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狹路相逢
可是這種境界並非所有人都懂,人們抬起頭,瞧著頭頂的烏雲,雷霆貫穿長空,電光刺破陰暗,似乎馬上就要大雨傾盆。
農家忙著收衣服,路上的行人開始飛速的往家裡面跑,攤販可是著急忙慌的收攤躲雨。
可是衣服剛收個三五件,匆忙的行人還沒有跑出三五步,那西天暮色匯聚的地方,波濤洶湧的烏雲,前推后擁著,就又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太陽放出長線,金箭一般,趕過雲頭,同時天空別的地方,空空落落,如同瓷器一般白凈。
街道上響起人們憤怒的呵罵聲。
說來也真是奇怪,先前將要下雨了,人們不高興,現在雨雲走了,街上吹著清涼的風,人們反而就惱了。
原來人人都不願意被耍的,即便這耍人的是不可一世的天,也要挨罵。
這異象足持續了小半個時辰。
雷霆結束之後,暴雨如期而至。
粗大的雨點,狂暴地撒落在屋頂上,黑沉沉的天像要崩塌下來。雷鳴電閃,狂風驟雨,彷彿要吞沒整個宇宙。
可這個時候人們反而長出了一口氣。
先前那雷霆起的人心慌,這種天地異常,千百年裡又能有幾次?
可是這個時候皺緊眉頭的同樣不在少數。
這些人要不就是隱居深山,終日觀天測算的老學究,否則就是練武的武者,還不是一般的武者,必須有著破軍以上境界的巔峰武人。
他們不約而同的望向中州的方向,眼神複雜,說不清是嫉妒還是羨慕,大多數只是獃獃的看著,心裡卻是如同一堆亂麻。
這一幕對於任何一個武人都有著非同凡響的意義。
一直爭鬥,還未分出勝負的李絕仙和東方傑此刻也停了下來,他們靜靜的看著天空,李絕仙的神色平靜,東方傑卻是隱約間有些動容。
他現在雖已經有了天人體魄,但這畢竟不是他的,他從來沒有掌握,也不曾真正踏入那個境界。
這對他來說,也必定是一個遺憾。
「這就是天沖境?還真是氣派啊。」東方傑感嘆,說道:「可惜我當年無論如何都沒有進入到這一境界,不然的話,雖死無憾,或許我也不會去什麼靈秀山了。」
李絕仙卻是對他並不留半分情面,冷哼一聲,說道:「那是你資質有限,天沖境,並非每個凡夫俗子都有機會踏入的。」
東方傑笑了一聲,也不反對,說道:「也是,不過如今這天沖境界卻也不稀奇,我眼前就是有著這麼一個,又能奈我如何?」
李絕仙瞥了他一眼,只是冷笑,似乎根本不屑於與他說話。
東方傑一怔,臉上顯出吃驚之色,失聲說道:「屠夫那混小子,莫非剛剛突破,境界就已經比你還高了?」
大雨傾盆而落,卻沒有半滴沾著兩人衣角。
李絕仙沉默了一瞬,說道:「境界是沒有我高,不過實力天賦卻必然在我之上,果然,這世間之人,生來便是有高下之分的。」
這話東方傑卻不贊同,在他看來,境界是死的,實力卻是活的,說道:「又沒有打過,怎知他實力在你之上?」
李絕仙卻說道:「這豈非顯而易見,我為了突破天沖境,謀划幾十年,修鍊度生天問霸書,險些灰飛煙滅,最終七世修為融為一體,外加機緣巧合才有了如今的境界,而這人,竟只是想突破,便突破了,一切都只是水到渠成。」
聽了這話,東方傑心裡也是暗暗吃驚,眼前這李絕仙就已是百年難得一遇的鬼才,可是那屠家小子,卻硬生生讓李絕仙這般驕傲的人物都自愧不如。
他竟是有些高興。
說道:「那他豈非已經天下無敵?」
「難尋敵手。」
李絕仙雖不想承認,但也只有這樣說,而他隱約感覺不好,因為那人委實太過猖獗,一路而行,竟毫不掩飾境界修為,就像九天之上懸著一盞燈籠,讓人無論如何都能看著他。
