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送命題
修曾輾轉於不同的星系之間,某次,他搭了某艘來自遠星的破舊飛行艇。
性能老舊的飛行艇是帝國早已淘汰十餘年的款式,飛行的時間也比修預計的多出一倍,飛行途中實在太無聊,他只能把時間花在冥想上,精神觸手悄然蔓延到全艇各處,艙內結構、布局、擺設、環境,所有旅客,船上的船員……每個人的行動、言語盡在掌握。
陌生又枯燥的太空旅途總得做點什麼來打發時間。
賭徒湊到一塊兒吆喝著下注,來自偏僻小星球的礦工帶著妻子坐在角落聽滿面紅光的星際商人夸夸其談,小孩子們打鬧著穿梭在大廳里。
一位面帶風霜的老人拉著每一位願意聽自己嘮叨的旅人,顛三倒四的敘說早年於戰爭中失散的家人,很多人並不耐煩聽他胡說八道,掙開老人枯瘦的手,將他從面前推開。
老人跌跌撞撞地碰翻了一把椅子,頹然坐下,嘴唇顫抖著呢喃親人名字。
獨自在休息艙內冥想的修心中一動,或許是惻隱之心,又或者被老人目中閃爍的對故土、家人的思念嚮往勾起了某些心事,在他的意念驅使下,精神觸手安靜滑向老人,捲起老人衣袍一角,輕輕將他拽起,彷彿有人打從身後經過,順手幫了一把。
這本來只是修無數次星際旅行中不值一提的小插曲。
就在航程過半,眼看即將到達重要的補給星球時,修再度於人群中注意到了那位老人,他換了一件洗得發白的罩衫,這次他身邊圍坐著幾個小孩兒,托著下巴津津有味的聽老人回憶家鄉遭遇的那場戰爭。
對這些孩子而言,硝煙、戰火都是遙遠而不真實的,只是打發時間的有趣故事。
老人語速不快,眼中隱有淚光。
「……自相殘殺,誰都分不清誰是誰,平時熟悉的面孔被魔鬼附體,只知道殺戮,到處都是血,尖叫,哭泣,顫抖……」
修蹙眉。
魔鬼?
附身?
他有些後悔分出一絲意念關注老人述說的往事,很顯然對方在漫長的旅途中已經出現了暮年記憶紊亂的狀況。
但是那位老人說出的一個詞引起了修的注意。
【螅】
……面孔熟悉……被魔鬼附體……渴望殺戮……
修抬眸,目光凌厲地鎖住不遠處的「巴德」:「你不是人類,你和【螅】是什麼關係?」
「巴德」眼中掠過一絲意外。
「沒想到,居然還有人知道我們這一族,」那人邪惡地舔唇笑道,不懷好意地打量修,「我竟然有些捨不得吃掉你了。」
大祭司在聽見【螅】的時候身體不自然地僵住,繼而止不住地瘋狂顫抖起來:「別、別吃我……求求你……」
「巴德」不悅地眯起眼,鬆手任大祭司癱軟滑跪匍匐在面前。
「看來,你也知道我是什麼。」
大祭司老淚縱橫,雙股打顫,額頭抵著地磚,悔不當初。
早知道……早知道是跟這樣恐怖的惡魔做交易,他當初就不該在名利誘惑下動搖,他只是想要更多的榮華富貴,更高的地位,嚮往手握更大權利的滋味……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想過上更好的生活他有錯嗎?他只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終其一生都必須貢獻給神,貢獻給虛無縹緲的信仰。他明明有能力,可以做更多,可以爬到更高的位置!
可是,和魔鬼打交道,這不是選擇題,根本就是送命題!
「大人……求求你……放過我,」大祭司絕望的哀求起來,「我什麼都願意做,金銀財寶我通通都不要了!之前是我有眼無珠,對大人多有得罪,請您大人有大量……」他邊說邊跪在地上砰砰地磕起頭來。
假巴德直接無視了他,提步朝修走來。
修下意識收緊手臂,更用力地護住懷中的虞藍。
面色蒼白的虞藍雖然仍未醒轉,眼皮卻輕輕抽跳了幾下,她在之前的那番激斗中遭遇了前所有為的重挫,對方竟然也會精神攻擊,毫無防備之下,虞藍精神世界被蟲狀精神體啃噬得千瘡百孔,幾近崩散。
在修與她迅速進行了精神聯繫,並為虞藍施以治療后,虞藍已經大為好轉,藉由修的精神聯繫,她能感知到外界正在發生的事。
【螅】是什麼東西?
