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釜底抽薪

141 釜底抽薪

秋儀之下筆如風,偶有寫錯的字,隨手便在紙上塗改了,不一會兒就將一張帖子寫好,略略吹乾之後親自封好塞到王老五手裡,說道:「眼下在用人之際,每個人都有其用處,容不得你在這裡推辭。至於能不能找到李勝捷,那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若這件事情辦砸了,你也就不用再回來複命了。你還不趕緊出去執行?」

王老五聽秋儀之命令當中沒有半點迴旋餘地,又用求助的目光看了看林叔寒,見他也沒有反應,半便只得勉強答應下來,先退了出去,想著得空之後再向林叔寒討個主意。

打發走了王老五,秋儀之又招呼道:「劉慶何在?」

江南道節度使劉慶趕緊答應一聲:「末將在此。不過末將現在既不在江南、又是個沒有兵的節度使,不知道能幫到義殿下什麼?」

秋儀之說道:「我令你這就這就想法子趕到湖廣道去,說明事情本末來由,將左將軍韋護暫時穩住,這件事情,你能做好么?」

劉慶撓了撓頭,說道:「韋將軍為人謹慎持重,我手裡又沒有什麼旁的證據,就怕他不太肯相信我的話……」

秋儀之立即回答道:「我看中的就是韋護的謹慎持重。他既不肯相信我的話,那也就不會相信鄭鑫的話。只要他保持中立,讓我跟鄭鑫正面對決,那我的勝算就大大增加了。」

劉慶聽了秋儀之的話,頓時恍然大悟,見一旁足智多謀的林叔寒也不住地點頭,知道這條計策確有可行之處,而且能夠遠離鬥爭旋渦跑到相對安全的湖廣去,也是劉慶自己求之不得的。

於是劉慶當即拍著胸脯答應道:「末將以前就同韋護將軍頗有交情,一定能勸服韋將軍按兵不動。」說罷,便轉身離開了屋子。

秋儀之瞥了一眼從外邊被關上的房門,又取過一張宣紙,在紙上飛速地寫著什麼。

他寫了一半,房門又被推開,卻是趙成孝從外邊走了進來,拱手道:「大人,能動的弟兄們都已來了。原來數的一百一十五人以外,還有幾個弟兄也要來。他們受傷不輕,我教他們安心養傷,他們就是不肯……」

秋儀之頭抬也不抬,說道:「叫他們不要勉強,我們立即就要出發,長途奔襲到京城洛陽去。若是體力不支掉了隊,可沒人照顧他們。」

趙成孝聞言,趕緊答應一聲,又道:「大人要去洛陽嗎?我這就出去再清點一遍人頭,再將馬匹也準備好,大人請放心。」

秋儀之已將一張宣紙寫滿,說道:「這是小事,還有一樁要緊事情,眼下只有你能辦好。」

「什麼事情?大人儘管吩咐。」趙成孝答應得很乾脆。

秋儀之將宣紙從頭到底看了一遍,在末尾簽上自己的名字,又取出鄭淼交給他的監國大印,抹上印泥蓋了紅彤彤一個印戳,親自封好以後,在封面上寫了「大漢忠順王渤海國可汗達利親啟」幾個字。

完事之後,秋儀之滿意地一笑,將書信交到趙成孝手中,說道:「你這就去一趟幽燕道廣陽城,想法子將這封信交到達利可汗手裡,或者交給他的軍師蔡文疇先生也是一樣的。這件事情,限你十天之內完成。」

趙成孝接過書信,問道:「渤海國我一次也沒去過,倒是有些為難,還請大人能夠多寬限兩天。」

「不行,一天也不能寬限。」秋儀之說得絲毫不容妥協,「我告訴你,達利在廣陽城裡留著一個聯絡之人,便是也魯。這個也魯你是認識的,找他辦理,定然不會延誤時日。你這就去吧。」

趙成孝聽了,抿著嘴唇點了點頭,又作了個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潼關之下,騎快馬若是順利的話,抵達廣陽也要七八天時間,再北上渤海,又不知需要幾天,這「十天」的期限已是萬分緊迫了。

眾人都不知道秋儀之緣何如此緊張,卻都不敢詢問,只有林叔寒擠出一點笑容,問道:「大人,你這麼著急送信去渤海,是為了什麼?還請大人指教。」

秋儀之冷冷說道:「幽燕騎兵大部現在都在江南,若要同鄭鑫交手,非要調渤海鐵騎不可,我這封書信就是要請達利可汗派兵南下助戰。」

林叔寒乾笑了兩聲:「大人果然深謀遠慮。不過眼下似乎突厥對渤海國的壓力甚大,達利可汗若是抽調精兵南下,恐怕為突厥所乘。就怕他不願買大人這個面子。」

「我到時候答應他事成之後,派重兵替他北擊突厥,助他擴展地盤。」秋儀之答道,「若是不能成功,便將廣陽城割讓給他也是一樣的。」

林叔寒聽了大驚失色,忙道:「大行皇帝原來就是幽燕王爺。那廣陽城乃是龍興之地,豈是能夠輕易割讓給外藩的?」

「當然不能割讓。非到了那個時候,我食言反悔不就行了么?突厥打不過,我還打不過渤海么?」秋儀之這幾句話說得冷若冰霜。

秋儀之足智多謀,虛虛實實也確實使用過各種計策,可對象都是敵軍外人,對自家人卻是極為真誠守信;而方才他有意誆騙盟友,且是用一種理所當然的口氣說出,讓在場之人聞言無不萬分心寒。

