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救人
濃密的樹林遮蓋住大部分的烈日,樹林里時不時傳來細細簌簌的聲音,樹搖枝擺帶來不少的涼意。
半山腰一處草叢驚出一隻野兔,後腿一蹬就竄進灌木叢不見,沈元瑤放下拖拽的人,深深緩了口氣,伸手擦了擦額間的汗水。眼睛掃到一處被瘋長的草遮蓋住的洞口,再次半拖半拽著的人往山洞裡走去。
她撥開灌木叢里的不是毒蛇,是個滿身血污昏迷在陷阱坑裡的男人。沈元瑤在家去和救人之間猶豫了好半刻,還是把人給帶到了這裡來,家去遲了挨頓罵和見死不救比起來就不算是事兒了。
沈元瑤把人帶到山洞裡,一一檢查完裸露在外的傷口,就此停在了男人胸前,兩手抓住被劃破的衣,用力往兩邊一扯,刺耳的聲音響起。
男人胸前被劃了一長道口子,傷口處的皮肉泛白往外翻,沈元瑤感覺胃裡一陣翻騰,山洞裡血腥味濃重起來。
她是第一次直視血肉模糊的傷口,以往一道小傷口都能哀嚎上半天,哪怕一直強裝鎮定的面容有了裂痕。強忍著喉間翻湧起的酸意,顫抖著身子去竹簍里翻找東西。
本昏迷著的人也被她這一粗暴的動作給拉扯到傷口,下意識地咽下喉間溢出的呻吟,眼皮一轉竟是幽幽的轉醒。
半開著眼看到自己跟前半蹲了個人,他躺著的位置迎著洞口的光線,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和一束齊整垂下地長發。
沈元瑤絲毫沒發現男人已經醒過來了,專註地看著男人胸前長條的傷口,這男人也是命大,還知道要給自己止血,要不今天她看到的就是一句涼透了的屍體。
男人鼻尖滿是血腥味,渾身使不上力氣,長發的主人從水壺裡倒出大半乾淨的清水水,小心的沖洗傷口。本還想忍上一忍不發出聲音,但清水一碰到傷口,那種刺痛的感覺就像洪水般襲來,再不能忍。
「嗯哼。」沈元瑤聽到聲音抬眼看去,撞進一汪深眸之中,手裡動作一抖,男人又是一聲悶哼,眉頭一皺,眼角泛起一絲水意。
沈元瑤佯作鎮定的轉回頭,視線落在他胸前,悶聲道:「忍著點,等會還要上藥。」意思就是清理傷口還是小疼,等到上藥還要更疼。
男人根本沒聽清她說了什麼,胸前的疼痛導致耳朵里鳴聲一片,喘氣聲急促,心下覺得時間漫長。
等傷口包紮好,沈元瑤再次抬眼望去,男子胸口起伏正緩緩歸於平息,緩聲道:「你的傷口太大了,要縫合才能好得比較快。」
男人半闔眼皮,臉色蒼白將近透明,嘴唇乾燥起皮,整個人看著狼狽得不行,但沈元瑤知道他一點都不狼狽,當他雙眼睜開靜靜看著你的時候,要不是她上一世的閱歷深,都會被那一眼給蠱惑。
「縫合?」男子這次聽清楚她說的話了,單薄的嘴唇上下一動,帶著疑問看向她。
沈元瑤腦殼一疼,想起來這時代應該還沒有縫合傷口的說法,面色卻絲毫不變,說道:「我師父教的,把大傷口縫合,能讓傷口好得更快一些。」
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是手掌合什讓老大夫包涵了,等解釋完又覺得對一個陌生人說這些,是不是畫蛇添足了。
好在男子沒多想,聽過後隨意點了點頭。
沈元瑤找到一塊乾淨的紗布,往上邊到了點水就要上前去,男人下意識地側臉躲開她的動作,眼裡帶著銳利目光看向她。
「你嘴唇太幹了,用水給你沾沾。」剛剛看著下意識地動作,不用他開口,沈元瑤也能想到這男人要問什麼,轉手把紗布放到他手中,沒再管他能不能動彈。
「公子家裡還有人嗎?要不要通知人來尋你?」
雖說男人身上的長衫破爛不堪,滿是泥土混著血跡,但從長衫袖口花紋上能看出,比她身上穿的便宜貨要貴重上不少。
人她也救了,送佛送到西,遂才開口詢問。
「在下季文南,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家中自會有人來尋我。」