為什麼你們都如臨大敵?
那個看起來很拽的大祭司都快嚇得尿褲襠了……
聽到腦海里虞藍的十萬個為什麼,修嘴角向上揚起了一點兒,他低頭看看虞藍,在心裡嘆了口氣:「寶寶,你先專心療傷好不好?」
「我不!」虞藍恨不得現在就能衝上去捍衛自己的嚮導,戰鬥這種事放著自己來,修只用負責貌美如花。剛才輸給對方實在是太丟臉了,她,虞藍,哨兵一枚,人美能打,一定要洗清恥辱!
「寶寶聽話。」修擰起眉,他騰出一隻手,在虛空中輕輕一揮,精神觸手陡然暴起,淡銀色精神屏障瞬間包圍了他倆,同時空氣中傳出了簌簌的詭異細響,不過眨眼間,地上就出現了一層被灼燒后焦黑的細小蟲屍。
虞藍喲了一聲:「這玩意兒從哪冒出來的?看著有點眼熟。」
修凝神應敵,將精神屏障再度加固,假巴德卸掉了輕鬆的神色,轉眼間,地上的蟲屍就堆了老高,隨著氣流激蕩涌動,被風捲起化作億萬塵埃。
見狀,假巴德獰笑了一下,惡狠狠地盯著修,掏出一把造型古怪的笛子,吹奏起來。
仍在精神世界里與修交流的虞藍頓時難受得捂住了耳朵。
「好難聽!」
精神觸手溫柔地拂過虞藍額頭,修抽空給虞藍解釋:「這是模仿超音波做出的高頻振動,相當於某種類精神波攻擊。」
那些密密麻麻攻擊精神屏障的蟲子彷彿聽到了什麼指令,不再瘋狂吞噬精神屏障,而是開始互相攻擊、吞噬,很快就發生了肉眼可見的進化。
「噫——真噁心!」虞藍寒毛直豎。
那些蟲子個頭變得更大,口器也變得更誇張更鋒利。
修的精神屏障很快就有些支撐不住,蟲子進化後攻擊速度更快,吞噬能力也更強,往往是好不容易燒死一隻,後面的又迅速補上,將前一隻蟲子啃噬的蟲洞進一步擴大,此消彼長,精神屏障的自我修復速度竟是有些追不上蟲子的攻擊強度及數量。
「讓我去幹掉他!」虞藍說完就要主動切斷和修的意識鏈接,打算強行醒來。
修及時用精神觸手將她攔下。
「別急,我只是在測試他對這些蟲子的控制力,」修淡然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這些鬼東西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虞藍咬牙切齒,「讓我找到源頭,賞它一罐強力殺蟲劑,看它死不死!」
修莞爾。
虞藍氣呼呼的瞥他一眼,她已經認出來了,這種進化后的蟲子,不就是方才攻擊自己精神世界的那種嗎?她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修如同有讀心術般看穿了虞藍的不忿,他一面應付假巴德的攻擊,一面在精神聯繫中溫柔勸哄:「寶寶,以咱倆的關係,其實你也可以調用一部分精神觸手的指揮權,你要不要試試?」
「真的?」虞藍頓時來了興趣。
平時看修淡定從容,輕輕一個抬眉就能讓精神觸手聽從他意念指揮,做許多別人做不到的事,虞藍早就羨慕得要命,現在聽說自己可以玩精神觸手,立馬樂滋滋地跑去研究。
雖然數量不多,但是這些精神觸手都挺可愛的,在虞藍和修的精神世界里泛著溫和的一層淡淡銀光,看見虞藍,它們竟然有點不好意思地蜷縮起來,又小心翼翼地探出來,簇擁成一根較大的藤蔓,對虞藍擺動了幾下,像是在揮手說hi。
好可愛!
