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過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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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總能說了?」墨卿硯吩咐丫鬟們退下,這才轉過臉來,帶著些許冷漠。
牛玉籮像是沒看到她的表情一樣,又狠狠攥了一把帕巾才說道:「我本無姓,是個自小被人販子養大的孤兒。因為長得有幾分姿色,一直當做要被賣到窯子里的成色培養的。」
墨卿硯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雖然她不待見牛玉籮,但這種把自己當做商品一般的說法還是讓她心裡感到彆扭。
「後來出了一些事故,我沒能進窯子,陰差陽錯被牛家撿回去當了早亡一位小姐的替身。」
各種曲折牛玉籮不說,墨卿硯也懶得問,畢竟這不是最主要的事情。
只聽牛玉籮繼續道:「有陣子陪著太太上街,每每經過您這家門口,太太總要在附近路口停一停,朝著你們的房子張望一番,臨走了還滿眼捨不得。那會兒我還不明白,直到您家大郎成材,太太動了心思要與墨家結親,被我套了話才明白這些年她與老爺對這房子執著什麼。」
「是什麼?」墨卿硯直了直身子。
「三娘可知道墨家這屋子的來歷?」
墨卿硯點頭:「略知一二。」
這房子從前是前朝一位廢除王爺所居,離皇宮不遠不近,正處於宮裡可看管的距離。宅子不大,不過三進三出,對於一位拖家帶口有著一大堆妻兒要養的廢王爺來說可著實有些小了。也是上位者有意折磨,廢王爺人生最後一段時間過得凄慘,宅子里冷清得跟後宮里的冷宮似的,下人遣散得差不多了,子女們成年後能出去的也都出去了,即使過得不好,也比待在這座壓抑的宅子里要好上幾許。新王朝建立,這宅子也就空了出來,據說王爺王妃的魂魄經常遊動,一度出過鬧鬼的傳說,也就無人問津。
後來墨長卿和蔣氏遭人陷害陰差陽錯成了一對,墨長風一個外鄉人上京,剛在京里站穩腳跟,又哪裡來的錢購置房產。最終是蔣家出了錢,挑了這麼個地方。墨長風為人傲居不信鬼神,蔣家出身的蔣氏更是身有血氣不懼小鬼,這座旁人不敢靠近的宅子就被廢王爺的後人以極低的價格賣給了墨家。對於當時的墨長風來說,剛進京就有個三進三出的院子已是了不起,多少人做了四五品的官還置不起一套宅子。
「這些我都聽說過,然而這宅子有何不妥?」墨卿硯問道。
只聽牛玉籮答:「外人只道廢王爺生活凄苦,哪怕做了鬼魂都在這宅中不散。」說著停頓了一下,看了看墨卿硯的屋子。墨卿硯的屋子是宅子里看上去最陰涼的一間,外間有大樹遮擋,留的花窗也比其他屋子要少,每當夜晚夜色來臨,外頭的樹陰投入屋中,都叫人覺得毛骨悚然,所以墨卿硯平常的二三等丫鬟都不願意留在屋裡守夜,這事情向來交給貼身的大丫鬟們做。
牛玉籮縮了縮脖子道:「然而卻有傳聞,廢王爺留了一批財產,打算東山再起,所以這宅子里藏了他所有的家當。」
她以為墨卿硯聽了會激動抑或是高興,誰知墨卿硯只是淡淡一笑:「就這個?」
「怎麼?」這反應有些不對啊。
「從前我與大姐調皮,沒少在家裡胡鬧。」墨卿硯笑著解釋道,「得知這裡曾經住過前朝王爺,早就猜測過是否留下了財產。然而把整個宅子都翻遍了什麼都沒找到,還被娘親打過幾次,早就斷了一夜發財的夢。你聽牛大人與牛夫人說的,指不定也是聽了我兒時的心理差不多想法的傳言,不過是猜測便當了真。」
「當真什麼都沒有?」
「若是有,我墨家還會住在這裡?」
墨長風在翰林院多年,宅子卻未曾換過,他不過是起點比其他同僚略好,後頭的發展可算不上很好,一時半會兒還做不到換間宅子。
牛玉籮臉上難掩失望,她打心裡也是有著期待的,若墨家真挖出了什麼寶貝,作為告知的人怎麼也算是墨家的恩人。如今墨卿硯簡簡單單幾句話便將牛家一直以來覬覦的寶貝放了空,她心裡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這一切墨卿硯都看在眼裡,好整以暇,也不說要答應她離開花禎的事情。牛玉籮似乎也忘了來意,一時怔怔地待在那裡,好一會兒才起身,也不多說幾句便告辭了。
牆角里的古月走了出來,靜靜地站在墨卿硯身後。方才她一直就在屋子裡,牛玉籮硬是沒發現這樣一個大活人就在自己跟前,足見古月功力深厚。
「小姐不信嗎?」古月輕聲問。
