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撞球
序章撞球
一家在北美的城市裡隨處可見的街邊咖啡店,雖然是周末,或許因為是晴天的原因,在常雨的這個城市裡,人們都更願意去草坪上享受下陽光,所以店裡的人不多,
「同樣都是科學家,我倒是覺得我們搞生命科學的心臟更是強大。」男子注視著女子的眼睛,似乎覺得失禮一般,迅速地將目光移到他處,然後又覺得這樣更失禮一樣,又移了回來。目光的對視,讓男子十分緊張。
「這是你的專業研究,還是又是你的妄想。」女子很是平淡地說著。
男子這樣的把戲女子見得多了,對付起來也早有自己的經驗。
「妄想。」男子陷入三秒鐘的尷尬,然後直截了當的彙報。
與其負隅抵抗,不如直接投降。至少還能留個簡潔的觀念給對方。
「哦,試著愉悅我。」女子握著手中的杯子,注視著男子的眼睛。
因為女子略微親近的語氣,男子的明顯亢奮了起來,雖然壓制著讓自己不顯得那麼失禮,但是女子仍然毫無懸念地觀察到了對面男子的變化。
「可以做個對比嘛。那些物理學家發現自己堅信的基礎崩塌,和我們這些搞生命科學的人所信奉的基礎崩塌。你覺得誰更難以接受。」
如果物理學家們發現同樣的方法控制變數做出來的結果完全不一樣,那估計連信仰都一起崩塌了。當然了,這個認知完全是男子推測的,根據自己在學校里認識的那些其他專業的同學推測的。
而生物學家如果用同樣的方法控制變數得到不同的結果,那估計不至於信仰崩塌。這是男子親身體驗。
或者說,某些專業,這完全就是常態了。同樣的藥物、同樣的劑量、同樣的用法、近乎同樣的標本,得出來的結果完全不一樣,這完全是日常。
所以醫生從來不以百分百為結論冠以任何手術和治療。而冠以百分百給手術和治療的,不是結論,而是方法。明白了的,不解釋,不明白的,不解釋。
「就這個。」女子淡淡的說,看不出失望,同樣也看不出其他的表情。一如既往。或者說對面前男子的表情一如既往。
雖然早有預料女子是這個表情,但是結果出來之前,男子仍希望出現奇迹。這種心態是,完全不相信自己能夠控制結果,或者說完全相信自己控制不住準確結果。控制不住所有的結果,這就是男子的常態,而這使男子做了各種各樣的預案以應對突髮狀況。當然,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控制不住所有結果,帶來了做各種預案的習慣之餘,同時也為男子帶來了希望出現奇迹的心態。
希望出現奇迹,這就是男子所從事專業信奉的哲學。有時候你開的葯不知道為什麼就把病給治好了,甚至是不知道為什麼,病就好了。
可惜這次沒有出現奇迹。
男子一如既往不懂男人,也不屑於使用套路。雖然真情留不住,但是套路這東西,被人識破就麻煩大了。是故對比套路被識破和真情留不住兩者的結果后,男子決定還是跟著自己的感覺來。走有套路特色的真心,或者說真心就是男子的套路。
「比如說,打五次撞球:第一次,白球把黑球撞進洞里;第二次,黑球飛到了天花板;第三次,白球還沒撞到黑球,黑球就碎了;第四次,黑球隨便亂飛;第五次,黑球在牆壁上做圓周運動。」
「這個你也說過,那本科幻小說。」栗發女子這麼說道,「你要是把這些正經的書出版了,比你那些意識流的強多了。」
男子的意思很容易懂。普適的物理規律不存在,物理學也自然不存在了。但生物學不一樣,從入門的學科開始,就是一種相對主觀、相對經驗的認識,沒有什麼普適的規律,如果非要說有的話,那麼可能「所有生物都會死亡」這條能算成普適的規律。
「那是我抄的。」男子如是說道,「如果我厚臉皮些的話,肯定不介意當文抄公的。不過,我到底是科研工作者,心理總有些底線的。」
「穿越么?有趣的觀念。雖然不太相信,我倒是想知道,在你穿越之前,世界是怎麼樣的?」
「其實也就這樣唄,不過國家之間的關係不像現在這麼融洽。我以為你會對穿越的原理感興趣的。」
「世界線的收束么,這個你也說過。這個不是我的專業,你把我糊弄住了沒什麼了不起的。你可以考慮去寫個劇本,賣給好萊塢什麼的,應該能獲獎。」
「其實這個想法我是從遊戲改編的動漫里知道的,不過這個動漫遠遠不如賣肉番銷量好。」
杜康想起那年石頭門被IS壓得死死的,結果最後卻成了老虛的勝利,不由唏噓。
「嗨,嗨。又是你意識流裡面的東西么。」女子已經習慣直接忽視男子所謂的腦內常識了。搞研究的,有些神經質也正常。或許這就是面前男子小白鼠養的格外好的原因。