東方傑自然也看懂了,他臉上的笑意愈加濃重,瞧了李絕仙一眼,說道:「他這一路北行,怕不是要遇上李文碩咯,到時候龍爭虎鬥,也不知道有幾成勝算。」
李絕仙手指微微掐動,心裡快速的算了算,片刻后就開口說道:「李文碩約莫只有一成勝算。」
聽了這話,東方傑也是瞠目結舌,以李文碩的劍法,就算此刻他有了天人體魄,也不敢言必勝,最多是個五五分開,聽聞一個後起的年輕人竟是對上李文碩,還有著九成的勝算,他心裡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相信的。
可是他又知道,李絕仙根本沒有必要對他說謊。
他皺了皺眉頭,說道:「既然如此,那李文碩豈非已經必敗無疑?」
李絕仙的臉色有些蒼白,可是眼中的光卻越加晶亮,說道:「你果然已經老了,這武林之中,高手之間生死搏殺,一絲勝機難道就不能逆轉因果?你可知什麼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這是最簡單的道理,可世間並非人人都懂。
這個時候東方傑臉上已經一絲一毫的表情都沒有了,他竟已完全冷靜下來,再度握緊了手中的劍,說道:「我只知道,他已經天下無敵,而李文碩還要去找他,無異於自尋死路,愚蠢至極。」
李絕仙說道:「本就不可避免,狹路相逢勇者勝,此時前進,方得一成勝機,若是真的按你所說,一味避戰,那才真的是自尋死路。」
想起那位年輕的瀟洒劍客,東方傑心中也是惋惜,說道:「就不能不打?」
李絕仙說道:「非打不可。」
東方傑搖了搖頭,嘆息說道:「這世間萬物,就是那麼亂,一個要生,另一個就非得去死,此生非得去仙界看看,那裡是否也是如此。」
李絕仙冷笑一聲,已經將眼睛移向了他,說道:「愚昧,這世間萬物相生相剋,仙界就算真的存在,又如何能夠免俗?不過是另一個腌地方罷了。這人雖強,可若是與張遠之交手,勝算最多不過五成,而張遠之若是對上李文碩,勝算又哪裡超得出三成高?」
東方傑懂了,可是卻再無法反駁半分。
驚人的殺氣撲面而來,李絕仙竟是又提起了那把鑄鐵的黑刀,不一樣的是,他左手中多了一把黑色罡氣凝聚而成的七尺長槍,扭曲的鬼神纏繞在槍頸,九寸的鋒如半截利劍。
李絕仙看著他,白玉般的面容上露出猙獰的笑意,凄厲的閃電在遠處的雲中閃過,電光在兩人中間亮起。說道:「你這般的蠢物,竟是與我爭鬥了這麼長時間,該結束了,你必將死在我的手中。」
說著,李絕仙已撲了上去,綿延數百丈的光劃破陰沉的天空,直震的厚重的烏雲裂開一道狹長的口子。
這是刀光。
……
暴雨慢慢小了下來,磚石的地面上水順著縫隙慢慢的流,泥灰的地面上早已不能過人。
瀚州的官道上向來是人跡罕至的,不過此刻,一行數百身著鐵甲,手持鐵劍長戈的的人物卻在雨中緩慢的行軍。靴子里灌滿了水,鐵甲分外沉重,每走一步都需要耗費大量的力氣。
疲憊已經爬滿了每一個人的面龐。
行人中有一輛馬車,車簾是厚厚的油布,可是先前的大雨,又如何是一塊兒油布擋得住的?
此刻連車廂里也是灌滿了水,雖遠比外面好受,但潮濕的氣息,還是令人心情格外的不爽利。埋怨聲,叫罵聲已經從車廂里不斷的傳出來。
「這該死的大雨,該死的瀚州,該死的林子,該死的山……」
只有一個人。
馬車中的人物,心情一定很不好,或是受了很大的挫折困難,這困難也一定不是一場雨水就能夠帶來的,所以他才會對這個世界如此的怨恨。
可這怨恨是與生俱來,還是隨時都會消散的一時之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