墨卿硯搖搖頭:「你去問問最早跟我的霜月,這宅子里有哪一寸土地是我和大姐不熟悉的?就是樹頂上有幾根枝杈都不會記錯。」
古月想想也是,墨卿硯學武時雖然大多會去蔣家,在墨家也沒少練習,墨家的每一寸土地她都清楚地很,有沒有密室地道根本藏不住。何況墨府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也是住得滿滿的幾乎每沒有空屋子,這麼多年過去,沒道理藏著大把金銀珠寶也沒人發現。
「那牛小姐……那位姨娘的事?」
「我們插什麼手?又有什麼立場插手?花四少是謹言摯友不假,卻與我墨家沒交情。」
古月輕聲一笑,當初牛玉籮在相府里鬧的事她也是親眼所見,可不會同情什麼。不管花禎用了什麼手段叫牛玉籮放棄做相府的姨娘也要逃跑,總之她是幸災樂禍的。
末了,墨卿硯甚至叫古月帶了話給相府,叫花禎知道了自己的姨娘竟然還要逃跑的事情,之後將牛玉籮折騰得如何凄慘可就不是墨家能管的了。送走古月,墨卿硯眼裡冷了下來。為了一個虛無的傳說,就叫牛家打上了主意,甚至把念頭打到她大哥頭上,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少蠱惑。不過小小的牛家,即便如今也算得是聖上身邊的紅人,在京城也不是什麼有底蘊的家庭。這樣的人也敢肖想前朝遺產?是牛家自己鬼迷心竅,抑或是有人看中這筆財產想做什麼?墨卿硯握緊了拳頭,目如寒霜。
轉眼好日子將近,墨卿硯的閨中好友都紛紛到墨府給墨卿硯添妝,一個二個圍著她好不熱鬧。雖然從前因為各種傳言讓不少世家不願搭理她,但總算這些年在麓久書院也算是交上了一些朋友。每日來幾個,個個需要接待,讓墨卿硯感到一陣疲憊,不得已還需要六娘出面幫上一把。四娘進了牢,但六娘始終也是她的姐妹,若是她給點好心能讓六娘念著她的好,她倒也不想跟自個兒親妹妹徹底鬧翻了天。六娘也是小心翼翼做人,為人比從前輕聲細語了許多,看起來倒是比從前更有教養了。
出嫁還剩兩天,這日來的是劉杏,帶著上好的玉簪遞到了墨卿硯手裡。
「我記得你對金銀首飾不大在意,而我這人偏偏就是俗,喜歡這些,挑來挑去只能挑個玉的,你別見外。」
墨卿硯笑道:「怎麼會?劉姐姐若是俗人,那我們可算什麼?」
劉杏如今雖然還未訂親,但有個當皇后的姐姐在,怎麼也不至於嫁得差了。
「今日來,除了給你添妝,還有些事是要叫你曉得的。」
「什麼事?」
「如今經常進宮陪大姐說話,倒也聽了不少安王府的傳聞。」
「哦?」墨卿硯微笑不變,只眉頭一挑。
「安王妃是個好人,據說她也是一力促成這樁親事的,你倒是不必緊張。倒是安王爺還有個側妃,是個狠角色,上次進宮來見皇後娘娘,我瞧她的面相,不是個好想與的,前頭對著王妃娘娘恭恭敬敬,才一出殿門臉變得跟翻書似的。若不是我恰巧經過,怕是也無從得知。看她那模樣,對她身旁的安王妃多有不敬,只王妃脾氣好,竟也讓著她。」
安王妃的脾氣墨卿硯見識過,確實是個軟的,但不至於立不了身。」想到自家那幾個姨娘,她嗤笑道,「說到底也是男人慣出來的脾氣。」這話對自己未來的公公大不敬,但話已出口,自然是收不回來的。一旁霜月嚇得臉白,趕緊看向劉杏,倒是沒看到什麼異常的表情。
劉杏嘴角一彎:「就是這個理,三娘倒是個明白人。」她從不羨慕劉荷能嫁太子,進宮做娘娘又有什麼好?歷朝歷代,皇后真的就是最幸福的女人?她可不這麼看。
「不說這些糟心事了,另外還有一事要同你商量。」
「什麼事?」
「你大姐如今在紅英隊,也不知情況如何,有時就算有了消息,也不知道是多少天前的。我總是擔心那幫好姑娘們會遭受不測,總心想著要為她們做些事情。思來想去,咱們能做的也有限,不如就從後勤物資做起如何?一點點針線做成的禦寒大衣或許關鍵時刻就能保住她們一條命呢。」
墨卿硯聽了有些動容:「做起來必定困難,但若是誠心要做,也是能做出一番事情的。軍糧藥草恐怕輪不到我們來做,自有朝廷操心,如你所說若是一些衣物倒確實是我們力所能及之事。」說著她面露慚愧,「家中有三人在戰場,我卻想不到這點,可想劉家家教好,劉姐姐的品格也比我高尚許多。」
「別這麼說,你自己有大喜事,自然被分了心。我這不是邀請你來了么?」
「這事無需商量,到時候算我一份子就是了。」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具體的還需回去好好計劃,等你進了安王府,咱們再談?」劉杏撫掌道。
墨卿硯面露羞澀:「好,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