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意外
「哈,看我白虹貫日!」
「仙人指路!」
「白猿背劍!」
……
河邊,一顆蒼勁逢春的大槐樹下,兩個不過十來歲的少年各自手持一柄簡陋的木劍舞的興起,看那一身穿著儘是粗布麻衣,就這樣上面還落著幾個補丁,打著一雙赤腳,滿是泥垢,便知是窮苦人家的孩子。
說是舞劍卻也不對,只因無論是技巧還是步伐俱都不倫不類,倒像是尋常的野把式,甚至還要不如,只能說多了點章法,怕是雞都殺不了一隻。
可兩個少年練的很是起勁,你來我往,木劍在空中交擊的是「噼啪」作響,沒多久,就已經累的是氣喘吁吁。
「等等,歇息一下,我們再看看書上怎麼說的!」
那年紀稍大點的少年擦了擦臉上的細汗,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掏出本破破爛爛的書來,卻不知從哪撿來的,只見上面隱見「劍俠」兩字,想來多半是哪個落魄書生用以糊口寫出的。
二人擠在一起如看珍寶。
好一會,才似找到了下一招,就聽一人道:「下一招應該是有鳳來儀。」
另一個卻搖頭。「不對不對,這四個字應該是流星追月,茶樓里的說書先生都說了。」
「哦,那是我記錯了,我們再練練。」
「嗯!」
只練了沒一會。
「哥哥,我餓了。」
槐樹下,似是弟弟的少年開口道。
「這才練了多久啊你又餓了?真是沒用……那你等等,我去河裡摸兩條魚來。」另一少年眉頭一皺,只是話說到一半看著弟弟目中泛著眼淚當下心頭一軟,只得放下木劍和那視若珍寶的書冊下到了河裡。
不一會,懷裡便抱著兩條肥碩的鯉魚冒出了水面。
除他們之外樹下還有一人,那人面色虛弱,手中捏著幾顆野果,擦都沒擦便迫不及待的放到了嘴裡,只是這入口一嚼頓時滿嘴的酸澀。
孟秋水臉色變了變,但並未吐出而是慢慢咀嚼著,隨後吞咽了下去,見一旁的少年戲耍般的舞著木劍他也沒什麼興緻,只是靜坐著看著水面微微出神。
試問一人猛然間從神魔一流變作普通人,這樣的落差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便是自比「天心」的他也有些不適應。
如今「李園」慘遭血洗,二十餘口無一倖免,李曼青生死不知,如此,他這個推開門的人定然少不了被懷疑的下場,指不定已經有人滿江湖的在找他了,想來,定是有人暗中攪亂江湖,要有大動作了。
「唉,看來兜兜轉轉,還得我來為你們李家出頭。」
他呢喃著,待嘴裡的酸澀去了些,方才又捏起一枚青果放了進去,奈何這不吃還好,一吃,早已空空如也的腹中立時傳出一連串「咕咕」的響聲,加之連夜出了保定連休息都未休息,如今當真是又餓又困,只待吃凈了野果竟是靠坐在槐樹下睡著了。
……
「哥,這四個字是哪一招?」
「清風拂柳?不對不對,劈風斬浪?也不對。」
「哎呀,我忘了。」
「要不咱們自己取名字吧!這招就叫砍麻雀?」
「不行不行,以後咱們行走江湖一說這招式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
也不知睡了多久,聽著耳邊的爭吵孟秋水緩緩睜眼,就見竟是日上三竿,不知不覺間原已睡了一天一夜。
不過,令他意外的是身前居然放著片荷葉,上面放著幾塊烤黑的魚肉。
瞧了瞧不遠處爭的面紅耳赤的兄弟倆,孟秋水默然之餘伸手捧起了荷葉,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顯然是餓急了。
眼看就快吃完了,就聽。
「喂,你,魚肉可不是白吃的,你可識字?」
只見那模樣稍大的少年神情很是局促但又強作鎮定的站在他面前,眼中有些期待。
孟秋水咽下去嘴裡的魚肉,他沉默稍許道:
「魚肉不夠!」
少年聞言先是皺眉,但隨即又似反應了過來臉上湧現喜意,竟是利落的又下了河,另一個則是熟練的生著火,開口說著。「你得先念出來魚肉才能給你吃。」
孟秋水吃完最後的魚肉,靠在槐樹上對著忙活的兄弟倆說道:「把那書拿來我看看。」
接過一看,只見每頁上面畫著一幅幅簡陋的人像還配著名字,薄薄的不到十來張,而且印記斑斑,殘破不堪。
那哥哥三下五除二的清洗完魚便走了過來指著一幅圖。「這一招叫什麼名字?」
孟秋水輕聲道:
「這叫游龍出江,名字雖起的響亮,但只不過是簡單的刺、撩技巧,似乎是海沙幫的劍法。」
「那這個呢?」少年復又指著另一個。
「這是白雲出岫,重在起劍輕靈,無跡可尋,點蒼劍法。」
「這個?」
「清風徐來,華山劍法。」
「這個?」
「這是老猿掛樹,青城劍法。」
「這個?」
「蒼松迎客,華山劍法!」
……
本就不過十來招,偏偏還是東拼西湊而成,被改的面目全非,可兩個少年卻如獲至寶,每每孟秋水一開口,他們便低聲重複好幾遍,像是要牢牢記在心裡。
如此,一直到黃昏,天空晚霞如火,二人才終於跳上河邊的木筏,收起漁網撐向上游。
見兄弟倆離去,孟秋水這才拾起地上已涼了的魚肉吃了起來,只不過就在夕陽有小半落下山的時候,他忽的嘆了一聲。
「閣下如何稱呼?」
夕陽餘暉下,赫見一道拉長的影子慢慢接近,延伸到了孟秋水的面前。
他抬頭看去,不遠處的河邊已站著個冷麵漢子,一身黑衣,懷抱一口青鋒,正打量著自己,眼神凜冽如冰。
「你便是推開那扇門的人?」
亦如那神情,來人話語同樣冷漠,不答反問。
「是我!」
孟秋水站起了身子。
「你既熟悉各派劍法,怎會不通內力?」黑衣劍客忽眉頭一皺,像是看出了什麼隱隱有些失望,他顯然並不是剛來。「可惜,你不該推開那扇門,即便是普通人我也不會留情。」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對面那個看似不懂武功的白髮青年卻語出驚人。「有時候,有無內力並不能代表劍法的高低!」
「這麼說,你的劍法很高了?」黑衣劍客雙眼一凝,銳利的讓人心底發寒。
孟秋水拾起一旁被遺忘的一柄木劍,嘆道:「我殺過很多劍客!」
見對方拾起一柄木劍,那黑衣劍客眼中寒芒更勝,已不再言語,探手一抓劍已在手中,只聞「嗆啷」一聲。
剎那,便見一點寒星斗射而出。
……
夕陽餘暉將盡,靠坐在槐樹下的白髮青年似是從未動過,吃著未盡的魚肉,閉目養神打著盹。
而河面上,已多了具淌向下游的浮屍,咽喉一點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