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溫暖（三）

接下來的日子裡，阿來像為溫馨效命一樣為陳曦，哦不，溫暖效命。這個名字是她自己取的，但只有了解溫暖的人才知道，真正的她一點也不溫暖。

與溫馨一樣，溫暖要做的是登記清水療養院涉及的所有病兒、健康兒童、人體實驗流程、診金、新藥名稱等，除此以外，她同樣需要照顧每一位病人的起居，記錄她們的常規數據。

與溫馨不同，溫延青會常常帶來許多醫藥方面的入門書籍給溫暖看，像老師一樣解答她提出來的一切專業問題，每過一段時間還會有階段性測試，測試合格又會買新書給她看。溫暖來到清水療養院后再也沒有上過學，但她學到的東西不比常人少。

從第三年開始，溫延青親自教溫暖臨床實操，看著溫暖給那些或病或健康或即將生病並且年齡還比她大的孩子打針，阿來有些嫉妒又有些羨慕。嫉妒自己從來沒有這樣的機會，羨慕她無與倫比的天賦。

溫延青或許不是一個好人，但他確實是個好老師，也是個好父親。

他的兒子溫友和父親似乎沒有一點點的聯繫，但溫友的一切產業資金來源溫延青，他的產業站在陽光下煥發著勃勃生機，或許溫友永遠不會知道，在東隅的某個角落，還有一個叫做清水療養院的地方，那裡承載著世間醜惡，以及溫友集團的未來。

事實證明，溫延青沒有押錯寶，工作十年，溫暖能做的比溫馨多太多，她不會為了一兩條賤命悲天憫人，在她的世界里，權衡利弊才是最該做的事，即使對溫延青提出異議也是關於技術，而非這個人該死不該死。

十年的時間裡，溫暖為溫延青創造了太多太多的財物，溫友集團靠著清水療養院賺得盆滿缽滿，而它旗下的彌斯生物也因此打了個翻身仗，獲得了不錯的名聲。

於是從三年前開始，溫延青計劃為溫暖準備一份大禮，一份她蟄伏了這麼多年，迫切想要得到的禮物。

倖存者遊戲從第一屆到現在共收容了近千人，不過死的死傷的傷，能活到現在也就百人出頭。沒有人低估過陳秀，她是這麼多屆遊戲里唯一一個勝之不武的勝利者：「你想聽聽陳秀的故事嗎？」

陳什沒有回話，他想知道，卻不敢承認自己想知道。

陳秀從進入遊戲的第一天起就展現出了超乎常人的推理能力和冷血，狼人殺中，她作為預言家活到了最後，沒有人懷疑她，自然也不需要參加復活賽。

復活賽之後是猜房子，陳秀的無間房子分別是姐姐、哥哥和三個連陳什也不記得的名字，這一刻，陳什感到了恐懼，自己的終極秘密，在陳秀這裡居然只是最初級，而像夏歌、阿清、郝哲、唐欣然之流，連成為她秘密的資格都沒有。

不知是遊戲主辦方故意還是巧合，第三回合的神秘花園兩輪兇手都是陳秀，可即使如此，陳秀也在眾人的猜忌中將嫌疑推到了其他人身上，活到最後贏得了遊戲。

第四回合的時間旅程，沒有人知道陳秀經歷了什麼，但她出來和進去時狀態一模一樣，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第五回合講故事，陳秀講了一個很溫情的親子故事，當大家以為知道她的套路，猜出了無數種可能的情況下，她用了一個含蓄且溫暖的結尾結束了這個故事，順利晉級。

第六回合的死亡迷宮，陳秀前四關順利通過，獲得了四千萬的獎金，第五關則需要餘下的每個人選擇最想要淘汰的人，大家心照不宣的認為其他人會選擇陳秀，可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人人以為會有人選她卻沒有人選，陳秀以四千萬獎金位列第一，進入了半決賽。

半決賽是絕殺，陳秀率先進去，坐在她對面的女人摘下面具，露出多年未見已經有些陌生的、陳曦的臉，陳秀笑了笑，毫不猶豫地開了槍。

空彈，很可惜。

至於決賽的魔法森林，阿來曾隱晦的告訴她遊戲規則，如果實在出不來，可以選擇死在裡面。陳秀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為了趕緊結束遊戲，又為了不要半死不活的在幻想中的世界里苟延殘喘，她選擇了上吊。

順理成章地贏得了遊戲，原以為這樣就可以離開spirit，誰知他被阿來以領取將近為由帶到了那個地下王國里，再也沒能出來。

現在輪到陳什了。

溫暖看著整牆的監控視頻，看著頹喪的陳秀，看著失魂落魄的陳什，終於難得的露出了微笑的表情。她知道這個表情來自大仇得報后的痛快，卻不來自內心。

進入清水療養院第十八層，陳什看見了令他震撼的一幕。

偌大的十八層被分成了一樣大的空間，每四平米左右有一個四周被帘子罩起來的籠子，籠子里關著每一次比賽中留存下來的人，帘子遮住籠門，雖看不見人，卻能聽見哀嚎一片，地獄也不過如此了。

「秀秀在哪兒？」陳什顫聲看向阿來，雙眼通紅，彷彿能滴出血來。

「那兒。」

順著阿來手指的方向，陳什忙不迭地跑了過去，撩開帘子，看見了秀秀的臉，沒有自己想象中的斷胳膊斷腿，這是時隔一個月，兄妹倆的第一次想見：「秀秀！秀秀！」

「……」

陳秀的眼睛里似乎沒有了光，她順著聲音的方向看著陳什，有些獃滯，接著緩緩問道：「……哥哥？」

「是，是我！」

隔著籠子，陳什握住了陳秀的手，她的手冰涼沒有溫度，蓬頭垢面，已經在這裡被困了許久。夏日暑熱，人滿為患的房間里散發出一陣一陣的臭味，可陳什已經沒空管這些了，他轉頭看向緩緩走來的阿來：「現在，立刻，我要帶秀秀離開這裡！」

阿來沒有回答，走近了側過身子向旁邊靠了靠，被他擋住的溫暖出現在幾人面前。她將手中的鑰匙遞給阿來，阿來打開籠門，不由分說把陳什往籠子里推。

「不是想見陳秀嗎？那你們就一直待在一起吧。」

溫暖垂眼搖了搖頭，沮喪的表情里浮現出一種大仇得報后的愉悅，陳什想要掙扎，可哪裡是阿來的對手，直到籠子再次被上了鎖，溫暖才又說道：「你不會還在指望有人能放你出去吧？」

聽到這句話之前陳什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可他仍然抱有一絲希望，希望這個遊戲是誠實的，希望她們允諾自己的一切都能達成。

可是不會了，這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被大巴車拉進spirit參加倖存者遊戲的每一個人，死去的被處理掉，活下來的送入清水療養院，死在清水療養院的再次被處理掉，外面還在進行新一屆的倖存者遊戲，循環往複。

溫延青再也不需要冒著被舉報的風險在市面上大範圍招募實驗的志願者，因為這裡有太多太多太多的惡毒、喪失人性並且該死的人，去替代那些自願參加實驗的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