對於一個成天給自己養小白鼠的,年齡快成自己兩倍的還仍然是自己學弟的,還對自己有好感的男人;女子認為給與相應不算昂貴的體諒也算是做善事了。
「我媽還是我媽,所以沒有像我們國家養蠱小說里常見的爹娘換人,名字也完全不一樣的情況。不過倒是沒有你,你只是類似於網上虛擬出來的形象。所以,當一天,自己迷戀的本來僅僅屬於夢裡才能出現的形象出現在面前的時候,你應該明白我對你的好感的理由了吧。」男子慢慢的組織著自己的句子。
「別說這些肉麻的話,你確實沒有這方面的天分。」女子的臉稍微移動了一下,這樣打斷男子的近乎告白的話語,「以後準備去哪?留著這,還是回國。」
「我其實想留在這。不過留在這我就成CIA了。」男子說完這話,把頭瞥向右側,望著窗外。窗外的風景適合轉移視線的好理由。而顯然現實總是不給逃避以正當化。和自己隔一個過道的男子的杯子不小心掉到了地上。男子的頭自然被熱鬧吸引了過來,然後不由又看向了女子的雙眸。
不過轉移話題的借口還是很多的。
「看到旁邊的那個男的了么。」男子頭低著,一副說悄悄話的樣子。加上怕嘴裡的剛喝過咖啡所以有口氣然後用左手擋著,就更像悄悄話了。
「咱們來之前就在那了。應該是在等人吧。」女子回答著,眼睛眨了眨。
「他要了杯水,不同於一般人的加冰的水,而是常溫的水,卻一直沒喝,反而一直在續咖啡。你看他時常看向水杯,搞不好是想通過水杯觀察咱倆呢。」男子完全是妄想大開,腦洞跑馬。
「哦,有趣。」對於男子時不時的,不知是所謂的腦內常識實則是意識流的東西,還是真的有科學手段驗算的東西,女子總是能得到不小的靈感。有時候想想,如果男子能更踏實一些,少去搞一些歪門邪道的東西,或許成就不比自己小吧。
「一副冷冰冰、性冷淡的感覺,一看就讓人覺得是話劇里的殺手,這樣的人現實里反而往往不是殺手。但是也搞不好反心理學反其道而行之,恰恰他就是個殺手。」男子觀察著隔壁男子,脫口而出。
「有點意思,比你那個撞球論有趣。」
「是吧,是吧。我大專的時候還寫過小說呢。雖然沒人簽約吧。」男子說到小說時,不由頹廢了起來,然後想到了什麼,又補充道。「嗯,大專在我們那,怎麼說呢,有點像短大吧。」因為文化差異,男子用自己的話解釋著女子可能不太明白的辭彙。
「你那本X我看過。很有意思。你要是投給出版社,應該不錯的。說不定能拿個不錯的獎。」
「嫌疑人X的獻身。不是我寫的。是專門給你看的。」
「我查了,可沒有一個叫東野圭吾的作家。」
「也沒有叫青山剛昌的漫畫家。你就當那本是天把著手寫的。所以不算我的。我自己寫的書都是撲街貨。小說也是,論文也是。」
「好了,別說這個了,接著說那個男的。」女子這樣說道。
如果是普通的男女,這樣的語氣無疑是失禮的。不過男子就吃面前女子這樣的語氣。
或許是受虐傾向吧,女子平時一貫對自己很客氣,剛才的不客氣反而讓男子受寵若驚。
「頭髮那麼長,搞不好帶著耳機。說不定就在監聽咱們呢。至於竊聽器,指不定做成什麼樣呢。要是我是做竊聽器的公司,我就做成那種老式的大電視樣子的,帶天線、倍兒復古的那種。打開電視,隨便調個什麼頻道,沒畫面亂碼都行,把聲音關了,然後擺在展覽桌上冒充後現代的藝術品。把竊聽器弄到裡面,這樣電波探測齣電視有型號也不覺得突兀。」
「BigBrotherIsWatchingYou。」女子反映出了男子的梗。
「是吧。而且確實是在WatchingYou哦。」
「你覺得他是哪種殺手,用刀的?用槍的?還是用來福的?」
「這個,我對殺手行業也不了解。電影上不是說先用來福槍,然後再用手槍,然後最後用刀么。不過他頭髮這麼長,應該不是近身的類型,應該是搞狙擊的吧。不過我覺得有可能也是搞爆破的,或者靠腦子吃飯的。比如說往人車裡裝個炸彈,或者往樓里裝炸彈什麼的。你看他穿著,一看就不便宜。門口的保時捷老爺車搞不好就是他的。指不定不是殺手,是什麼恐怖組織的成員也說不定。畢竟,要是用炸彈就單單為了殺個人什麼的,太low了吧。」
「哦,為什麼?」
「雖然我不是這一行的。但我覺得,炸彈這東西,是最好的用來煽動人心的道具。要是對面大樓有人搞把狙擊槍殺人的話,美國這邊人反應對槍支的反應速度還是很快的,完全能夠在倖存的第一時間后馬上進行躲避,搞不好還能冒出個退伍老兵,來個反殺也說不好。這邊超級英雄漫畫不是很流行這樣的情節么。
但是要是炸彈的話,哪怕不炸死人,帶來的一系列後果,造成的影響,那是很可觀的。如果說殺手殺人的境界是由遠到近的話,那我覺得恐怖分子的境界應該是由炸彈炸死一堆人開始到炸彈光炸不死人為最高境界。」
