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喝酒
三個人酒至半酣,萬山斌將杯子狠狠地墩在桌子上,發出很大呯的一聲,那兩個人眯起眼睛看著他,心下明了對方要講今日小聚的真實目的。放下口中的筷子,將身體靠在椅子上,雙手交錯放到胸前,等待著。
「老夥計,咱們屬於同一批進廠,在這個廠里幹了幾十年,我感覺真的有些老了,應該回家抱抱孫子了。」萬山斌看著面前的酒杯,目光有些獃滯,嘴裡面喃喃的說道。
另兩個人沒有說話,依舊保持著原來的狀態不變,靜靜等待著他繼續說下去。
萬山斌拿起桌上的酒杯,嘴角抽*動了兩下,「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儘是他鄉之客。」長嘆一聲傷感寫滿臉上,不勝蕭索的搖了搖滿是花白的額首,舉起剩餘的殘酒一飲而盡。
其餘兩個人臉上都顯出戚戚之色,沒有說話拿起酒杯混和著嘴裡澀澀的苦味,將酒倒入喉中。也許嗆人的辛辣會沖淡嘴中類似於黃連的味道。
「呵呵知道你我像什麼嗎?」萬山斌用手抹了抹殘留在嘴角的酒漬,似乎有些醉眼迷離的說道。
「老萬你醉了。」連茂生看著空空的酒杯,沉聲說道。
「我醉了,呵呵,我心裡和明鏡一樣,只不過把平時不願意說,平時不敢說的話,講出來而已。你我就像舞台上表演的木偶。刻木牽線作老翁,雞皮鶴髮與真同,須臾弄罷寂無事,還似人生一夢中。」說罷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很投入,笑得很恣意妄為,他覺得只有笑可能會讓自己好過一些,能讓自己忘掉所有的不堪。
酒是越喝越多,心情卻是越喝越沉重,越喝越痛苦,就算再多的酒倒進肚子里,因為生理結構決定,也無法淹過心臟,所以酒能夠讓人忘記心痛,純屬扯淡。此刻就算將整個的忘川之水,全部傾倒在這三個人的心裡,也無法令他們體會片刻的心靜,
「你我」萬山斌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其他兩個人。「賣力的在舞台上表演,底下觀眾看著,至於門票收入,全都裝進別人的腰包,心情好了就想打發乞丐一樣,丟幾個銅板給你,心情不好就扔到一邊不聞不問,呵呵,你們不覺得我們很可悲嗎?」手指在酒杯的口上划來划去,語氣幽幽的說道。
這幾句話就像一柄重鎚,狠狠敲擊著他們的心臟,沉默,繼續的沉默,看著面前的酒杯,陷入獃滯的沉默。
「我們就為了幾個銅板,眼看後半輩子就在四面牆裡度過了,到了裡面還不知道有沒有活著走出的一天呢?來我們喝酒,一醉解千愁。」萬山斌拿起酒杯,醉態可掬的看著他們。
「董廠長不是說只要我們積極配合主動退贓,還是有一定挽回餘地的嗎?」齊善軍不解地問道。
「呵呵,難道你們只聽了半句話?裡面有很重要的一句話,難道你們沒有聽清楚?」萬山斌眼中光芒一閃,但隨即眯起眼睛帶著醉態,用手指點著他們說道,臉上掛著嘲諷的笑容。
他們兩個人疑惑的相互看了一眼,然後轉回頭帶著不解的目光看著那個看似已經有些醉的人。
「但是事情已經出了,總得有人出來負責吧!」萬山斌緩緩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然後靠在椅子上擺了和其他兩人同一個造型,冷冷的看著他們。
「有人負責?不是已經有郭柏光和張啟義了嗎?」連茂生遲疑地說道,但是語氣卻很不肯定,他似乎從這句話裡面體會到了什麼。
齊善軍臉色變了變,又看了看旁邊兩個人,緊張的面容放緩,心裡已經知道了萬山斌的用意。
「哈哈…」萬山斌笑了起來,似乎聽到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而且這個事情就像奧巴馬娶鳳姐為妻那般荒唐。
連茂生也想到了什麼,臉色變了,本來讓酒精熏陶的紅臉頃刻之間變得煞白,手開始顫抖,嘴唇哆哆嗦嗦含糊不清說了幾句話,但是在笑聲里顯得那麼無力,瞬間被音波產生的力量擊的粉碎。
又在一家小酒館的一個雅間里。「大哥,董柏言怎麼就這麼牛逼,明天我帶幾個弟兄把這鱉犢子好好的修理一頓,省的讓你老鬧心。」
「就是,就是,大哥只要你說句話,我們如果縮一下頭,就是大姑娘養的。」
「對啊!大哥只要你發話,就算刀山火海,我們也敢往前闖。」
在一家小飯店裡,朱宇島感覺心煩,護廠隊里幾個人叫他一起喝酒,他也正想說說話解解心煩,於是帶著滿腔的心思赴約。幾個人聊著聊著就說到董柏言,再聊著聊著就說到今天的事情,接著再聊著聊著說到,護廠隊可能解散。前兩個話題我們可以當做沒聽見,但是后一個話題絕對是砸我們的飯碗啊!
