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林碧落轉頭小聲與林楠嘀咕:「明明是十二沒事就愛練武,消耗太大,這才吃得多。阿弟,我怎麽感覺阿娘又新添了個兒子?」
林楠對此深表贊同。
楚十二嘴甜,何氏允了他留下來之後,他便一口一個何嬸,跟前跟後的,「何嬸你不知道,我自小沒娘,見到何嬸便跟見到了親娘似的……有次我受了傷,疼得哇哇直哭,恨不得抱著個人便喊娘,被人好生嘲笑了一番……」
他說得歡樂,何氏卻聽得動容,摸摸他的大腦袋,心早軟了。
楚十二十五歲年紀,與她家中兒女年紀相若,進門第一天便挑水劈柴,勤快得很,相處了三日,何氏便早放下了戒備,待他十分親切。
林碧落搓搓雙臂,十分疑惑,「這人到底是來當夥計的,還是來認娘的?」
「大約是……既認娘又當夥計吧,阿姊你不會多發工錢給他吧?」難道認了娘,工錢也跟著加倍漲?
「阿弟你說笑了,不發工錢都趕不走,發了工錢就更別指望趕他走了,更何況十二飯量這麽大,能養活他就不錯了,若是再發工錢,那我豈不虧本死了。」
從一開始,林碧落便打算黑心雇傭童工,堅決不發工錢。
人是楚君鉞打發過來的,她打發不走,只能想辦法讓他自行離職。
根據資本壓榨法,一定要將十二身體里的每一滴血汗都壓榨乾凈,這才符合她這個黑心老闆的形象。
沒過兩日,鄔捕頭送了虞傳雄賠償的八千五百兩銀票過來,林碧落拿了五百兩銀票給鄔捕頭,「鄔伯伯,這些日子麻煩您老跑前跑後的,這些當是晚輩孝敬您老,買雙鞋穿。」
鄔捕頭死活不肯收,林碧落硬要塞給他,「鄔伯伯,您且先拿了銀票,我還有件事情要請教您吶。」
「三姐兒這麽盛情,我便只收一百兩,給弟兄們吃杯酒,我就不收這錢了,你們寡母弱子不容易,好生收起來過生活,重開鋪子還要銀子呢,別瞧這銀子多,可是不經花的。」
鄔捕頭與林家如今是姻親,他不收林碧落的銀票,但是手下一隊跟著跑腿的捕快總歸還是要打點一番。
林碧落十分明白,見他收了一百兩,將其餘四百兩退了回來,便向他請教:「鄔伯伯,常大人處……不知道我要怎麽答謝?」
她一開口,鄔捕頭便明白了,沒想她小小年紀這般面面俱到,不但想著要給捕快們打賞,還想著府尹處也要打點一番,這件事他勢必要提點她了。
「三姐兒有所不知,常大人並非那種喜收賄賂的官員,但凡是替平民百姓斷官司,從不收銀錢。當初鋪子核價六百五十兩,已經是在他的提點之下我多加了數目,但沒想到報上去以後,他大筆一揮又追加了兩百兩,大約是他覺得你們寡母稚女在市井間生活不易,這才能幫就幫,你若真心謝他,便送些你家鋪子里產的蜜餞果子之類,再有家中做的味兒不錯的小吃,常大人家中有一對孫兒,最喜歡吃些零嘴兒。又或者你娘的綉品不錯,送一幅過去,也算表表心意。」
林碧雲嫁到鄔家之後,谷氏不只一次在鄔捕頭面前誇獎長媳,長於針線茶飯,綉品比綉庄的綉娘還好,但聽得長媳所說,綉功還不如其母,想來何氏的綉功更好。
有了鄔捕頭的提點,林碧落便在家裡準備給常府的禮品。
家中各樣蜜餞果子包兩大盒,外加林碧落費盡心思在廚下折騰了好幾日,做出來的五香牛肉乾,香酥小魚乾,麻辣香乾,拿鐵板烙的蛋卷……林林總總,咸甜香辣各味俱全的小食又裝了四盒,外加何氏早年間繡的兩幅綉品,一幅寒梅圖,一幅松鶴延年,也算是湊足了整八份兒。
姊弟倆親自上常府去道謝。
義成郡主派出去的許嬤嬤在林家門口蹲點守候數日,不但覺得林碧落與義安郡主長得極像,還意外發現了一件事。
「郡主,老奴守了幾日,發現二姐兒的奶娘周氏也住在林家附近,好像跟林家人還很親近……」
許嬤嬤是康王府的老人,隨著義成郡主出嫁,她口裡這個二姐兒,是康王兩個女兒蕭錦與蕭怡姊妹間的排行,她一提二姐兒,義成郡主便知道她說的是自己的妹妹蕭怡。
許嬤嬤以前與周氏也算是在同一主家服侍了十幾年,後來康王的兩個女兒出嫁,許嬤嬤與周氏才分開。
「你……沒有看錯」假如妹妹在旁,她真有種撲上去狠狠揍她一頓的衝動。
妹妹到底是怎麽想的?那商戶女真的是妹妹的親生女兒放著她這親姨母不肯寄養,偏要送到商戶家中寄養,她是犯什麽毛病啊?難道自己還會苛刻妹妹的女兒不成?
