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職代會(上)
關於人事變動的事情,還沒有下文傳達,韓慶功不知道從哪裡得到消息,來到董柏言的辦公室大吵了一氣,最後怒氣沖沖的摔門而出。據目擊者講董廠長氣得臉色發青,手腳都是哆嗦,活像一個帕金森症的晚期患者。緊跟著,一項風雨無阻按時上下班的韓慶功,乾脆請了病假在家裡泡起了病號。不少人知道這個事情,心中暗道,完了又一個反腐鬥士倒在了自己人的槍口下。
沒幾天建立分廠的報告省委已經批下來,並且董廠長為光華機械廠要來五千萬的壯舉傳遍廠區,人們額手相慶歡欣鼓舞的等待著那一天,韓慶功的事情也就在人們記憶中,僅僅泛起一個小小的浪花,就復歸平靜,再也沒有提起。
朱宇島在郭柏光的辦公室里,看著自己的主子,就像等待著骨頭的狗,「郭老大你說建立分廠之後,我們怎麼辦?會不會還呆在總廠啊?」
「你急什麼?遇事情要沉住氣,上一次黨委會上,難道你看不出董柏言在故意激你?你可好還愚蠢的按照對方的路數走,要不是我提醒你,估計你現在就跟那個姓韓的一樣,在家好好養病吧!」郭柏光睜開微閉的眼睛,看著對面這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物,搖了搖腦袋,經自己心中的不滿表達出來。
「郭老大我可是按照你的吩咐來做,趁機搞點事情看看對方的態度。」朱宇島滿懷委屈的說道,神情就像遇到一個惡婆婆的小媳婦。
「你,你,算了不跟你說了,跟你這種人講謀略,真是自取其辱。」郭柏光氣得又把眼睛再次閉住,想體會一下眼不見心不煩的境界。可惜的耳朵沒有自我屏蔽的功能,只能忍受著對方絮絮叨叨的騷擾。
終於閉嘴了,郭柏光睜開眼睛看見,對方的喉結上下開始蠕動,連忙伸出手做了一個停的手勢,彷彿自己的交警,對方是酒駕的司機。
「朱宇島我都跟你說了,你急什麼。董柏言獨身一人來到光華機械廠上任,他不靠我們靠誰。難道你不明白韓慶功的事情,就是他在向我示好的信號?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對了,最近韓慶功沒什麼動靜吧!」郭柏光搶先岔開話題,生怕對方還繼續在嘮叨下去。
「沒什麼事情,老實得很。每天寫就是上午出來散散步,然後傍晚出來走走,誰也不搭理,聽說過兩天要去外地看上學的兒子。」朱宇島笑著說道,嘴角露出鄙夷的神情。
「嗯,你記住這兩天給我盯緊點,看看他跟什麼人接觸,然後把名單拉下來,我看看。」郭柏光一臉鄭重其事的樣子。
「郭老大沒必要吧!我看這小子很老實的。」朱宇島認為小題大做,實在沒有搞出這麼大陣仗,來對付一個什麼也不是的人。
「你***懂個屁,按照我說的做,直到看見他上火車為止。」郭柏光勃然大怒,一改以往喜怒不形於色的表情,直接爆了粗口。
「明,明白了。」朱宇島看見自己領頭大哥一生氣,後果很嚴重,連忙結結巴巴地答應下來。
郭柏光長長出了口氣說道,「你還有事情嗎?」眼神中的不耐煩之意,就差直接說出你他娘的快給我滾蛋。
「沒,沒事了。我出去了。」朱宇島連忙站起身,然後沖對方討好的笑了笑,郭柏光擺了擺手,就好像驅逐一隻在眼前來回嗡嗡直飛的蒼蠅。
朱宇島戀戀不捨三步一回頭的向門口走去,在門口停留了一會兒,看到對方確實沒有挽留自己的意思,這才打開門走了出去。
