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我自深淵中來,滿心喜樂安寧
看到這一幕,屠夫皺了皺眉頭,冷笑一聲,說道:「看來學宮研究了一千年,這天地的秘密還是還有很多啊。」
聽了這話,尹懷眉頭也是跳了跳,語氣平靜中帶著一絲慍怒,冷聲說道:「我等凡人,誰敢說自己能洞悉上天?不過這欺天大陣也不至於如此不堪,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聽了這話,屠夫只是冷笑,不再看尹懷,轉而提刀看著天空,手中鐵刀緊握,說道:「想要成仙的人,到了找理由的時候,竟然說自己是個凡人,還真是可笑。」
尹懷轉過頭去,不想浪費時間跟他作無用的爭論,因為這件事情實在出乎意料,若是真的天雷傾瀉而下,那麼他們若想進入天門,只能期盼有人能頂住天雷,逆空而起。
這個人只能是屠夫,就算是擁有天人體魄的東方傑來了都做不到。
可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呢?
天脊山上,三十七位學宮之人也是一怔,交頭接耳的說了起來。這欺天大陣的誕生,他們或多或少的都出了力,現如今雷霆有異動,一個個也都是看出這欺天大陣出了問題。
暴虐的雷霆傾瀉而下,山頂上的這些人必先遭遇劫難,而以他們如今的狀態,就算是最細小的一縷雷光也不是他們能夠抵擋的。
時間不僅能使一個人的功力更加精深,也同樣可以使一具曾經強壯的體魄變成腐朽的枯木,一陣風就可以讓他煙消雲散。
可這群人臉上沒有一個露出驚恐之色的,他們只是皺緊了眉頭,滿臉的不敢相信。
他們投入如此多心血的欺天大陣,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這個問題屠夫有機會知道,因為他曾經突破天沖境的時候,天地間也有過這種變化,但是他此刻的心思都全部放在了頭頂的天劫上,哪裡還有心思管這些?
是以,李文碩此刻依舊在沒人注意到的情況下,一步步的攀爬這千丈絕壁,絲毫不在乎頭頂聳動的雲,和因他而起的暴虐的天地元氣。
面前的石壁幾乎如鏡面兒一般光滑,李文碩也停了下來,向四周看了看,出奇的冷靜。
四周起碼一百丈之內,都沒有可供攀岩的地方,他思索了一瞬,於是繼續向上攀。
沒有內氣,沒有先天一氣,可他的手指仍如刀鋒一般直陷入了石壁中,攀爬的速度不快,但也不慢。
又往上爬了一會兒,李文碩發現了驚奇的事情,即便是在這已經漆黑的山壁上,他仍發現了一絲生機,雖然對方不太友善。
跳腳的岩石中間,迎面來了一條巨蛇,三角頭,頭背黑色,鱗縫黃色,雜有幾塊黑橫斑,好像黑炭難上冒出幾朵黃色火焰,一看就知道是個厲害角色。
巨蛇死死的盯著李文碩。
李文碩也同樣死死的盯著這條巨蛇,他的眼神冰冷,無意識間,寂滅的氣息透體而出,無論再強大的人物,即便是屠夫,在這寂滅的冰冷氣息之下,也要渾身冰寒。
可這大蛇卻是絲毫不懼,只是警惕的看著李文碩,絲絲的吐著信子,三腳的頭顱彷彿一個錐子的鐵頭,隨時都會襲擊而出。
李文碩這才想起,他曾經聽莊子里的老人說過,蛇的血是冷的。
這難道才是真正的冷血?
他的面色冰寒,瞳孔中的氣息依舊寂滅,體內莫名的力量不停的瘋漲,沒有絲毫停下來的趨勢。
雖然他的境界並沒有繼續增高。
這隻單純是上官羽那寂滅劍意的力量,李文碩這才發現,上官羽確實可以不在乎境界,因為憑藉著這種劍意,個人的武力幾乎可以做到無止境的提升,如果單純只做一個擁有力量的武夫,上官羽當真可以俯視這個世界,更何況他老人家的境界確實高。
無論上官羽平時表現的如何,他的內心卻是真正無情無我的,那是仙,李文碩認知上真正意義的仙。
他的力量畢竟還是超越了這個世間。
可是天上的雷霆依舊轟鳴,躁動的雲還在翻滾,李文碩體內那絲躁動的境界終究還是出現了一絲裂痕。
他要突破了。
雖然他的氣息是寂滅的,但是他的內心卻是無比的喜悅,這種喜悅淡淡的,卻揮之不去,讓他的心情始終舒暢。
人心情舒暢的時候,心裡總是會響起一些美好的事物,例如他的朋友,他的子女,他的愛人。
而這些人此刻不也正在他的身邊嗎?
