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引
一個怎麼聽都清心寡欲的地方,清風齋。
與笑傲堂一樣,讓人心生敬慕。
也與笑傲堂一樣名不副實。
初聞笑傲堂,人們都以為堂主夜慕參笑傲江湖,豪邁不羈。
可如今,夜慕參卻成了洛京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兒童都想丟顆桃子以示喜愛的傲嬌堂主。
清風齋則更甚。從外觀到內堂都風雅低調而不失奢華,卻偏偏透著一股辣勁。
這股讓人汗毛直豎的辣勁,倒不單單來自台上評彈的兩位傾世美人。
相反,他倆算得上克己復禮,安守本分。若只單純地看這二人,可以說是相當賞心悅目。
評書那位青衣男子,嗓音陽剛,聲調卻婉轉細膩。他難以掩飾的北方口音,聽在夜慕參耳中可以說相當尷尬。
可也不得不承認,這種彆扭的音調又帶著些怪異的魅惑味道。
一旁那伴琴的絕色美人,卻是猶抱琵琶半遮面,楚楚垂眸惹人憐——看這眉眼,又是濃烈滾燙的異域風情。
可評彈的內容太過淫艷,二人又穿得太清涼風騷,時不時還要伴幾聲銷魂蝕骨的喘息,再配上電閃雷鳴的眼神殺。
若只是如此,清風齋也還勉強算得上是佛系消遣的好去處。
清風閣真正的辣眼睛之處,在於台下聽眾。
清風閣這種檔次的消費場所,來的客人非富即貴。這些人皆是久經風月,什麼新鮮玩意兒沒見過?
偏偏這披著禁慾系評彈外衣的,欲說還休卻勾魂攝魄的魅惑表演,還真是頭一次見到。
不僅如此,還是聚眾圍觀,現場近距離觀摩體驗。作為有身份的貴客,他們的心被撓癢了,卻仍舊不得不管住自己的手腳,壓抑心頭的洪荒。
實在是刺激至極。
眾人輕者一面流著哈喇子一面臉紅心躁,嚴重的直接兩行鼻血汩汩流淌。
最辣眼睛的,則是那些不顧廉恥的斯文敗類,乾脆招呼伺候在旁的清麗婢女上下其手地過癮——這些婢女自然是店主特意安排的。
巧的是,絕大多數人,也都是管不住下半身的斯文敗類。
沒想到有朝一日,嬌喘演繹也能成為一項高端服務。
夜慕參摸著傳說中長了一顆黑頭的下巴,對這店主不禁傾慕起來。
笑傲堂之所以能在短短几年內聲名鵲起,都要歸功於堂主夜慕參的前瞻性。他有著無與倫比的敏銳嗅覺,總是能在第一時間發現商機。
魯遷便是半年前通過他考核的種子選手。自從成為夜慕參的幕僚,魯遷或是原創或是借鑒改良,開發的一系列「美人顏」產品備受洛京富家小姐青睞。
話說回來,夜慕參門下各式人才,大多精通實物消費品的設計與製造,囊括衣食住行,家居生活,護膚養生,琴棋書畫各個方面。
而這樣一位深諳富人扭曲心態的創新型娛樂業行家,正是他一直以來苦苦尋覓不可多得之良才。
眼前景象再辣眼睛,也不能就這麼走了——得找店主談談。找不到店主,也得找個人引薦一下。
夜慕參強忍心頭不適,四下環顧。這清風齋設計十分精妙,每間雅座只納兩人,雅座之間又都隔了幾丈遠。如此既方便了來客偷摸行些苟且之事,又交與足夠的空間隱私,可以說是相當貼心周到。
底樓的雅座已經滿員,加上夜慕參也沒什麼勇氣在這樣的環境下保持一顆事業至上的赤子之心,他又來到二樓。
果然,更上一層樓,視聽效果也跟著更為銷魂。二樓隱蔽性更佳,視野更好,座席的費用也當之無愧地翻倍。
只可惜,殺豬的費用也擋不住富貴公子哥們兒追求刺激的決心。放眼望去,依舊是座無虛席。
夜慕參幾乎放棄作罷,準備打道回府,突然瞥見東南方最寬敞的一間雅座還空著一個位兒。
幾年來夜慕參四處遊歷,冷暖自知,與人拼桌這種自降身份的事也心不甘情不願地干過幾回。
不過在他自己的地盤——洛陽城與人拼桌,還真是頭一遭。