義成郡主又氣又傷心,只要想到這種可能性,她就恨不得跑到邊陲,將蕭怡揪回來暴揍一頓!
「那個孩子……她好嗎?」
許嬤嬤回想一下暗中觀察林碧落的情景,有幾分忍俊不禁,「這幾日她都帶著個小公子到處去尋泥瓦班子,又打聽哪裡的樓房蓋得好,似乎是想蓋樓房呢。郡主,她不會是拿著府里賠給她的錢,準備將那小鋪子好生翻蓋一番吧?不過……那個小公子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也不是林家的哥兒啊。」這一點,許嬤嬤十分的困惑。
讓許嬤嬤十分困惑的少年公子,便是做著夥計及安保工作的楚十二,偏偏行動間全然沒有夥計對東家的狗腿恭敬,反而對林碧落的決定還要挑刺。
兩人一起去尋泥瓦班子,林碧落覺得不錯的班主,又多接觸聊了一會,正準備下定,便被他阻止了,又將人拉了出來,才出了泥瓦班主的家,便鄙視她。
「你沒發現那班主家裡亂得跟豬窩一樣?」
林碧落回想一下,似乎確實如此,但——「不過他是蓋樓的,跟家裡亂不亂有什麽關係?」
「我家少將軍說了,內務不整,何以整外務?他是個蓋樓的,若是內務都亂得一團糟,外務恐怕做起來也是一團糟。」
林碧落頭疼的看著眼前這個楚君鉞的腦殘粉,他將十二送來到底是做什麽的?
楚君鉞難道沒聽過一粉頂十黑?
「你家少將軍的內務就整理得很利索?」那種板著張冷臉卻能將房裡收拾得格外乾凈的人,她只要腦補一下,就覺得衝擊力不小。
他不是那種完全不用張口,用他那冷冰冰的眼神掃一眼親衛兵或者丫鬟,後者就急忙整理乾凈得纖塵不染的官家公子嗎?
或許是她眼裡的懷疑太嚴重了,連楚十二也要忍不住為自家少將軍辯駁一番:「三姐兒,你那是什麽眼神?我家少將軍六七歲就到軍營,與軍中士兵同吃同睡的長大,還曾因為嫌棄軍營環境髒亂,發起過內務整理比賽,他最後得了首冠呢。」
林碧落反問:「難道不是因為他是楚將軍的兒子,大家都讓著他嗎?」
楚十二的一張黑臉都氣成了紫紅,「你……你竟敢侮辱我家少將軍」
看他那反應,林碧落一撇嘴,侮辱腦殘粉的偶像比侮辱腦殘粉本身還要嚴重。
「是啊!」她爽快的承認,「這下你可以哭著回去稟報你家少將軍了吧?回去就順便不用再回來了。」她實在很期待十二的反應。
楚十二氣了一會兒,跟在林碧落身後走了一小段路,隨即又開心了起來,「我才不生氣呢,你是故意的。其實你內心非常仰慕我家少將軍,不過不好意思張口,又想把我趕跑才這樣說的,我偏不上你的當!」
林碧落嘴角抽搐,無語的看著眼前自說自話的少年,腦殘粉的腦迴路你永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