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陳夫子向來為師嚴苛,卻有一樣優點,那就是從來都是到點上課,到點下課,從不拖堂。是以,趁著午飯前的空檔,我便急急遁回寢屋去哄我那隻凌霄獸。早上見他還在貪睡,便沒叫醒他,再想著上課的時候是不能帶著他的,所以沒打招呼就偷偷走了。現下心裡記掛著,總要回去給他賠個不是,好好將他哄一哄。

可靈霄獸,並不在屋子裡。心下好笑,想必定是又跑到宵煉那裡了。便轉身遁到了華光殿。

宵鍊師父正垂著頭,未束的黑色髮絲披在身後,平日里在旁人眼裡冷硬的他,在我眼裡,倒是有幾分柔軟。

那通體雪白的的靈霄獸正在他手中卧著,見我來了,將頭轉去一邊,氣呼呼的對我重重一哼,「阿瑾壞蛋!」

我笑道,「我不過是去上早課了,這不,一下課便來急著尋你了,這樣,你還說我不好嗎?」

見靈霄獸還不理我,我故意道,「快要到飯點了,你要不要跟我去飯堂吃飯?」見他不作聲,便又道,「哦,不去啊,那我一個人去了喔!」

我假裝轉身不去管他,他卻一下跳到我肩上,委屈的看著我。見他這番可愛的不得了的眼神,忍不住在它毛茸茸的小腦袋上摸了又摸,靈霄獸微微閉了眼睛,一臉享受模樣,似是見我沒再摸它,便用毛茸茸的小腦袋拱蹭我的手心,開口撒嬌道,「摸摸!還想摸摸!」這般奶聲奶氣的撒嬌模樣,真是叫人喜歡得緊!

宵煉哼了一聲,氣呼呼道,「若早知他這般黏人,就不送給你了!這小東西!」竟敢明目張胆的調戲阿瑾!!

某獸氣呼呼道,「我不是『小東西』!我是……我是……嗚嗚嗚,我沒有名字,我還沒有名字……」

見靈霄獸一臉委屈,我急道,「莫哭,莫哭,」我向宵煉求救道,「宵鍊師父,你從前沒給他取名嗎?」

宵煉瞪著某獸,很是不恥他仗著一身可愛絨毛在阿瑾面前撒嬌求關注。從前把他放在成淵那裡,是切切告誡那小子不要輕易為他取名的,免得靈霄獸錯認成淵做主人,「阿瑾,你來為他取個名罷。」

「……嗯……叫你什麼好呢?」我將他捧起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也正茫然的看著我。

「這身毛茸茸的可愛樣子倒還真像個小雪球,我就叫你雪糰子好了!」

「雪糰子?我不喜歡!嗚嗚……換一個!換一個!」

「你不喜歡?」我想了想,「那……白糰子?」

「不要!」

「……肉.糰子?」

「不要!!!」

見那靈霄獸氣呼呼的模樣,宵煉在一旁忍不住笑出聲來,「阿瑾,你幹嘛非得叫它糰子?」

說罷,某師父憂心道,「我在想,是不是要在淸胥山再請一個文夫子……」

「宵鍊師父的意思是我取的名字沒有文情雅意?」我哼了哼,「這名字有什麼不好?叫著順口!」

某獸更委屈,「當然不好!當然不好!人家不要糰子!不要!」

「……這下可是難倒我了,」我歪著頭想了想,「你長得就像個小圓球,不如叫你『阿圓』好了?」

靈霄獸:「……『阿圓』?再換一個!」

「那換成方才的『肉.糰子』?」

某獸委屈道:「……那還是『阿圓』好了。」

我安慰道,「這個名字多好啊!圓圓的,多可愛!況且,『圓』,又有圓滿之意,望你這一生,圓圓滿滿的才好!」

某獸眨了眨眼,想了想,用力點頭,「我喜歡『阿圓』這個名字。」

「咳——咳——咳——」

「咳——咳——咳——」

「……」

宵鍊師父忽然咳起來,這一陣咳后,臉色微白。

我趕緊上前為他輕拍後背,想幫他順順氣,可手心裡不知沾著哪裡來的血,我一下愣住,望了望宵鍊師父的後背,就是我剛才為師父順氣時輕拍的地方,那裡正有一灘暗紅如水的血漬,因他穿了件暗紅的袍子,是以,那麼多的血漬印在上頭,就像水浸了一般不打眼,可我的手上分明沾著血!

「宵鍊師父……」我能聽見自己的聲音分明在顫抖。阿圓見到,也嚇了一跳,伏在我肩上不敢動彈。

宵煉臉色微白,卻不以為然的笑道,「不過一點血,竟把你嚇成這般模樣,以後可別說我是你師父。」

我想到莫言對我說過,說歷劫的天雷即便打在仙身上,也是好不了的疤,可這段時日,宵鍊師父在我眼前皆是逞強模樣,我也並不想拆穿他的好意,是以每日只是悉心照顧他,指望著能讓他快快好起來,如今見到這身血,才知道他已經到了連裝都沒法裝的地步!我哭道,「你還好么?」

「不過破了點皮……」

「葯在哪裡?」

「我說了沒什麼大礙……」

「葯在哪裡!」

宵煉嘆了一口氣,從袖中拿出那瓶葯,遞給她。

「讓我看下傷口。」

見他只靜靜看著我,我固執道,「讓我看下傷口!」

當宵鍊師父脫下上衣露出後背的時候,我的眼淚就不由自主的落下了。

那是怎樣的傷口啊!

