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溫延青(四)

第二百六十四章 溫延青(四)

「那我呢?我需要做些什麼?」

「你需要,永遠待在這裡。」溫延青看著她:「這是一項秘密工作,可以拯救很多很多人,你的信息完全公開,永遠為清水療養院工作。」

「僅此而已?」

溫馨挑了挑眉,不敢相信天上會掉餡餅,她討厭繁雜的人際關係,寧死都不願意活在漩渦一般的世界里。現在溫延青給了她一個機會,一個可以永遠呆在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里,偶爾接待一些見過幾面就永不再見的患者,並且永遠不離開這裡的機會。

她不需要自由,甚至可以說討厭自由,溫延青提供的,正是她最想要的生活:「如果有一天我厭倦了這裡呢?」..

「如果只是厭倦了,那就像我送你來這裡之前一樣,永遠離開這個世界吧。」溫延青和緩的笑了笑,語氣里是面對死亡的雲淡風輕:「我延續了你的生命,你也理該延續溫敬的生命。」

「並且,我還有一個請求。」

溫延青把一份A4列印的文件交到溫馨手裡,在溫馨疑惑的眼神中給出了解釋:「這是有償器官捐獻協議書,希望你能在去世以後,將身體器官捐獻給清水療養院,用在有需要的人身上,使他們的生命得以延續。」

「當然,如果你不同意我也完全理……」

解字還未說出口,溫馨就毫不猶豫地接過紙筆,翻到最後一頁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遞還給溫延青:「我同意,並且永不反悔。」

「……謝謝。」

「所以,曾經的我不叫溫馨也不信溫,現在我是溫延青名義上的女兒,也是他所說的,溫敬生命的延續。」

溫馨輕嘆了一口氣,看向阿來:「所以我向你確認過很多次,真的可以像我一樣,永遠都不離開這裡嗎?」

「當然,這是很偉大的……事業。」阿來眨巴著眼睛,眼神中儘是對新工作的憧憬和逃脫媽媽牢籠后慶幸。

「那就希望你永遠都能保持這樣的想法吧。」

溫馨似乎還有話想說,但護士帶著劉歌錦敲響了房間門,阿來的活兒又來了。深夜,他開車送劉歌錦回家,兩道閃光點照亮了盤山公路和乾涸湖泊前逼仄的路,一路上聽見那個叫劉歌錦的女孩兒在抽泣。

他本不是喜歡多管閑事的人,但女孩的哭泣聲讓他坐立難安,終於主動開口問道:「你怎麼了?為什麼哭啊?」

「沒事……」

女孩哽咽著勉強說出了兩個字,然後繼續陷入了控制不住的哭泣中,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她才說出返程路上的第二句話:「女孩子的命是不是活該如此啊?」

「嗯?」聲音很含糊,阿來沒有聽清。

「我說……女孩子的命是不是活該如此?」連續深深呼吸兩次之後,劉歌錦才再度開口:「你們男孩應該不會有這樣的苦惱吧?從出生被判定性別為女的那一刻,就失去了作為一個自由的人的資格。」

「也許吧。」

阿來敷衍著,從跟了媽媽以來,他就一點一點忘記了六歲以前為數不多的記憶。到現在為止,他已經不記得自己來自那裡,父母是誰,叫什麼名字了,這些最基本的歲的孩子應該記得的東西,他全都忘得一乾二淨。

「果然,沒有人懂我。」

車子已經進入市區,透過昏暗的路燈和後視鏡,阿來看見劉歌錦望向窗外時臉上慘兮兮的表情。盛夏的夜晚風很大,似乎拚命想要垂落樹上、花枝上那些並不具有頑強生命力的葉子和花瓣。

「你說,媽媽會後悔嗎?」

「嘰——」

聽到「媽媽」二字,阿來后脊一緊,條件反射般的狠狠踩下剎車,直至車子熄火。劉歌錦的錯愕伴隨著冗長的剎車片,整個人隨著慣性裝在了座包上,一聲「哎呦」還沒喊出來,阿來就反應過來此「媽媽」非彼「媽媽」,是自己會錯意了。

重新發動著車,他甚至連多餘的解釋都不敢有,一腳油門任由車子竄出好遠,後座的劉歌錦坐回原位,抓緊了車門扶手,生怕這樣的事再發生一次,她的眼淚也憋回去大半。

「你家的具體住址在哪裡?」

劉歌錦說出了一串地址鍾后,一個自建平房出現在了阿來的視野里,把車停好后,劉歌錦語氣沉重地說了聲謝謝,下車敲開了小平房的門,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阿來一眼。

借著燈光,隱約能看見屋內的陳設,反光的電視上正在播放86版的西遊記。確認劉歌錦進了屋,阿來才離開。

之後的工作就比這天規律多了,每周的周二、周天,下十分來接人,每次待半個小時到兩個小時不等,再把人送回到劉歌錦家附近的化工廠門前,她自己走回去。

之後就不僅僅是劉歌錦,阿來又在溫馨的安排下不同時間接送了另外幾個年齡和劉歌錦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她們都是在校學生,學習有好有壞,也都成為了用生命幫家庭掙錢的工具。

一開始阿來並不多管閑事,但漸漸地,他發現這些女孩雖然有很多不同,但都在以驚人的速度消瘦下去,精神狀況也越來越糟糕。阿來懷揣著這份疑慮堅守在崗位上,終於在某次接另一個女孩返程的路上,發現了端倪。

那天天很冷,女孩一邊從清水療養院出來,一邊往脖子上裹圍巾,哆哆嗦嗦上了車,圍巾卻被車門夾住。她不敢叫阿來,只能努力想要從車裡抽出圍巾,始終沒能如願。借著後視鏡,阿來發現了她的窘迫,也發現了她頸部觸目驚心的針眼。

幫女孩打開車門取下圍巾,再次坐回到駕駛室的阿來心神不定。他知道清水療養院的生意違法違規,卻沒想到自己所了解的不過冰山一角。

半途中,阿來忍不住問道:「那個……你脖子上的針眼,是怎麼回事兒啊?」

「試藥。」女孩淡淡回答:「是一種在世界上都很罕見的疾病,從感染到死亡一般不超過半年,發病後生存期不超過一個星期,人會因為高熱和各種併發症活活熬死。」

「什麼?」阿來不解:「我記得第一天接你來檢查身體的時候,醫生說你很健康啊,怎麼會得這種病?」

面對阿來的詢問,女孩一臉不耐煩:「就是要健康的人,才有資格得這種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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倖存者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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