虞藍被精神觸手萌得心軟乎乎,蹲下來,像逗小狗狗一樣挨個兒拍拍它們。
這群精神觸手是剛分化出來,相當於新生兒一般的存在,它們得到虞藍的讚賞,高興得不得了,歡快地扭來扭去,等候女主人下令。
「你們看起來還是小baby,」虞藍托腮思考了一會兒,指了指面前的這群精神觸手,「小baby不能去打架,要乖乖的。」
精神觸手們頓時萎靡。
「不過……」虞藍打了個響指,「我們雖然沒有修那麼厲害,但也是可以派上用場的,來,我告訴你們,這樣這樣……再這樣這樣。」
修分出一點注意力在虞藍那邊,看她果然專註在了和小觸手的交流上,不再急於醒來出戰,遂鬆了口氣,全力應敵。
假巴德看著搖搖欲碎的精神屏障,露出了得意之色,他盯著修,眼底浮現貪婪與嫉妒,人類作為智慧種族,將其餘種族踩在腳底已經近千年,他們科技飛速發展,不斷擴張版圖,蟲族一度以武力為傲,並在與人類的戰鬥中也曾取得過輝煌的戰績,但人類的進步速度更可怕,他們在與蟲族的鬥爭中發生了幾乎不可能發生的自體進化,誕生出一批擁有更強身體素質與戰鬥相關異能的新生兒,這類人被稱作哨兵。
哨兵加入戰爭中后,局勢發生了逆轉,蟲族引以為傲的堅硬軀殼與龐大體型,在哨兵面前變得不堪一擊,前鋒部隊潰散,戰線不斷後撤,直到蟲族緊急調來了非戰鬥族群,以精神波等方式擾亂人類哨兵的思維穩定,促使他們在戰場中狂性大發,失去控制,甚至無差別互相攻擊,才總算挽回了頹勢。
出乎蟲族的預料,人類在哨兵失去控制后,再度自體進化,一部分哨兵的伴侶,家人以及新生兒中出現了高熱現象,經全面診斷,他們的精神波數值達到了異常高值,並在之後的一段時間內均表現出了與哨兵截然不同的異能——精神力量。
這類進化后的異能人被稱作嚮導,經過研究與嘗試,人類發現他們的異能無法直接化作戰鬥力,但他們擁有治癒哨兵的能力,有效撫慰哨兵的躁鬱癥狀,讓哨兵情緒安定,理智在線,可以更穩定的執行各種作戰任務。
在擁有了嚮導后,人類哨兵在戰場中的表現更英勇無畏,蟲族陷入苦戰。
如果不是蟲族女王的存在,她逆天的繁殖與複製再生能力讓蟲族不至於被滅族,在放棄大量儲藏豐富的礦星、能源星后,蟲族經過躍遷,渡過混亂失序的隕星墓場(亂流隕石星帶),重新築巢,但他們控制的版圖範圍已遠不如前,為了爭奪有限的資源,蟲族內部一直不太平。
蟲族女王在之前的戰鬥中大傷元氣,於是她冷酷地做出了決定,拋棄了那些數量稀少,性格軟弱的族群,任由蟲族之間相互殺戮,只有強者才有資格生存。
假巴德所在的族群叫【螅】,它們原本是一種生活在水中的蟲類,喜靜,不愛爭鬥,雌雄同體的他們壽命並不長,但好在他們有獨特的模仿能力,往往在外敵來襲時,能夠巧妙化解危難,繼續生存下去。
即使是漫長而艱苦的第一次人蟲戰役,他們螅一族也沒直面戰火紛爭,偏安一隅,美滋滋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直到蟲族女王發出尖銳的哀鳴,向所有蟲族發出警示,他們才匆匆忙忙裹在奔逃的其他蟲族之中,離開家鄉,踏上前往新家園的旅途。
新的家園十分貧瘠,水源稀缺,螅一族好不容易分到的地盤並沒有水源,好在它們發現了一條暗藏的地下河支流,倒也勉強能維持生活。
好景不長,地下暗流終究引起了其他族群的眼紅,螅一族不僅連夜被屠殺了大半,剩下的族人也被扣上了叛逆罪名,不斷遭到追殺,若不是他們天生的偽裝模仿能力,恐怕也難逃一死。
被同族迫害、追殺的仇恨在假巴德心中熊熊燃燒,他一路顛簸流離,逃離新的蟲族星系,花了不知道多長時間才走出隕星墓場,瀕死的他暈倒在一顆荒涼的小行星上,醒來后,發現是人類將他救起,他對人類並沒有敵意,甚至在那個溫和青年的悉心照顧下,對人類生出了感激。
他學習人類的語言,人類的文字,天生的模仿能力讓他學習速度飛快,青年十分驚訝,嘗試著同他溝通,問他願不願意配合自己完成一些研究,寫成論文發表。
「我希望可以用這篇論文得到一個不錯的畢業成績,這樣我就可以進入夢寐以求的生物企業,得到一份不錯的收入,可以供養年邁的奶奶,到時候我會帶著你離開這裡,去繁華的星球,你不是很想看看人類的社會是怎樣的嗎?」青年將數據記錄下來,疲憊的揉揉眼睛,這樣笑著對他說,「你一定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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