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浮屍
聽著她們三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聲,白漫清醒了不少,半睜著眼,盯著近在咫尺的青草。
她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已經五年了,五年從驚恐到適從,這其中的酸楚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這個叫天楚的朝代,卻有著和她所知古代明朝相似的民風和習俗,更有著遠在北邊的京城,那個她和白諺妤劫後餘生的地方。
這石闞的所在也相當於餘杭之地,魚米之府。
只是江南煙雨,如幻似夢,卻已不可同語。
她查看過地圖,問詢過智者,直到一次次希望化為灰燼,才徹底接受了現實,接受了白漫的身份和她這一切的遭遇。
五年前,她醒來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所在。一座府邸連夜遭遇了洗劫,白漫的爹娘以及白府的數十口人都在一場大火中灰飛煙滅。到最後和她相依為命的只有白諺妤。
她們兩人劫後餘生,一路從京城輾轉到石闞,足足用了大半年,讓年幼和白諺妤和無所適從的她,嘗盡了這世間的諸多苦楚,備受欺凌。直到遇見了石闞的知府池睿,才有了好轉。
從那之後,她和白諺妤被池睿收做了義女,在石闞落了戶。
以前的許多事情,都被如今安逸的日子所掩埋在記憶里。
「啊呀!我的風箏。」河畔邊池葭葭的驚叫聲,拉回了白漫的思緒。
草地上的幾人也是側首望去。
就見才飛了不久的燕子風箏突然間斷了線,失了牽絆,隨風飄搖。池葭葭連忙提起裙擺,追了過去。身後的兩個丫鬟更是驚叫連連。
「若水,你跟著去瞧瞧,別讓葭葭摔了。」池蓁蓁話里透著擔憂,她這個妹妹想做什麼,可不是那兩個丫頭能攔得住的。
若水點頭,當下起身,喚了守著馬車的兩個池府下人,朝著河畔邊趕去。
「啊呀!掉河裡去了!」池葭葭慘叫一聲,盯著河面上的風箏心疼不已:「這可是陌昀哥哥親手做的呢!」說著就要附身去夠。
風鈴和如茵連忙將其攔了下來。她們幾人都不會水,萬一掉下去,那是大大的不妙。
這時,若水帶著兩人也已趕到:「二小姐不必擔心,青銅和鐵柱一定會把風箏撈上來的。」
這河岸離這河水還有點距離,來時,青銅已是撿了一根木棍,來到岸邊就朝著那風箏伸去。
「不可,不可!」如茵連忙攔下,急道:「這風箏已是過了水,你這沒輕沒重的,仔細風箏破了。」
青銅清秀的面龐有些為難,當下撓撓腦袋:「那該怎麼辦?」
「你們誰會水?」若水問道。
「我!」鐵柱會意,笑著道:「俺從小就會下水摸魚,二小姐放心,這隻風箏啊,俺現在就去給您取上來。」
池葭葭欣喜:「那太好了,你快快取來。」
鐵柱二話不說終身一躍,一頭扎進了河中,再一個翻轉,利落的從水中伸出腦袋來,就向風箏所在的河畔角落游去。
「小心點,對,輕點輕點。」池葭葭和風鈴主僕二人激動的圍在河岸上,一邊指揮著一邊拍手叫好。
因這昨日剛下過雨,河岸邊很是泥濘。
「二小姐,不要再近前了,小心這岸邊地滑。」若水和如茵小心的守在池葭葭身旁,深怕她有個閃失。
池葭葭此時眼中卻只有那盞風箏,眼見著鐵柱長臂一伸,夠到了風箏,當下歡喜雀躍起來。
只不過河岸邊雜草叢生,風箏隨波逐流一下子就卡在了草叢之間。
鐵柱一邊遊動,一邊小心的伸手撥開雜草。
「二小姐,拿到了。」鐵柱憨笑一聲,提起風箏,就向岸上遞去。
青銅當下快步上前,伸手接過風箏,轉交到一旁候著的如茵手中。隨之就將木棍遞出去:「鐵柱,我拉你上來。」
池葭葭從如茵手中接過風箏,見上面燕子圖案早已被水化得模糊不清,撅了嘴:「要是陌昀哥哥知道我把他送我的風箏弄壞了,一定會不開心的。」
「二小姐,您不必憂心。老爺不是說過表少爺這兩日就到石闞了,等他來了,再讓他送你一隻。」若水安慰道。
經若水這麼一提醒,池葭葭一掃心中鬱悶,笑著道:「對啊,陌昀哥哥就要來了……」
「啊!」