一想到今後要失去合法外衣重新變回土流氓,那簡直就相當於城管與街頭小商小販的之間角色的轉換啊!無論在精神上和物質上都是讓人無法接受滴。我們苦熬了這麼多年,為什麼?不就是為了拿到合法欺負老百姓的執照。如果護廠隊解散了,我們怎麼辦?難道要我們再次與普通群眾為伍,俺們絕對不幹。就憑咱這身份,怎麼也得享受只能上不能下的待遇。
一時間群情激奮,紛紛要求拿出看家本領和成名手段,逼迫董柏言就範。朱宇島看見自己終於點燃起星星之火,心中既是得意又是滿意,很不得多長出幾隻手來,好好的拍一拍那些不畏強權真的「勇士」。可能是他光顧著得意,沒有注意到今天是十五,能看見的星星實在少得可憐。
「那個啥,我什麼話也不說了,為了咱們的工作權和生存權,哥幾個走一個。」用顫抖的手兒拿起杯子,帶著滿懷的激動,蕩漾著漣漪的酒杯口,流淌著滿滿的得意。幾個杯子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又有不少得意撒落在擺列桌上的菜盤裡。
呵呵,我只要牢牢的將護廠隊拿在手裡,董柏言我就不信你能把我怎麼樣?在喝下這杯酒的時候,朱宇島心中暗暗說道。看來他今天真是喝高了,酒桌上的話,就好像某省人的信譽一樣實在不靠譜。
「老劉來吃飯吧!」董柏言提著從外面買回來的外賣,推開門走進來,
「誒喲,董廠長這,這怎麼使得?」劉航安正忙乎著,聽到聲音猛的抬起頭,看見董柏言拿著幾個方便餐盒走進來,後面跟著劉志軍,拿了一隻烤雞和兩瓶白酒。
劉航安連忙從桌子後面繞過來,臉色激動地看著董柏言。
「有什麼使得使不得的,你為工作加班連飯都顧不得吃,自己不管自己,可是我卻不能不管你。人是鐵飯是鋼,只有鋼鐵有機的融合在一起,才能讓我們在工作上無往而不利。我宣布現在吃飯。」董柏言大手一揮,很有些偉人的氣勢。
劉志軍早已經將茶几收拾妥當,將董柏言手裡的餐盒接過去,將它們在茶几上擺放好,然後又找三個紙杯,將酒倒上。
「老劉,這酒菜都以齊備,可就等你入席了。」董柏言笑著說道,胳膊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董廠長你可是折殺我了,您先請,您先請。」劉航安心中感覺十分舒服,廠子裡面工會的地位就相當於政協,遇到什麼決議只管拍手。而今天董柏言這番舉動,確實令他感動不已。
「老劉啊!本來我想請你到飯店吃飯,但我又覺得飯店吃法好像讓人感覺有些距離,不如我們就在辦公室里,吃點家常小菜,喝點解乏小酒,說點知心小話舒服。」
董柏言笑著端起杯,「這幾天你辛苦了,這杯酒我單獨敬你,同時還要替全廠職工代表感謝你。如果沒有你這日以繼夜的加班加點,我想咱們的職代會還得向後拖一段日子。」
劉航安連忙拿起杯子,雙手端起,「董廠長這是哪的話,這工作本來就是我應盡責任,實在有些汗顏了。」
「呵呵,老劉咱們先喝一大口。」董柏言端著杯子和劉航安的杯子輕輕碰了一下,兩個人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
「老劉。我可是聽說,你以前乾的可是生產副廠長啊!」董柏言夾了口菜放在嘴裡慢慢嚼著,看了劉航安一眼說道。
「呃,嗨那都是過去的事情。」劉航安自嘲的笑了笑,但是笑容裡面卻飽含著苦澀。
「呵呵,來,喝第二大口酒。」董柏言舉起杯子兩個人又喝了一大口。
「老劉,如果分廠需要一個生產副廠長,你願意幹嗎?」董柏言看著對方,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
「什麼?」劉航安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夾筷子的手顫了一下,一塊兒雞蛋掉在茶几上。
「如果你願意干,咱們就喝第三口酒,而且一滴不剩怎麼樣?」
聽著這個很有誘惑性的建議,劉航安深深吸口氣,拿起酒杯看著董柏言,氣運丹田舌綻春雷吐出一個響亮的「干」字。董柏言目視著對方,舉起手中的杯子,緩緩向前,終於碰在了一起,然後用不輸於對方的氣勢大吼一聲「干」。
端酒,揚杯,仰首,吞咽這幾個動作一氣呵成,如同行雲流水痛快淋漓。喝罷兩人同時抹了抹嘴角殘餘的酒滴,大笑起來…。
萬山斌的笑聲終於停止了,眼睛里冒著陰鶩的光芒,「你們明白了。」
兩個人同時點點頭,連茂生將身體向前湊緩緩的說道,「老萬看來你已經有了主意是吧!」
「呵呵,主意談不上,倒是有個思路供你們參考一下。你們說這事情讓誰負責比較好呢?」臉上帶著陰沉的笑容看著他們。
連茂生和齊善軍的腦海里都想到了一個人,但是嘴閉得緊緊,只是看著萬山斌。
「我們不妨將那個人選寫在手心上,然後共同拿出來看看,你們覺得這樣可好?」萬山斌提出自己的建議。
三個人彼此看了看,同時點點頭,掏出筆在自己的手上匆匆寫了幾筆,然後將手握住伸到桌子的中央。
「呵呵,我們打開看看是不是英雄所見略同。」萬山斌緩緩的張開自己的手,另兩隻手也慢慢打開,只見三人的手心上都寫了一個朱字,相視一笑。
「呵呵,那我們就按照商量的結果來做了?」萬山斌笑著看著他們。
「老萬今天我們不醉不歸。」齊善軍笑了,端起桌上的杯子。
另兩個杯子也舉起來,相互之間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放下杯子,萬山斌笑著說道,「明天估計還有一場好戲,咱們就等著看熱鬧吧!」,在其餘兩人疑惑的目光中,陰森森的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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