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霧隱霽月
8月末的夜晚已經不再那麼悶熱，此時距離B市各高校開學僅剩不到一周的時間，浪了一個假期的學生們該補作業的補作業、該採購物資的採購物資、還有不少趁開學之前忙著再放縱一把的，總之是非常繁忙。
風霽月插著耳機在河邊溜達，心不在焉，完全沒注意自己已經走的有些遠。
不知為何，今天霽月有些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她自小感覺就很敏銳，通常這種情況下乖乖在家裡呆著是最好的選擇，可是她今天就是坐不住，這才戴上耳機跑到河邊散步。
【曉曉：快看我剛轉給你的帖子！河邊靈異事件！上面說的那條河不就是你家附近那條嗎！】
手機突然響了一下，霽月低頭。發現消息是秦曉發來的，嘴角勾了勾。
【我回家就看】
【曉曉：？？？這大半夜的你不在家幹啥呢】
【遛彎唄，呆不住】
【曉曉：哪溜去了？】
【河邊唄，就你說的這條】
【曉曉：…】
【前邊好像有啥事，我去看看哈，等下再說】
聽得有些不真切，霽月把耳機拽了下來，微弱的呼救聲傳入耳中，聽上去是個年輕的姑娘，而且明顯已經有些力竭，聲音都是斷斷續續。
溺水？
霽月這才發現已經沿河走了很遠，早就超過了尋常附近人散步的範圍，這片區域不僅人少，就連路燈都沒有幾根，昏昏暗暗的看不真切。
沒多想，霽月沖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救…救我…」
連同河兩岸行車小路的橋下，一個黑影在漆黑的河水中掙扎，在微弱的月光照應下只能看清一頭烏黑的長發飄散在水面上，這黑影看上去已經精疲力竭，動作漸漸停止向下沉去。
大半夜的怎麼會有人在這溺水？
心中有些疑惑，可眼見著黑影頭頂都被水沒過，霽月咬咬唇，將手機丟在岸邊直接跳下了水向黑影游去。
「嘶…這水怎麼這麼涼…」
剛一下去霽月便被刺骨的河水激的一個哆嗦，一瞬間清醒過來！
不對勁。
先不說這人為什麼會大半夜的在這麼一個偏僻的地方落水，單是她從剛才開始呼救一直撐到自己趕到才開始下沉這點就有點詭異了。這給霽月一種感覺，就像…她是故意在引誘自己！
該死！
心中咒罵一句，回身毫不猶豫地向岸邊劃去。
左腳腳踝處一道冰涼的觸感卷了上來，霽月眼角一跳張嘴深吸一口氣，只感覺自己腳下一股大力襲來，直接被拽到了水下。
鐵鏈一般冰冷且僵硬的東西順著右腿再一次纏了上來，眼看著就要到達腰際，霽月猛地張開了雙眼，不知是不是錯覺，那雙深邃的黑瞳好像劇烈的閃動了一下。
水底睜眼並不好受，霽月憋著氣向下看去，瞳孔一縮。
那個女人！
女人青灰色的手臂牢牢抱住霽月的雙腿，一頭黑色長發在水中散發開來蛇一樣的蠕動，對著霽月緩緩抬起了頭。
泛著青灰的臉上一隻渾濁血紅的死魚眼劇烈地轉動著，另一邊眼眶乾脆只有一個空洞！沒有嘴唇的包裹，一張血盆大口中舌頭不見蹤影，就連皮膚都在水的浸泡和魚蝦啃咬的下破碎腐爛。
水鬼還是怨靈？！
一串氣泡從霽月嘴角吐出，肺里僅存的一點點空氣擠壓的難受，一把擼下左手腕上的玉鐲就向女人頭頂按去！
「嘶…啊…」
一股黑煙從玉鐲接觸到的地方散開，女怨靈痛苦的嘶吼一聲鬆開了抱住霽月的手，捂著額頭在水中不斷掙扎。
來不及細看，霽月向水面游去，剛浮出頭就被一股猛烈的暈眩感擊的失去了意識。
夜空中一道肉眼不可見的能量波動了一下散發開來。