郭柏光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心中有隱隱的不安,直覺告訴自己這次人事變動沒那麼簡單,可是自己翻來覆去覆去翻來就是找不出,這些事情有什麼不合理的地方。偏偏每一步都能找出合理的解釋,越這樣他心中越不安。總感覺眼前有一層迷霧,想看個清楚去也只有霧裡看花的朦朧。
算了事情再走走看吧!也許真的是自己杞人憂天了,暗暗找了一個很牽強的理由,來撫慰那顆惴惴不安的心臟。
董柏言將工會主席劉航安叫到辦公室,「老劉啊!咱們廠已經多久沒有召開職工代表大會了?」
劉航安看著董柏言遲疑了下說道,「董廠長職工代表大會可是有些年頭了,我算一算啊!」板著指頭數了半天最後抬起頭說道,「應該有七八年了。」
暗中皺了皺眉頭,這個工會主席怎麼當得,算了半天才得出一個不是很確切的數字,實在有些讓人哭笑不得。臉上依舊和顏悅色的說道,「我看咱們是不是應該開職工代表大會啊?畢竟廠子是工人的,如果拖得時間越久,工人對這個廠子歸屬感也越小,這樣下去不利於我們開展新的工作啊!」
劉航安使勁點點頭笑著說道,「呵呵,董廠長誰說不是呢?您看什麼時間合適,我下去安排。」
「別著急,我想咱們應該讓全廠人們都參與進來,這樣既能造大聲勢,又能讓他們感受到久違參與廠子管理的感覺。我看咱們應該將選票發到每個職工的手裡。這麼著你先做一個摸底調查,看看我們廠現有職工情況,然後給我拿上來好不好?」董柏言微笑的看著對方。
劉航安嘴裡感覺有些發苦,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
「怎麼老劉有問題?」董柏言看到對方的樣子笑著問道。
「董廠長您不知道,工會現在沒幾個人,可以說就剩我一個光桿司令,而摸底調查工作量又大,我怕完成起來有難度。」猶豫了一會兒,將心中顧慮說出來。
「哦,這樣啊!」董柏言沉思了一下,「這麼辦,我給你抽調人手,幫助你完成這項工作,但是一定要詳細,千萬不能流於形式。」
「那敢情好,董廠長你放心,只要人手夠,我肯定將這項工作完成好。」劉航安做出保證。
「那好,我下午就安排一些人手過去幫你。」
劉航安走出去,董柏言將振興叫進來,安排了一番,對方領命而去。
董柏言微微笑了笑,呵呵這塊蛋糕肯定已經有人惦記上了,不過蛋糕好吃但未必能吃到。他預感到肯定會有人跳出來,不過跳出來更好,不妨給他一個舞台盡情的表演,總比躲在暗地裡射冷箭好得多。
很快廠子裡面要召開職工代表大會的消息不脛而走,而這個話題成為全場人們口中議論的熱門話題。更有些政治神經敏感的人,心中暗暗有些懷疑,這個會議會不會與建立分廠有關?如果有關的話,那麼毫無疑問新一屆的分廠領導,就有可能在這次代表會當中產生。
不少人的心思便活動起來,四處串聯四處打探四處活動,都想從各個渠道探明點確切消息好提前下手。不是有一句話說得好,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嗎?我們如果準備充分了,呵呵機會女神肯定會眷顧到我們的頭上,到時候不愁沒有個差事乾乾。
董柏言的家裡迎來送往一批又一批的人,同樣郭柏光的家中更是賓朋滿座,即使遇見也不要尷尬,畢竟大家都是為了同一個目標而奮鬥。彼此之間見面的問候語,由吃了沒轉化為抓緊機會。
相熟的人見面頭一句話,「抓緊機會」;不熟的人見面心中暗道,「抓緊機會」;敵對的人見了面更是咬牙切齒心中發狠要,「抓緊機會」;廠領導見了自己心儀的下屬,更是手拍肩膀和藹的說,「抓緊機會」。總之機會就那麼多,至於到底誰會真的抓緊機會,彼此心裡也沒底。