季文南從受傷到現在已過了一天一夜,估計家中僕人就在附近搜尋,只是沈元瑤比他的僕人跟早的碰上自己,他只要在這裡多等上些時間,僕人自會找尋到此處。
男人見眼前女子坦蕩的神情,猶豫半晌,挪動手臂把手中的木牌給她,「無以為報,若有事所求,帶著這木牌到鴻福客棧尋我便可。」
「沈元瑤。」沈元瑤接過木牌沒多說什麼,既然人家都這麼說了,把水和乾糧都留下給他,背上背簍轉身離開。
季文南目睹沈元瑤走遠的背影,最後一絲力氣也用盡,半闔上眼皮歇息,手中攥著一塊沾滿水的紗布,掌心一片清涼。
沈元瑤剛走沒過多久,山洞口傳來輕微的腳步,季文南眼皮都沒抬一下。
「公子,恕屬下來遲!」來人一踏進山洞就感覺到濃重的血腥味,看到仰躺在石床上的男子,焦急上前查看。
日頭堪堪西垂,暮色已經漸漸染上天邊,沈元瑤放緩腳步,一瘸一拐的往家中走去。
遠遠看到沈家煙囪升起炊煙,剛走到沈家院子前,就聽到沈元瑤的大嫂賈秀麗罵道:「沒爹沒娘的小兔崽子,啥活都不做就等著吃。」
「秀麗,嚷嚷個甚。」覃花今兒也在家中,「三丫準備歸家了,聽到了還不知怎的想。」
「隨她怎的想,地都不下,就帶著個小兔崽子成天搗鼓個藥草,像什麼樣子!」賈秀麗一直看小姑子不順眼,怎麼會放過任何一個詆毀小姑子的機會,說完猶不解氣,對著柳安逸翻了個白眼。
覃花聽這話也不再吭聲,她軟弱了半輩子,心中不滿賈秀麗這麼說女兒,但這大媳婦怎麼說都給沈家生了倆大孫子,特別是老二沈弘偉一走就沒了個音訊,更是看重這倆個寶貝孫子,看在她沒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
她愛怎麼說就怎麼說,不搭理就是,比起女兒沈元瑤,自然是大兒子和倆孫子比較重要。
沈元瑤就在門口站了半刻,緩了緩胸口的氣息,推門走進院子。
「姑姑!」柳安逸見院門推開,看到沈元瑤一甩手裡的樹枝,噔噔噔地跑了過去。
覃花正蹲在院子前邊拾搗晒乾的稻梗,看到沈元瑤進來,眼睛就落在了她手中提著的野兔,「怎的這麼晚才家來?」
「今兒上山採藥,為了抓這兩隻野兔崴著腳了。」這還是她下山看到山林里逃竄的野兔想的法子,她現在還不好做過多的變化,萬一被人察覺出來,想逃都是一件難事,她還是多忍些時日罷。
覃花聽女兒這麼說,才發覺女兒走路的姿勢奇怪,上前去接過沈元瑤手中的野兔,心疼道:「抓甚的野兔,還把自個給傷著了,多不值。」
沈元瑤看她一掃之前的惱怒,心裡算是知道這兩隻野兔值不值得了。
柳安逸視線本也落在野兔上邊,但見兩隻野兔被阿奶提走,乖巧地扶著沈元瑤手臂往堂前走去。
賈秀麗聽到院外地動靜,從廚房轉出來,看到沈元瑤就開口諷刺,「沈大小姐捨得家來了?怎的不多玩會再家來?」
沈元瑤眼皮都不抬一下,只對覃花道:「阿娘,明個殺個野兔給爹和大哥補補身子。」
覃花笑著點點頭,提著野兔就往籠子走去,關上籠子還特地檢查幾遍不會輕易給弄開,才放心地回去收拾稻梗。
「這野兔看著瘦不拉幾,能有幾兩肉,也不多抓幾隻家來。」賈秀麗又刺了她幾句才轉身回廚房。
夜深人靜時分,沈元瑤一下又一下的扇著蒲扇,鼻尖滿是藥草傳來的清香。
沈家屋子佔地不算大,沈元瑤籠統就三間屋子能住人,這間屋子本是沈弘偉的屋子,沈弘偉離家而走正合了賈秀麗的意,差點沒跳起來放鞭炮,想著等沈永見沈永宗倆兄弟大點就搬過來,沒想到小姑子突然就歸家了,很是讓她氣惱。
沈三丫每日採藥已經成了習慣,唯一堅持的也是為了養父這一身醫術不沒落了,哪怕一直被大嫂冷嘲熱諷,累死累活都不願放下。
為了不給賈秀麗抓著理由說三道四的,這段時間曬好的藥草全都搬到這間屋子裡了,本就不大的屋子瞬間逼仄起來。
但這麼擺放著也不是法子不是,藥材囤著有什麼用,沒人用再多也是廢物一堆,想著明兒打聽看看有無人收藥草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