他又有什麼理由不去好好珍惜他們?
自己又有什麼理由無聲無息的死在這裡?
李文碩想到了已經會喊爹的李漁,想起了羅九衣,就感覺即便沒有這寂滅,他的力量也可以無限大。
何止力量,如果你們在我身邊,我簡直無所不能!
李文碩這般想著,於是乎,轟鳴的雷聲更大了,風吼著,雨又下起來,越下越大。雷,隆隆隆的滾過。急風暴雨把小溪邊的矮草都快按到水裡了。
雨點兒打在荷葉上,像珠子一樣亂轉。平靜的水面,起了波浪。
天連水,水連天,迷迷濛蒙一大片。
眨眼的功夫,雨水便浸透了李文碩的衣衫,可他也不在意,這雨水落到身上,根本無法滅掉他心中的溫暖。
甚至彷彿如春雨在竹枝、竹葉上輕輕跳動著一般,讓他也格外精神。那雨時而直線落下,時而隨風飄灑,留下了如煙,如霧,如紗,如絲的倩影;飛濺的雨花彷彿是弦上跑動的音符,奏著優美的旋律。
於是乎,李文碩心底越發的平靜。不同於那種寂滅的平靜,而是心安的平靜。
與此同時,這個天地間,沉悶的雷聲越來越大,它似乎要衝出濃雲的束縛,撕碎雲層,解脫出來。那耀眼的閃電的藍光急驟馳過,克嚓嚓的巨雷隨之轟響,震得人心收緊,大地動搖。
可是山頂上所有人的目光,在這個時候,卻不約而同的看向了腳下幽深的峽谷。
尹懷也皺著眉頭,看著那深淵,心中劇烈的跳動。他站在半空中一動不動,完全是靠著幾百年裡修身養性帶來的超強定力。
因為他的直覺一直在告訴他,走,立刻走,走得越遠越好,這深淵裡爬出來的,必定是前所未有的妖魔。
也是,深淵中走出來的,不是妖魔是什麼東西呢?
可他始終沒有走,因為他深知,這世間確實有一些妖靈,但是妖靈這東西,越是強大便越是智慧,那是時間積澱出來的東西。
可他又不確定。
因為這撲面而來的恐怖寒意,讓他覺得骨子裡發冷,心底都在顫抖,準確的告訴你這是某種嗜血的東西。這種感覺,彷彿當年他第一次參加殿試的時候,李家皇帝用眼睛靜靜地注視著他一樣。
唯一知道真相的是屠夫。
因為是他親手把那個人打落山崖的,可是他也沒有想到,對方在他那一刀之下,不僅沒有廢掉,反而機緣巧合之下有了天沖境的機會。
那麼自己就會輸嗎?
屠夫笑了笑,搖了搖頭,方才的戰鬥,他又何曾盡全力過呢?
畢竟他只是稍微認真的一刀就擊敗了對手。
武術這東西,高手相爭,一般講究先纏鬥,探出對方虛實或是招式的特點,然後到適合的時機,用適合的招式來擊敗對方。
可他那一刀,就算一開始的時候使出來,他知道李文碩也是絕對擋不住的。更何況,這深淵下爬出來的,就算是一個天沖境的李文碩,如果沒有了那賴以為生的劍,又能比之前強上多少?
他真的還能比之前強?
屠夫笑了笑,這個問題他也問了自己,答案是一定的,自己先敗李文碩,再敗天宮天將,雖說這天將實力比之李文碩也要弱上不少,但是敗了這兩人,他的戰意和氣勢皆已達到了完美無缺的巔峰。
這個時候,天底下絕無人是他的對手。
但這個時候仍有人膽敢向他出劍,只因為那個人離他很近,便是一劍斬出,幾百丈的劍氣在空中變成了一條銀龍,直竄向他的心口。
然而屠夫只瞥了那劍氣一眼,甚至沒有親自出手,只是接引了些微頭頂泄露的天雷,就是直接將那劍氣湮滅。
天威難測。
那看著強橫異常的劍氣竟然連那金色的天雷一瞬都擋不住,潰敗之後,金雷仍電光一般朝著揮灑這劍氣的柳山奔去。
柳山的輕功不弱,但是又怎麼快的過這天雷?