不明真相的人們只道今晚的夜色格外美，而有極少的人則是感應到了什麼，嚴肅而疑惑得看向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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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河岸邊躺著一個渾身濕透的女孩，白皙的皮膚在月亮微弱光芒的照射下顯得柔和而朦朧。
霽月抬起手揉了揉還有些脹痛的額角，沒有睜眼自言自語般出聲：
「謝謝」
河裡暗中觀察的女人一抖，捂著自己焦黑的額頭沒敢動作。
霽月坐起身，輕輕揉了揉有些酸澀不適的眼睛，身上靈力一轉，原本緊貼在身上的濕漉漉的衣服一瞬間被烘乾開來。
「你出來吧」
見遲遲沒有動靜，霽月有些無奈，再一次向河中某人喊道，微微抬起的手指見白光流轉，看在女人眼中就是赤果果的威脅！
「對…對不起」就像被水泡壞的磁帶一樣難聽喑啞的聲音響起，配合著昏暗的夜色格外詭異。
河中出現一圈波紋，黑色長發的女人從水底浮了上來。
還是那張令人看了心驚肉跳的恐怖面容，可是此時對著霽月竟是有些小心翼翼、甚至努力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霽月嘴角一抽有些無語，嘆了口氣，指尖的靈力朝著女人飛射而去。
「呀！別殺…咦」
女人本以為這個一看就身懷絕技的年輕女孩要消滅掉自己以報仇，雖然以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存在讓她很痛苦，可是面對隨時到來的消失她依然是恐懼的，不然也不會想找個替死鬼了。
令她驚訝的是，被白光擊中后，想象中的劇痛並沒有發生，而一種久違的溫暖質感流遍全身，她放下捂住臉的雙手，發現那雙嚇人的青灰色皮包骨一般的手竟然恢復了飽滿白皙。
「你…你是什麼人？」
借著水光，女人發現自己的臉也恢復了本來容貌，驚喜的同時也有些疑惑與期待。
「水鬼？」
本以為是個怨魂，沒想到竟是個水鬼。霽月驚奇，這世上竟然還有善良的水鬼？
所謂水鬼便是那些溺死水中的人，死亡之時心懷怨恨從而導致靈魂無法脫離肉體入輪迴，而最終成為的一種人不人鬼不鬼的生物。通常這種生物只有找到替死鬼才能脫離這腐爛的肉體。
「我…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實在受不了這身體一天天腐爛的感覺了…嗚嗚嗚」
女人有些惶恐，她也不是第一次拖人下水了。半個月前她夜跑被醉酒的司機撞倒，那無良司機想逃避責任把還有一口氣的她裝進麻袋塞了幾塊大石頭沉到了河底，結果她再醒來就成了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很多次想找個替死鬼得到解脫，可每次看著一個個年輕的女孩，那充滿生氣的臉龐她實在是下不去手，自己的良知和良好的教育也不允許她殺人！到現在為止都沒找到替死鬼不說，還踢到了鐵板，自己怎麼就這麼倒霉呢！越想越難過，女人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霽月看著哭得昏天黑地的水鬼有些無奈，怎麼說呢，是挺倒霉的。
「罷了，看在你把我送上岸的份上我幫你一把。」畢竟你靈魂被禁錮在肉體中本來就有我的原因…
霽月當然沒有把後面那半句話說出來，她嘆了口氣，雙手結成一個個複雜的印，低頌咒語。神秘而古老的語言從她口中吐出，不是世人所熟悉的，卻讓人莫名感到一種敬畏，就好像遠古的祭祀一般神秘而莊嚴。
漂浮在水中的女人在這吟誦中停止了哭泣，有些愣愣地看著全身散發微微白光地霽月，
