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因為我怕死
張成琨攤攤手,淡淡道:「在東南亞,在非洲,在中東,在伊拉克,在敘利亞,在巴基斯坦,在阿富汗……哪裡有仗打,就在哪裡打,至於為什麼打,當然是為了賺錢,誰付錢,為誰打。」
「原來你幹了雇傭兵。」歐陽飛明白了,臉上露出恍然之色,表情怪異的看著張成琨,道:「你這次來,不會是打算拉我入伙吧?」
張成琨坦誠的道:「的確是這個打算,因為我們缺狙擊手,非常缺,你的狙擊水平,在我們連……不,在我們營都是頂尖的。」
「你要是肯參加特種部隊選拔,那絕對是戰略狙擊手胚子,而戰略狙擊手,在傭兵圈子裡可是最值錢的。」
歐陽飛無奈的苦笑一聲,道:「那你覺得我值多少錢?」
張成琨聞言,十分認真的看著歐陽飛道:「以你的水平,就算干自由傭兵,也至少得有保底三千美元一天的價。」
「若是加入傭兵團,分成的話,你可以得到三七分的比例,你七,公司三,而像我們這樣的普通傭兵,跟公司是五五開的。」
「如果買斷,也就是所謂的賣身,你的身價不會低於五十萬美金,當然,如果選擇買斷的話,需要償還公司十倍買斷費用才能恢復自由身。」
「原來我這麼值錢,那你知道我為什麼不願參加特種部隊選拔嗎?」歐陽飛凝視著張成琨,嘆息著問道。
「為什麼?」
「因為我怕死。」
歐陽飛身體后傾,靠在了椅子靠背上,雙眼微閉,嘆道:「我媽身體不好,我爸只是個農民工,妹妹還在上高中,明年夏天就要參加高考,她很爭氣,成績一直名列前茅……」
張成琨靜靜聽著歐陽飛喋喋不休的說著他的家庭情況,沒有插嘴。
「我有太多的牽挂,所以我怕死,我不敢死,但是你我都清楚,在戰場上,越是怕死就越容易死,以我這樣的狀態上戰場,肯定活不長。」
「……」
張成琨無言以對,半晌后,苦笑搖頭,道:「是我想當然了,我自己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卻忽略了你跟我不一樣。」
「罷了,其實從我脫下軍裝那天起,咱哥倆就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過,我依然還是希望能繼續跟你並肩作戰。」
張成琨雙眼微眯,似乎又想起了當年參加軍演的時候,跟歐陽飛並肩作戰,打得對方暈頭轉向,在他們這組人幾乎全軍覆沒的情況下,兩個人滅掉對方一個連的往事。
「說句不好聽的,除了打仗,你會什麼?等你三十歲退伍的時候,再想去學什麼手藝就不容易了,如今安置辦給安置的工作,跟以前不一樣,可並不是鐵飯碗。」
「總之,以後如果你決定來干這行,隨時打我電話,只要我還沒死,就一定會來接你。」
張成琨說完,重新趴到桌子上吸溜米線,一時間,桌旁只余吃米線的「呼嚕」聲。
吃完午飯,張成琨很快就告辭離開,看著他上車的背影,歐陽飛重重的嘆了口氣,正如他所說,如今的他們,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可惜,命運並沒有就此放過歐陽飛,否則也不會有這個故事存在了。
……
一個月後,歐陽飛正在宿舍中寫轉三級士官的申請報告,連值日員突然跑到歐陽飛所在班裡,道:「班長,有你的電話,是外線。」
「外線電話?誰打來的?」歐陽飛隨手放下筆,一邊跟著連值日員往值班室行去,一邊隨口問道。
「好像是你妹妹。」
「哦!」
歐陽飛接起電話的一瞬間,心裡就有了一種不妙的感覺,因為妹妹在哭,哭得很壓抑。
自己這個妹妹從小就很堅強,很少有哭鼻子的時候,這次哭得這麼傷心,肯定是出什麼大事了。
「小妹,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哭了?」
「哥,爸爸病了……嗚嗚……」
歐陽飛臉色大變,強抑心下的焦慮,沉聲問道:「什麼病?多久了?」
「嗚嗚……尿毒症,已經半年了,這半年來光透析就已經花掉四五萬塊錢,加上藥費檢查費和其他費用,這些年爸爸打工掙的錢和你寄回來的工資都已經快花光。」
「半個月前,爸爸的腎臟開始衰竭,醫生說必須換腎,否則就只能等死,可是……可是換腎……嗚嗚嗚……」
歐陽飛心底一片冰涼,腎衰竭,即便是在十大最燒錢病症中也是排在前幾位的。
歐陽飛聲音顫抖的道:「半年了,已經半年了,你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嗚嗚……爸爸不讓我們告訴你,他說現在當兵要當滿十二年政府才給安置,轉業以後的工作才有保障。」
「你今年就要進三級,他怕你知道消息后選擇退伍,拿退伍費來給他治病,這樣我們一家人都會被他拖垮……嗚嗚……他現在要放棄治療,回家等死,嗚嗚嗚……」
小妹哭得越來越傷心,歐陽飛的心也猛的揪了起來,一陣一陣的抽疼。
父親為這個家操勞了大半輩子,現在身患重病,又要為了孩子的未來,選擇放棄自己的生命。
爸爸啊!你固然是一個偉大的父親,可你是否想過,當我以後回去,知道了這一切,我的心會遭受怎樣的煎熬?
可是就算他今年選擇退伍,那點安置費,也不夠父親做一個換腎手術的。
他與妹妹的血型都隨母親,跟父親的血型並不一樣,就算想自己取一個腎給他都不行,只能用醫院的腎源,而用醫院的,少說也要二十多萬。
但做完換腎手術后還不是結束,為了避免出現排異現象,還需要用很長一段時間的葯,那種葯同樣非常貴,根本不是他們這樣的家庭能負擔得起的。
死寂一般的沉默,聽筒中只有小妹那令人聞之心酸的哭聲在不斷傳來。
片刻之後,歐陽飛突然眼前一亮,重新開口道:「小妹,你別哭了,錢的事交給我,你勸住爸爸,讓他堅持治療,給我一點時間,會有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