側影看去,那位玄衣男子坐姿端正,氣度雍容,與其他客人相比可真是一股清流。
拼桌就拼桌吧。
「帥哥,我蹭個雅座,不介意吧?」夜慕參拉開座椅,嬉笑著望向玄衣男子。
玄衣男子微微頷首,夜慕參即當作是答應了。他本就三分微醺,這下又被台上的嬌喘和客座上的畫面刺激得肝火旺盛,說話也顧不上周全。
夜慕參一口飲盡座前的菊花茶,「我說,你倒是挺有定力。這場面,嘖嘖。」
對面那人不搭腔,依舊低著頭。他既不像是在聽台上的評彈,也不像在聽夜慕參的話。
夜慕參這才從正面打量起這人:「帥哥,你這身打扮,莫不是東瀛來的?」
他想起自己一年前途徑東瀛,還與那海島的一位富商做了筆買賣,又露出標誌性的傲嬌堂主笑。「去年我在東瀛啊,正趕上當地櫻花盛放……」
夜慕參講完了自己在櫻花節智斗海盜的軼事,口乾舌燥,對面那男子卻始終連頭都不曾抬起。
「帥哥,你不會是聾子吧?這麼精彩的鬥智斗勇,給點反應總不為過吧?」夜慕參尷尬地笑,「我雖然是個有故事的男人,但也不是逢人就炫的。我是覺得你我有緣才……」
玄衣男子驀地又抬起頭,冷笑著問:「你想問我什麼?」
夜慕參先是被男子驚為天人的美貌震得幾乎窒息,接著又被這犀利的問題嚇了一跳——他曲線救國、先套近乎再拉關係的完美計策,居然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看穿了!
「你,你,你……」夜慕參不禁結巴,「帥哥,我們是不是哪裡見過?」
玄衣男子斂眉垂眸,恍若一座冰山不可親近。夜慕參雖覺得他有些眼熟,可他相信自己的記憶。這等驚艷之輩,見過一面定不會忘——既然想不起在何時何地見過這人,那就是沒見過。
「那我就直接問了,」夜慕參也不再繞彎子,「你可認識這清風齋的老闆?可否為我引見一下?」
玄衣男子又沉沉望他一眼,夜慕參旋即會意,繼續道:「是這樣,我跟當朝最德高望重的那位周太傅有些交情。他呀就喜歡這些花花腸子的玩意兒。你懂的……」夜慕參又對男子擠眉弄眼一番,「我呢,就是想為這清風齋的店主和周太傅牽個線。」
「沒興趣。」男子又冷冷吐出三個字,夜慕參又覺得渾身被一桶冰水澆透。
「帥哥,別以為你長得好看就可以欺人太甚啊!」夜慕參修鍊多年的佛繫心法竟然在一瞬間瀕臨破功。
他又瞧了一眼男子讓天地失色的妖孽臉蛋,瞬間又消了氣,「不過像你這樣好看的,無論如何為非作歹也都是可以原諒的。」
男子微微蹙眉,情貌動人直教夜慕參心頭萬蟻啃食般酥癢。
夜慕參腦海過了數遍佛繫心法四字訣:從心,認慫。
他終於調整好心態,和顏悅色道:「我剛剛急了點,帥哥別介意哈。不過啊,你說你也是——我想跟這店家老闆商量,你又不是店主,這麼直接地否定我偉大的盈利方案,可有點不通人情了啊。」
「我是。」男子再次抬眼,一字一頓。他似看出夜慕參沒聽明白,又萬般輕蔑地添了兩字:「店主。」
夜慕參被他盯得心情煩躁,過了小半天才明白過來,自己原來已經跟這店主攀上了關係。
他的心情立刻跌落谷底——店主一口拒絕為周太傅服務,究竟是看不起太傅呢,還是看不起自己呢?
太傅權傾朝野,貌似沒有人敢看不起他。經一番排除法演繹推導,夜慕參覺得,自己被這位冷若冰霜的美男鄙視了。
好在他用最快的速度消除了自己的萎靡,再次給自己打滿雞血。
下一步,就該軟磨硬泡,再找準時機,趁虛而入。
夜慕參再次施展傲嬌迷人笑:「帥哥,我看你骨骼驚奇,天賦異稟,命里多福,唯獨缺我。要不,咱們交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