「仙女嗎…」
一道到靈力隨著霽月咒語手印地變幻打到女人身上，女人只覺周身被一股神聖而溫暖的氣息包圍，身體越來越輕，就這麼一點點從肉身剝離開來漂浮在半空中。
「天！我終於脫離這該死的軀體了！謝謝你！」
漂浮在半空中半透明的女人左手輕輕觸碰右手，毫無疑問的穿了過去，卻是喜極而泣。而她的屍體則是隨著靈魂的剝離一點點化成了灰一般消散在空中，僅留下了一幅完整的股價沉入水中。
「你只有一晚的時間，託夢還是幹什麼的隨意吧，天一亮你就該入輪迴。」
霽月收回靈力，朝女人揮了揮手，「抓緊時間。」
女人點點頭，深深地看了這個幫她的女孩一眼，轉身消失在了空中。
「咳…咳咳…唔」剛恢復一點點靈力還真是弱，這麼點小事都有些透支。
霽月抬手抹掉了嘴角溢出的一絲紅，看著白皙的手指上的血痕沉默。嗯，近期還是不要隨便動用靈力了。
耳朵微微一動，遠處汽車行駛的聲音傳來。霽月看向河中，閉上眼感應著什麼。
河中再次泛起一片漣漪，一陣陣熟悉的靈力傳來。
勾起唇角，一抹真心絕美的笑容展現在了霽月的臉龐上。
「老朋友，又見面了。」
語落，一道白光猛地從河面竄起，在空中留下一道優美的拋物線落入霽月攤開的手掌中。
霽月笑得溫柔，握緊的手中是陪伴了她無數歲月的水滴狀眉心墜。
「還以為你在天罰中被毀掉了，沒想到跟我一起掉到人間了，真好。」
玉墜在霽月手中微微顫動，似是在回應。要說那個女人幸運還是倒霉也不好說，她的屍體掉到了玉墜邊，受到了玉墜里充沛靈力的滋養，可惜同時被禁錮住了，要不是剛好碰到霽月，怕是這輩子都出不去了。
「嗨小妹妹，大半夜的在這幹嘛呢，是不是迷路了，需要幫助嗎？」
從地上拾起掉落在一般的玉鐲套回手腕，霽月正彎腰借著微弱的夜色尋找之前丟在地上的手機，身後一道清亮的女聲配合著剎車聲響起。
霽月回頭，一輛警車停在公路邊，副駕下來一名女警，清秀的面容利落的短髮配上一身警服顯得格外英氣。
霽月微微頷首，揮了揮手中剛撿起的手機。
「哇你這個小姑娘單子還真是大，大半夜的跑到這黑不溜秋的地方著手機，很危險的知道不！」
女警眼睛一瞪，兇巴巴地喊道。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要錢不要命，大黑天的在這麼個黑漆漆地地方，一個女孩子出點事怎麼辦！
「上車，送你回家。」
霽月點點頭，向警車走去。來的是時候，正好靈力透支累了。
坐上後座，霽月報了自己家地址，車子穩穩地向前駛去。
「小妹妹以後這麼晚了不要一個人出門，不安全。」
駕駛席是一名年輕的男性警察，霽月瞄了一眼，發現長的也算帥氣。見他抬頭從後視鏡看自己，輕輕點了點頭。
「最近老有人報這河附近不太平，這才讓我們加夜班巡邏，你剛剛…沒發生什麼吧？」
女警回身看向霽月，愣了一下，方才在車下沒仔細看，此時才發現，這女孩真是漂亮。白皙的皮膚在微弱光線地照射下朦朧的甚至有些反光，五官精緻的好似娃娃一般，神色淡然。還濕著地黑色長髮長綢緞一般柔順…等等，濕著的？！
女警神色突然一僵，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轉回了身去沒有再說話。
霽月這才發現自己剛剛烘乾了身上卻忘記了頭髮，挑挑眉也沒說什麼。低頭打開手機看消息，無視了前方從鏡子里女警探究的目光。
14條未讀消息加5條未接電話。額
【我到家了，剛才手機靜音沒聽見。】
消息才發出去，那邊秒回。
【曉曉：哇你嚇人呢是不是，說消失就消失！我給你講啊，最近別去河邊了，剛剛給你的帖子看了嗎！】
【不去了！】