「有趣的理論。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搞專業不怎麼樣,搞起別的東西來一套一套的。」
「哈,我也是挺絕望的。」男子習慣了別人這樣略帶諷刺的說辭,覺得女子這麼說反而是挺親近的。
「對了,怎麼打算去CIA。在FBI幫忙的時候申請的?」
「怎麼可能嘛。這種權力機關。就我這改不了的中式口音的英語,搞不好人家覺得我是總參派過來的,加上我老家在洛陽,別提了。想進PD都進不去。」
「我聽說過那個城市,說是骨科很有一套的。」女子對相關領域專業還是有不少的了解的。
「離我家房子,嗯,公寓走路也就二十分鐘。」男子這麼說道,希望這些結合了專業領域的信息,能夠像記憶里的坐標一樣,女子留下一定的印象。每當提到骨科,就能隱隱想到這個城市,然後恍惚想起還有自己這麼一個人就來自那個城市裡,和自己曾經一起工作學習過。
「那你怎麼進的CIA。恩,要是不方便就不用說了。」
「嗨。有啥不方便的。就是一個梗而已。CIA,ChineseInAmerican。」
「這樣么。那我就是NSA了。」女子這麼說著。
「NSA么?」男子想了想,一時沒反應過來,「哦,是NipponeseStayAmerican么?」
男子想到日本不僅有腳盆雞的叫法,還有泥轟的叫法,然後想到自己曾經背過的單詞里日本的別的拼法。
「我要去日本一家公司當主管,你要不要跟著我一起。」
「幹什麼活?」
「就是養小白鼠。」
「說起來,導師說我也就養小白鼠比較有創造力吧。」
「你要是要回家結婚什麼,就算了。」女子無所謂地說道。
「和你么?」
「怎麼可能。」
「也是,你還小。我都快趕你兩倍了。」
「那就別把時間花在我身上了。我也不見得是什麼好女人。」
「我會在你最髒的時候愛你。」男子脫口而出,隨即就後悔了。
「這話,肖斯塔科維奇么?光鮮漂亮的時候,人人都愛;請在我最髒的時候愛我。你也開始玩套路了。這話給幾個女的說過。」
「你是第二個。」
「哦,藏得挺深的。誰呀,給學姐我說說。」
「跟你差不多。我在國內的一個同學。」
「不賴么,前女友,很浪漫的。」
「別提了。我以為她知道這個梗的,結果,別提了。我被當成諷刺她呢。」男子泄氣地說著。
就是這個原因,讓男子認識到自己不是那種適合玩套路的人。都是血一般的教訓。
「找她去唄。歸國海龜。」
「你那待遇咋樣?」
「管吃管住,基礎待遇跟這邊實驗室差不多,和我搭班。提成的話,這麼說吧,我給你當老闆。」所謂的老闆,不是說企業的老闆,而是一般的研究生給自己導師的稱謂。
「我想問下,咱倆搭班是指咱倆一起上班下班,還是說你上班我下班,然後你下班我上班。」
「後面的。」
「我賣給你了。」
「好么?我可不會考慮找個爹當老公的。」女子把話說到前頭。
「嘛,日本女人比較溫柔么。而且到時候能成的話,省一筆彩禮費。我們那邊彩禮費可是一筆大開銷。」男子又看向窗外的風景,「說不定能找個比你還小的的。」
「JK么,小師弟,你很有想法嘛。我看好你。」
「多謝師姐關心我的終生大事,小生這廂有禮了。」說畢,拱了拱手,一副中國戲劇人物的做派。
「那就準備準備吧。周末的班機。你護照晚上給我,票我來訂,又給你省筆開銷。」
「說起來,我的日語還行吧。到那邊能日常生活吧。」
「放心,我親自教你的,你還不放心。」
「我用去考N1什麼的么?」
「你現在就夠了。你要是想去搞個兼職什麼的,或許需要吧,這個我也不了解。怎麼,後悔了。也是,好不容易連行醫執照都有了,沒必要非要去日本。」
「說起來日本有合法的偵探的,我打算過去考一個去。在我們那偵探不太吃香。」因為政策和法規,自己國家的偵探聽說有是有,但是好像不是什麼熱門職業。
「日本那邊偵探其實也就是搞些外遇調查之類的。出名的就那幾個人。在美國這邊,反倒是你們那邊的人更出名。」
「說真的,我一直以為李昌鈺是虛構出來的人物呢。要不是見過真人,我一直以為他跟福爾摩斯一樣呢。」
「很有名的,你怎麼會覺得是虛構的。」女子很詫異一向對一般常識有廣泛涉獵的男子,竟然有這麼一個常識誤區。
「傳的太神了,也就近妖了。」男子也沒什麼不好意思,這樣解釋道。
「也是。」日本人也讀三國,對於諸葛亮的評價女子自然也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