機會到底有沒有?這誰也不敢打包票,畢竟誰也不可能採用辣椒水老虎凳之列的酷刑,對董柏言嚴刑逼供,逼他說出真實的用意。
朱宇島這幾天一點都沒閑著,帶著手下的護廠隊招搖過市,頗有幾分南霸天老子又回來的架勢。見雞攆雞,見狗哄狗,將整個廠區弄個雞飛狗跳烏煙瘴氣不得安寧。人們冷眼觀瞧,都清楚這個「還鄉團」整出這麼的動靜,究竟是給誰看。小樣嚇唬誰呢?廠子里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你,大部分人都是這麼想,但是輪到實際行動,也只是拿腳下的土地撒氣。
劉航安來董柏言的辦公室,笑著將普查名單送到他的案頭,「董廠長這是廠子里新近統計上來的在冊職工花名表,原有職工共計九千七百九十二人,現在停留在廠職工還有五千四百八十五人。」
董柏言接過來,放到自己的桌子上,輕輕敲了兩下緩緩說道,「離退休的工人幹部統計了嗎?」
劉航安一聽有些傻眼,我的親娘看來還得在加班,滿臉賠笑道,「呵呵,這個事情是我疏忽,我把他們給忽視了,實在對不起董廠長,呆一會下去我繼續完善花名。」
點了點頭笑著說道,「那些離退休老職工,雖然現在離開了以前的工作的崗位,但是他們也為這個廠子流過汗水立過功勞,所以他們也是這個工廠的主人。老劉你就辛苦辛苦,將他們也加上好不好?」董柏言看著對方。
劉航安勉強的笑了笑接受了新的任務。
前前後後花了差不多半個月,終於將光華機械廠職工具體情況摸了個差不多,反正帶喘氣的加起來八千五百八十八人,董柏言看著花名冊滿意的點點頭,這個數字不錯看起來挺吉利,看來是該進行自己下一步計劃了。
立刻召開廠務會,決定職工代表大會,將甄選職工代表的任務交給劉航安具體操作。由各個基層工會小組推選職工代表,名額以總人數的百分之五為限,但是年齡上做出了一定的要求,必須在六十五歲以下,身體還要有行動能力,他可不願意看到走路一步三搖兩級風就能吹到的耋耄老人,顫顫巍巍的來到會場,更不願意看到有人抬著擔架坐著輪椅來參加職代會。
劉航安接到任務后不敢怠慢,連夜印發文件下發到各個車間的基層工會小組,如果工會小組機構不健全,抓時間成立一個。就這樣如火如荼的推舉職工代錶行動,快速的在工人中間展開。
「郭老大董柏言這麼搞什麼意思?難道他還真的想搞什麼民主意願。」朱宇島看著郭柏光問道。
「哼哼,這個董柏言有點意思,看來他是打算藉助職工的力量,想和我斗一斗。」郭柏光似乎看穿了董柏言的意圖,嘴裡冷笑道。
「呵呵,我也是這麼想的。」朱宇島咧開大嘴,似乎在自鳴得意自己的想法與自己的老大不謀而合。
郭柏光看了對方一眼說道,「我敢肯定到時候,董柏言肯定會將分廠成立事情拿到會上討論,而且很可能新一屆的分廠領導班子,就在大會上產生。」他的手指頭在沙發的扶手上輕輕的敲擊著。
看見朱宇島一副貪婪的樣子心中就是感到一陣厭煩,「當然這也是我的推測,具體情況還要看事情如何發展。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讓我們的人盡量被推選為職工代表,這樣才能夠坐到未雨綢繆。」郭柏光既像對自己說,有像對朱宇島說。
「呵呵,這還不好辦,我帶著護廠隊在各個車間溜達一圈,他們還不乖乖的填上我們要安插進去人的名單。」這張大嘴張開打了一個大大哈欠,似乎不明白自己的主人,為什麼對這件事情傷透腦筋,自己帶上那幫狗腿子到各個地方叫囂上一氣,不就完事大吉了嗎?