【曉曉：乖！我睡了，喵的等你回復困死了，晚安！】
【晚安】
點開曉曉發來的帖子，是一名女性網友發布的，說自己晚上在河邊走突然失去意識，再醒來就發現渾身濕漉漉地躺在河邊，之前發生了什麼怎麼都想不起來。底下回復的有幾個女生表示自己也遇到了這個情況，就是這條河且都在晚上。大家都猜測說什麼妖怪啊，鬼魂之類地，也有人說是不是樓主太累了精神恍惚，總之眾說紛紜。
霽月笑笑，這水鬼果然是心腸軟。
女警一直偷偷從後視鏡觀察霽月，女孩美的不像凡人的臉在手機屏幕的照射下藍盈盈的，唇角還掛起了淺笑…
嘶…女警渾身一顫收回了目光。
車子很快就到了小區門口，霽月道了謝，下車關門，站在原地看著警車開走。
女警回頭看見女孩還站在原地沖他們揮手，冒著冷汗收回目光跟同事說道:
「欸，你不覺得剛才那個女孩很詭異嗎，大半夜自己一個人在河邊，頭髮還是濕的…之前網上的那個帖子…「
「卧槽你別嚇我，那姑娘長的還挺好看的！」
「就是說長的太好看了，不會是妖怪什麼的吧…」
「哇靠…剛才你看有影子沒？」
「沒注意誒…」
警車走遠，二人的交談卻還是傳到了霽月耳中，搖搖頭，霽月轉身上樓，面上沒什麼表情，心裡卻是笑笑，她絕對沒有故意嚇他們，就是覺得這兩個年輕的小警察挺好玩的，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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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套房子就霽月一個人住，進了屋霽月直接去沖了個澡。
洗手台的鏡子上全是水霧，霽月用手抹開，映入眸中的美麗而熟悉面龐還有些青澀，伸出手輕輕撫上鏡中人的臉，往事電影般從眼前劃過，最後的天罰、劇烈灼熱的光芒、裂開的通道、突然躥入的黑影，還有隱隱約約遠方傳來的嘶吼聲。
沒想到自己竟然沒有消亡在天罰之下，而是靈魂穿過了裂縫投生到了人間，因為受到的衝擊太大記憶和靈力收到損傷自行封存。18年後的今天因為靈魂的成熟加上自然之力的波動，記憶靈力恢復，才記起了自己的身份。
風霧隱，昔日最接近「天」的大祭司，天界的守護者，以一個全新的身份重生在了人間，可以說風霽月和風霧隱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唔，不知道天界怎麼樣了，輕蕭和輕瑤有沒有好好活著，風氏部族現在怎麼樣，還有安歌執著的傢伙…
霽月輕遮雙眼笑了笑，算了，自己現在靈力都沒有恢復完全，又身處人間，想那麼多有什麼用，怕是天界眾人早就接受了大祭司消散的事實。現在的自己，只是風家的女兒，一名有著上一世的記憶的女孩而已。
放下手，鏡中之人的眼瞳竟不再是黑色！一雙如同星空般璀璨的眸子，黑幕中帶著點點光華，深邃而神秘，就如同廣闊的宇宙一般攝人心魄。
隨手將手中剛取下的兩片隱形眼鏡丟到垃圾桶，霽月換好睡衣滾到床上，睡覺！
夜空中高懸的月亮將光線打入窗子，照在大床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霽月好像是在吸收月光一般，周身靈力流轉。
曾經天的寵兒風霧隱，唯一不需要刻意修鍊便能自行吸收自然之力的怪胎。日光月光甚至星光等一切自然之力對她來說都是絕佳的補品，只不過人間污濁，自然之力太過稀薄，想恢復到當年實力的百分之一都是一件艱難久遠的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