至於婆媳,妯娌共侍奉一人的事更不稀奇!
可這事如何只怪自己?這豪華廣廈般的林宅里,能夠乾淨的,恐怕是只有大門口蹲著的那對石獅子了吧!
身邊的侍女是前年方蘿在街上買的,方蘿用著貼心,故一直留在內室,輕易不給外人機會沾染,尤其是急如色鬼的林家老爺和貪得無厭的林道然。
「這日可還有什麼消息?」
侍女手中擦拭不停,輕聲道:「旁的未曾聽說,前幾日來拜見夫人的潘百戶特來辭行,倒是留下些稀罕物什。」
「是那個進了情報司的潘黑子?」
「可不是?奶奶恰巧去見小王爺妃,奴婢問他,說也沒有什麼要緊事,只是說近期外出公幹,這次來是向奶奶問安辭行的。」
「他倒是有心。」方蘿嘆道,」「可惜,這樣的奴才現在已經不多了。」
「若不是夫人當初恩顧他,這丟了採石場,毀了家裡的礦,林家怎麼也不會放過他!」
「畢竟是從家裡帶來的老人,總比這林家的人可靠些。」
「哦,還是奶奶對他調教得好!潘黑子最近混得不錯,據說那燕千戶能陞官也有他的功勞。」
方蘿斜眼看了看這個侍女:「蓮兒你做事是有心,口風也緊。你若是有心攀高枝,奶奶就遂了你的意,改日哪家府上的老爺若是收了你,我這裡總是為你備一份嫁妝的。」
侍女蓮兒驚得跪地哭訴:「奶奶今日說的哪裡話?沒有奶奶青眼,蓮兒早就淪落在風塵勾欄了!在府里又幸得奶奶看顧,蓮兒才沒有被這院那院的老爺、少爺收用,保得清白身子,蓮兒是做牛做馬也難報答奶奶恩情萬一!若是蓮兒侍候怠慢,奶奶只管責罰就是!」
方蘿撲哧一笑,然後嘆道:「罷了,取笑而已。今日可有些乏了,夫君不在,身邊寂寞,也無趣的緊。」
蓮兒小心陪著笑道:「奶奶正當青春,少爺身子康健,今後必定子孫滿堂,多福多壽!聽聞至城外觀音廟頗靈驗,奶奶不妨拜拜這求子菩薩!」
她知道這個奶奶苦於膝下無子,心裡如火燎般,可府里的情況委實不能與外人道惜。
方蘿尋思道:「這些日子確是忙碌,難得賊軍一時不敢入犯,益都城外清靜了些。倒是有機會出去透透氣。小王妃自去年一直不曾有孕,想必心裡也是焦急,不如過兩日我去拜訪,一同拜拜送子觀音!」
益都城外元軍雲集,如今方圓幾十里幾乎見不到靖安軍的斥候出沒,特別是城北城東,官軍來往絡繹不絕,大大增加了官商等的安全感,前幾個月風傳靖安軍將攻城的傳言已然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