更別提他幾乎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他臉上的表情仍停留在揮劍結束那一刻一樣的認真與超乎尋常的殺氣上。
下一刻他就要死了。因為屠夫不會手下留情,這世上所有人,在他眼中,不過是爬蟲一般的蠢物,一個獵食者,又怎麼會向自己的獵物施捨善心?
可柳山畢竟沒有死。
天空中張開了一隻白嫩的手,這手掌不大,卻也不小,雖白嫩卻又不失力量,看著就是一張男人該有的手。
這手實在是沒有什麼出奇之處。
可這手卻做了件讓所有人都吃驚的事情。
那無形無質的金色閃電被那隻手住在了手心裡,就像是一個不聽話的孩子在父親手中拚命的掙扎。
然而李文碩只無奈的笑了笑,手中那金色的閃電便湮滅在虛空之中。
學宮一眾人等看見了李文碩,第一瞬間就看到了他,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吃驚二字,他不是死了嗎?
屠林豪這樣的人難道還會手下留情?
無數的念頭在他們的心中轉動,就連尹懷也無法再淡定,因為他發現,李文碩的氣息竟是已經高的可怕,那是他所看不懂的玄奧。
然而他的境界也已經到了破軍上境。
不過也有很多人的臉上露出了笑意,甚至有不少人的眼中留下了眼淚,當然是激動的,高興的眼淚。
不過大喜大悲總容易傷身,若是李文碩看到這一幕,看到這眼淚,一定會心疼的。
一個真正的男人又怎麼會對女人的眼淚有免疫力?
更何況這眼淚還是為自己流的。
屠夫也在笑,他看著不遠處的李文碩,心中越發的高興。對嘛,這份寂滅,雖然還有些生機顯得瑕疵,但是這豈不才是真正的同類?
可李文碩卻沒有看他,他轉過身,看著身後的柳山,笑著說道:「嘿,小子,瞧我又救了你一命。」
柳山看到李文碩,心裡高興的都開了花,可同樣也因為是見到了李文碩,他就氣得牙根兒疼,覺得自己被騙了。
這個傢伙又哪裡需要別人擔心?
自己竟然被一個男人欺騙了感情!
他呵呵笑了一聲,不屑的說道:「我看你還真是不如死了,真以為劍仙了不起不成,大白天的露著一對大白屁股站那麼高,也不嫌丟人!」
聽了這話,李文碩一怔,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歷經如此多的磨難,只剩下了幾塊兒碎布掛在身上,不禁也是一。
但他也不擔心,仍舊說笑:「劍仙當然了不起,你能說,光屁股的劍仙難不成就不是劍仙了?」
這一點柳山當然不能否認。
他怎麼也沒有料到李文碩死裡逃生之後臉皮竟是變得越發厚實了。
其實他完全猜錯了,山上就學宮的幾十人,而山下的人,隔著一千多丈,看他也就是一個小小的黑點兒,又哪裡看得到他身上的衣服。
……
極北風暴海。
海底一千丈,這裡沒有陽光,本應是漆黑的死域,可是實際上,海底八百丈是黑暗,到了這裡,卻很是明亮。
四處都是晶亮的螢石和發光的魚類,高聳的建築群聳立在海水之中,這個季節,正是鬼魚產肉的季節,也是海族尋找食物的季節。
他們手中拿著深海陳銀鑄造而成的三叉戟,本應滿心興奮的在水中追捕鬼魚,可是此刻卻一個個面帶絕望的四處逃竄。
這天龍宮中來了兩個惡魔。
一個在前面逃,一個在後面追,逃得那個人渾身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可是卻只有極少數的幾滴血被巨力震下。
而這血水也沒有吸引鬼魚的那種血腥味兒,反而是一種淡淡的清香,這種清香是海底的世界所不曾有過的。
「茉莉花的香味兒。」
最年老最有見識的海族怔了怔,輕聲說道,然後就被身後追著的『魔神』一刀斬掉了腦袋。那是五尺長的黑刀,幾乎比一些海族整個身子都要龐大,這豈非正是魔神的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