這時,身邊的風鈴突然尖叫一聲,嚇得眾人全部都望了過去。就見風鈴眼睛睜得跟銅鈴一般大,死死的盯著河面。
「風鈴,你要嚇死俺啊。」鐵柱剛從河裡爬出來,被風鈴這一叫,險些滑了腳。
「風鈴,何事大呼小叫?」若水順著風鈴的視線望去。
風鈴是二小姐池葭葭的貼身丫鬟,不過十二三歲,長得玲瓏,腦袋上扎著兩個包包頭,顯得很是可愛。此刻卻是煞白了臉,小心咽了下口水,指著草叢間道:「我,我方才好似看哪兒伸出了一隻手。那會就在鐵柱哥哥背後。」
「手?」如茵驚叫一聲。
聞言,全場一片寂靜,通通聚精會神的向河底望去。
渾身濕淋淋的鐵柱小心湊近河邊,仔細的查看了一番,鬆了一口氣:「哪裡有什麼東西,俺看是你被水花迷了眼了吧。」
河水潺潺,並無不妥。
「沒有么?二小姐,奴婢方才真的看到了。」風鈴壯著膽子湊近河岸邊,指著一處:「方才就在那裡。」
她所指的地方是雜草最多的地方。
河水因方才鐵柱遊動,此刻攪得有些渾濁,看不清底下。又過了一會,風鈴擦了擦眼睛,嘟囔著:「難不成真是我看錯了?」
「既然沒有,那我們便回去吧。這風箏都壞了,還有什麼好玩的?」池葭葭一邊轉身離去。
如茵卻在這時驚叫一聲,指著鐵柱的腳環:「鐵柱,你腳上那是什麼?」
眾人循聲望去,就見一團黑漆漆的東西纏繞在他腳上。
鐵柱低頭,也嚇了一跳,一把將其扯了下來,待看清手中之物時,如茵的尖叫聲響徹天際:「頭髮,是頭髮!」
河岸邊的驚叫聲當下引得樹蔭下的池蓁蓁幾人驚愕不已,白漫倏然拿下蓋在臉上的帕子,起身就往那處行去。
白諺妤和池蓁蓁互看一眼,也相攜而去。
聽到動靜,馬車旁又跑來兩個車夫打扮的中年男子,連聲問道:「小姐,出了什麼事?」他們護衛這幾位小姐出來郊遊,可萬萬不能讓她們有何閃失。
「若水,發生何事?」池蓁蓁上前,被一臉驚慌的如茵攔下:「小姐,您可不能上前。」
「小姐,姑娘,你們還是先回馬車上去,這河裡恐怕有些不幹凈的東西。」若水神色擔憂。
白漫已是問詢了一番,聽著鐵柱道:「方才俺還以為是被水草纏了腳,隨意扯斷了,沒想到是,是這樣的東西。」
他指向被丟棄在一邊的黑髮。
白漫用一塊帕子包裹著將其撿了起來,這團髮絲凌亂,發質卻是烏黑亮澤。
「漫小姐,快快放下,這東西不幹凈。」若水連忙勸阻。
「莫不是這河底真有水鬼?它定是來找替死鬼來了……」如茵顫著聲,說出來的話讓在場的人皆毛骨悚然。
這水鬼之說,素來有之。
「住嘴!這世上哪裡來什麼妖魔鬼怪。」池蓁蓁輕叱一聲。
白漫不語,盯著河面,現在那處已是清澈了許多。可雜草叢生,水下凌亂的看不太清楚。
「劉叔,鐵柱,你們找兩根長點的棍子。」白漫道。
很快,鐵柱和車夫劉叔就舉著木棍在水下攪動。
「輕點。」白漫緊盯著水下:「往草叢底下探探。」
眾人翹首以望。
「漫姑娘,水下有東西!」劉叔手一頓,木棍下的觸感不再是污泥。
而隨著兩人的攪動,水下突然湧出一團黑色,一縷縷如花綻放。定睛一看,卻是一叢散開的長發。
「啊!有死人!」一直盯著水下的如茵嚇得尖叫一聲,抱住了身邊若水的手臂,
眾人這時也看到從那處浮起了一具屍體,頭朝下,看不清面容。從身上的衣著可以看出那是一個女子。
池蓁蓁等人雖是面色難看,卻也沒有像如茵那般驚叫,只因她們的爹正是石闞的知府池睿。
知府衙門,自是少不了這些人命官司。她們從小耳濡目染,也不是那等沒見過世面的閨閣少女。
可到底是年少,親眼近距離見到一具屍體,這些女孩們個個花容失色,驚魂不安。
這條河是一條名叫甌江的分支流河,環饒石闞而過,千百年來,不知養育了多少的石闞百姓。自然也曾嗜奪過一些人的性命。
「先把人帶上來。」白漫道。
聞言,鐵柱和劉叔當下到河邊打撈。
白漫隨即轉身:「青銅,你與車夫先送小姐們回去,等入了城,你去府衙一趟。讓秦大哥多帶幾個人來。」
「是!」青銅回道。
「小漫,那你呢?」白諺妤出聲道,她的目光沉痛。
白漫心知今晚白諺妤怕是又要做噩夢了,回望了一眼河中的屍體,道:「鐵柱和劉叔留下陪我,姐姐放心和她們先回。等秦大哥他們到了,我就立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