溫靈嬌也是剛剛經歷了喪兄之痛的人,心中已然悲戚萬分,可就連她也不知道在這短短几日之內,義父、師傅、兩位兄長接連被人害死這樣的人間慘事,究竟會在多大程度上改變秋儀之的心性。

不及多想,卻聽秋儀之說道:「好了,我這就要出發前往京城洛陽。林先生跟我同去,其餘幾位女眷,就叫王世傑派精兵護送,在後面慢慢跟著過來。」

說著,秋儀之便從座位之中猛地站起,往門外就走。他疲憊已極,站起身的速度又太快,一時有些眩暈,腳下當即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溫靈嬌趕緊將他扶住,說道:「也不急於一時,公子先沐浴更衣用膳之後再出發,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林叔寒也附和道:「沒錯,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俗話也說『磨刀不誤砍柴工』,就是這個道理,根本就不算是在耽誤時間。」

「一點時間也不能耽誤。鄭鑫此賊多活在世上一日,就是我的罪過。」秋儀之狠狠說道,「我這就動身,你們不想過來,就算了。」

說罷秋儀之便邁步推門出去了。

旁人豈能任由他單獨一人行動,便也趕忙跟了出去。

剛被趙成孝召集起來的兵士果然在門外列隊,秋儀之見他們身上大多幫著白中透出血色的繃帶,卻還都努力挺起胸膛,擺出一副精神抖擻的模樣,心中感動,高聲說道:「都是鄭鑫此賊造孽,一切仇怨全都要記在他的頭上。我這就要去京城洛陽組織平叛事宜,你們願意跟我同去嗎?」

「願意!願同大人共赴刀山火海!」眾軍齊聲附和。

「好!說得好!」秋儀之高聲說道,「事成之後,你們就是定國功臣,個個加官封爵,至少也是中郎將的前程,保證爾等吃用不盡、青史留名!大家跟我走!」

秋儀之手下原是伏牛山上山賊出身的親兵自不必說,他在山陰縣募集的鄉勇團練,也大多有著七拐八彎的親戚關係。此戰之中,他們都有情同手足或是有著堂表兄弟關係的戰友犧牲,早已對始作俑者的鄭鑫恨得咬牙切齒、同仇敵愾,又經過秋儀之這樣的許諾,更是氣焰萬丈,異口同聲高呼:「走!」

親眼目睹了這樣的事情,王世傑自然不會再攔阻秋儀之入關,親自命令守關將士將關門打開,目送秋儀之所部乘馬往西方疾馳而去。

關內道直通京城洛陽的兩條官道修建得又快又直又平整,秋儀之一行沿著官道星夜兼程,走了兩天時間便已到達洛陽城下。

京城洛陽關防自然比一般城池來得緊密許多,現在又是皇帝不在京城之內,到傍晚時分已快到了宵禁的時間,正準備鎖閉城門。

秋儀之見城門漸漸關閉,立即派出親兵之中的「鐵頭蛟」快馬上前,叫守門軍士暫時留門,等候自己進城。

鄭鑫遠在江南,鞭長莫及,沒法遠隔千里將京城洛陽控制起來,又自信妥定能在截殺鄭淼,因此尚且沒有派親信將原本守門的軍官替換下來。

因此掌管京城城門的軍官,還是幽燕道出來的老人。原本延緩一刻鐘、兩刻鐘關門本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又有義殿下秋儀之出面,樂得買他個人情,便讓秋儀之順利通過了城門。

進了京城洛陽,眾人都鬆了一口氣,「鐵頭蛟」縱馬走到秋儀之馬側,問道:「大人,現在要去哪裡?」

秋儀之看也不看他一眼:「不要說話,跟我走!」說罷,一夾馬肚子,便向左邊轉了個彎,快步而去。

走了不過一盞茶功夫,秋儀之便在一座大宅邸門前停了下來,抬頭往寬大的門楣上一看,只見上頭只寫用遒勁的隸書寫了「王府」兩個大字。

秋儀之見了,嘴角揚起一絲獰笑,伸手招來「鐵頭蛟」吩咐道:「這是鄭鑫的府邸,前後有兩扇大門,左右還另有三扇供下人出入和運送物品的小門,你點二十個兄弟,將這幾扇門都封鎖了,不能放任何一個人出來,知道了嗎?」

「鐵頭蛟」是山賊土匪出身,封閉各門乃是劫掠大戶的慣有手段,他之前做過不知多少次,早就已經駕輕就熟,答應了一聲,指指點點地選了二十個人,便辦事去了。

秋儀之也沒閑著,又叫來鄉勇團練之中氣力最大的孟洪,命令道:「你氣力大,把這扇門給我撞開來。」

孟洪同「鐵頭蛟」不同,本來是良善的樵夫,見了門楣上「王府」兩個大字,已怯了三分勇氣,顫巍巍說道:「大人,這是哪家王府啊?我們先禮後兵,先去叫個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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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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