郭柏光用很認真眼神看了對方半天,看的朱宇島有些不好意思,肯定是老大認為自己的主意不錯,用一種驚嘆的眼神欣賞我。「呵呵,郭老大你在看什麼?」
「我在想,究竟把豬腦子放在你這顆頭上的哪個部位合適。」郭柏光看著對方沾沾自喜的樣子,用無可救藥的聲音回答。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跟人講道理,世界上最最痛苦的事情是跟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講道理,世界上最最最痛苦的事情是跟朱宇島講道理,世界上最最最最同痛苦的事情是朱宇島聽完了,道理沒了。
無奈地說道,「你現在這麼做,無疑於將自己暴露在董柏言的視線下,而且他會很容易的抓到你的把柄,置你於死地。這幾天你給我消停點,讓你那個護廠隊干點正事,別一天攪得上下不安。」郭柏光感覺自得頭很疼,人才啊!我真覺得現在最寶貴的就是人才,張啟義如果在我就不用這麼累了。
朱宇島點了點頭說道,「明白老大,我明天帶著他們就到各個車間維持會場秩序。」
「你,你」郭柏光看著對方簡直說不出話來,他實在不明白對方的大腦構造,是不是都屬於流線型,連個彎都不會拐,話都說的這麼明白,對方怎麼就不會領悟自己的意思呢?
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你給我聽好了,這幾天老老實實在家裡呆著,別處去四處撒瘋,如果真的惹出事情,我絕對幫不了你。」郭柏光用眼睛狠狠瞪著對方,打算只要對方說出一個不字,就撲上去先咬他幾口解解恨
「呃…」朱宇島終於明白對方的意思,撓了撓頭說道,「老大我明白了,這段時間我乾脆給那群小兔崽子放假算了。」
「嗯,你總算還沒蠢到家。」郭柏光鬱悶的點點頭。
蘇振興笑著對董柏言說道,「我已經安排人將職工治廠,職工救廠,職工護廠,職工為廠的言論散布出去,而且印發了好多傳單宣傳這次職工代表大會的重要意義,今天晚上挨家挨戶送過去,我想他們應該能夠了解這個會議的重要意義。」
「嗯,這可是光華機械廠的第一把火,千萬不能半路地沒了柴火,到時候冷了灶,我可是拿你試問。」董柏言臉色鄭重的看著振興。
「姐夫你就放心吧!這麼大的事情我怎麼會掉以輕心。而且我保證這個事情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不會讓那個郭敗光聽到一點風聲。」振興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董柏言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說道,「二舅那裡準備的怎麼樣了?」
「嗯,準備的差不多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我一想到要燒郭柏光的屁股,心裡就高興。」振興的臉上露出期待神往的目光。
「你小子精心點,越是這個時候越要仔細小心,千萬別功虧一簣。」董柏言也笑了。
第二天一早,人們發現自己的門頭或門縫裡多了一些東西,好奇的撿起打開一看,原來是呼籲人們慎重使用自己手中的選舉權和被選舉權,同時在裡面闡述了職工代表的意義,更令人心中激動的是,提出建立分廠的大體的構想,著實為人們描繪了一幅美好的前景。
同時許久不曾有人影的廠辦電視台,一反常態在電視里宣傳民主意義,並不斷播放關於這方面的一些法律常識短片;廠里的大喇叭也打破了好長時間的沉寂,用響徹全廠的聲音大肆宣傳職工代表大會意義;廠報也刊登這方面的文章,大篇幅的介紹職工所享有的權利;還有利用條幅和彩帶印上一些醒目的標語,在廠區四周懸挂,營造出一副熱烈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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