幾十條猙獰的傷口爬滿了宵鍊師父的整個後背!大半的傷口都沒有癒合,有些地方的皮肉還是綻開的!傷口的邊緣都是暗紅的焦色,那些粘在我手上的血液就是從這裡滲出……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下來,這是……這是宵鍊師父為我擋下的那四十八道天雷電火留下的傷口!這四十八道天雷將他的身體傷得如此嚴重!我先前還以為只要悉心熬藥他就會好起來!我以為只要他修養一段時日就會好起來……

「我不知道……不知道你的傷竟是這麼嚴重……」我將藥膏細細塗抹在那些蜿蜒的傷口上,一條條,一道道,一直疼在我心裡,我哭道,「為什麼傷口還沒有癒合?還在流血?」

宵煉轉過頭,將她的眼淚擦去,微嘆一聲,「傻瓜,那是歷劫的天雷電火,自是沒那麼容易好全,」他頓了頓,琥珀眼眸里滑過一點笑意,「我可是為了你才受得傷,你得把我照顧好了。」

我忙不迭的點頭,「阿瑾……阿瑾定是要照顧好宵鍊師父!」

見她那般受驚模樣,還真是被自己這傷嚇到了,心中滑過一絲不忍,可又想到這是她願意走近他的極佳好機會,便也暫時任由她為自個兒擔心了。

「唔……我這傷口很難癒合的,每日早晚都要塗抹膏藥,傷口又在背後,塗抹起來著實不便啊!」他皺眉道。

「我來為師父抹膏藥!」她急道。

「自受傷以來,我這頭髮都沒法束好了,這肩膀一動就會扯到背後的傷口啊!」他為難道。

「我來為師父束髮!」她急道。

「這受傷以來,每日在華光殿里修養,實在無聊得緊,也沒個可以說說話的人陪著打發打發時間,哎……」他嘆氣道。

「我來陪師父說說話!」她急道。

琥珀眼眸里泛出笑意,背後鑽心的疼痛,卻抵不過她眉眼裡流露出的疼惜。他心中一暖,忍不住低聲道,「有你陪在我身邊,真好。」

「宵鍊師父,閑時里,你喜歡作什麼?如果喜歡下棋,阿瑾下回過來就帶一副棋子兒過來陪師父解解悶兒!」

幫宵鍊師父把衣服披上,仔細為他理好衣袍,想了想,又道,「我也可以吹笛子給您解悶兒……」唔……還是算了罷!記得上回青山說我吹笛子吹得忒難聽,為此,我還特意拉了莫言來聽了一回,結果莫言還沒聽完就捂著耳朵遁了,在此事上,我很受打擊。於是我連忙道,「我忽然想到我吹笛子的技巧實在糟糕,還是……還是換一個,換一個哈!」

為宵鍊師父細細束好發,忽然想到我屋子裡放著的那一摞還沒翻看的閑書,高興道,「我明日帶個好東西過來給師父解悶兒!」

宵煉笑道,「什麼好東西?」

「明日就知道啦!」

.

待第二日,宵煉見到阿瑾手上的「好東西」時,眉眼忍不住抖了幾下,「……這就是你平日里常看的書冊?」

宵煉捧著阿瑾遞來的一摞書冊,除卻最上面一本是『閑話茶樓』外,底下那本書冊上竟赫然寫著『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情場老手』!

我這一驚,手上的另一摞書冊盡都掉在地下,我急忙一本一本拾撿起來,這些書……這些書實在讓人面紅耳赤外加心驚膽顫!譬如我現在拿著的這本——『小妖馴夫記』,再譬如地下還沒拾起來的那本——『上仙求愛記』……

我抖著唇看著那個笑的一臉玩味極不正經的師父,一邊搖手一邊語無倫次的解釋道,「這書……這個我不知道……這個不是我的書……宵鍊師父您千萬要相信我……」

想起元兒那傢伙上回抱來這摞書時笑得實在意味深長,原來竟是這個意思!這段時日我一直忙著照顧兩位師父,還沒來得及去翻一翻,這下……這下可真是丟人死了!

我紅著臉將那幾本讓人面紅耳赤的書扔到遠處的小几上,只留了幾本能讀的放在手裡。都說我麵皮子向來不薄,可方才那一場意外,著實讓我的臉皮子燙紅了好幾輪!

蜷在小榻上的阿圓卻是不明白,只一味對我撒嬌道,「我想聽故事,我想聽故事。」

我將宵鍊師父扶到紫色蓮紋的榻椅上,為師父倒了一杯茶水,尋了那本『閑話茶樓』,還有另外幾本尚可讀看的『奇聞異事集』來,要為他們仔細讀幾頁。這小書倒是有趣,記載了許多地方的奇聞軼事,說到趣處,那阿圓便要纏著我讀上兩遍才罷休,可瞧著宵鍊師父望著阿圓的臉色,彷彿很是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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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家有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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