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年畫
夜色漸深。
柳州城內，燈火通明。
街道兩旁，小商小販們身著灰色厚襖，頭上帶著暖帽，對著來來往往的人不斷吆喝。
「瞧一瞧，看一看咧！上等的年畫！大師歐陽卓的作品，難得一見吶！平時一兩銀子難求，如今只需要五十文！」
其貌不揚的中年小販手中扯著一副「雙子抱魚」年畫，扯著嗓子不停的吆喝。
忽的，不遠處走來的四個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前面的一男一女容貌不俗。
男的看起來雖然還有些稚嫩，但是渾身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風采。
女的看起來年紀稍大一些，臉上雖不施粉黛，卻難掩絕世之姿。特別是眼角上一顆恰到好處的淚痣，為本就姿色不俗的她更添三分嫵媚。
跟在兩人後邊的是一個丫鬟打扮的少女和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
丫鬟手中拎著兩個包裹，眼尖的他一眼就察覺出那鼓鼓的包裹中大半是小孩子的玩物和吃食。
至於那被丫鬟牽著手的小女孩，她一邊用小手往小小的嘴巴里塞著糯米糕，一邊用烏黑明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瞄著街道兩旁眼花繚亂的物件。
小販心中一動……
一行四人很快走到了小販前邊不遠處。
「羅衣姐姐，怎麼樣，我們顏柳國的年味還是很足吧！」
走在最前邊的少年微笑著開口。
「真的很好，這些年顛沛流離。我和裳兒已經不記得多少年沒有好好過一過春節了。」
旁邊的少年聞言一怔，隨後嘴角含笑，「從今往後，羅衣姐姐每年都會好好過年，而且會越來越好。」
羅衣抿了抿嘴唇，側眼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眼角流淌的，全是濃濃的感激。
這一行人，正是出來看年貨的劍離和羅衣、羅裳母女，以及雀兒。
這幾天雀兒的情緒一直不是很穩定，趁著買年貨的機會，劍離帶著她出來散散心。
至於雀兒手中的包裹，劍離本來是想自己拎著，不過雀兒姐姐死活不同意。到了最後，雀兒甚至開始眼淚汪汪了，劍離才無奈的鬆開手。
……
……
「小姑娘，看花眼了吧。柳州城的年貨多的數不勝數，但是我這有一樣東西，即是年貨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又能讓你愛不釋手。」
一句表面上聽著憨厚，內里卻透著市儈的聲音打斷了幾人的腳步。
劍離皺了皺眉，轉頭看去。
此時的羅裳已經鬆開了雀兒的手，一手拿著糯米糕，一手攥著衣角，滿臉歡喜的看著小販手中的一張年畫。
那是一張豐收的年畫。
畫中一男一女兩個樸實的庄稼人正揮動著手中的鐮割著麥子，一旁一個梳著總角，尚未及笄的孩童正在一旁開心追著螞蚱。
這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張年畫，卻是讓小小的羅裳止住了腳步。
她甚至忘記了手中還有糯米糕，只是用一雙渴望的眼睛緊緊盯著眼前的年畫。
一旁的劍離心中一酸，只覺得眼中澀澀的。
「這張畫我們買了，多少錢？」
劍離走到小販身前。
灰襖暖帽的中年小販聞言咧了咧嘴，把年畫放到攤子上，搓了搓凍僵的雙手，伸出了一根手指。
隨即他彷彿想到了什麼，面帶猶豫。
眼角的餘光暼到了一旁滿臉期許的小姑娘，小販咬了咬牙，縮回一根手指，隨即伸出了整隻手掌。
「五……五十文錢！」
天知道這句話他是如何說出口的，本來，看這幾位衣著華麗，他是想著多要些銀錢，怎麼也要一兩銀子。
但是察覺到一旁小姑娘眼中渴望的神色，他又改變了主意！
因為，他，也有一個一般大的小女兒。
他想到了去年春節，丫頭牽著他的手，指著不遠處一個小小的撥浪鼓，眼中露出的渴望，與這個小姑娘一模一樣！
但是，得知一個小小的撥浪鼓竟然需要半吊錢之後，他沉默了。
半吊錢，那可是五百文，有時候賣一天的年畫，他也賺不來這五百文！
直到現在，他也忘不了臨走前女兒那雙失望的雙眼……
小販的話讓劍離一愣，他真是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很市儈的小販，會告訴他這樣一個價格。
五十文一張年畫。
在柳州城這樣的地方，已經算很公正了。
本來劍離就已經做好了被宰的準備，沒想到最後卻是從小販口中聽到了這樣一句話。
當然小販之前的動作，以及糾結的表情，也被劍離看在了眼中。
劍離嘴角再次扯出一抹微笑，從懷中掏出一塊銀子。
足足有五兩！
劍離低下頭把攤上的年畫拿起來，遞給一旁的羅裳。
羅裳滿臉欣喜的接過畫，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濃濃的幸福感。
隨後劍離站起身，抓住小販凍的皸裂的左手。
冰涼的觸感從皸裂的手上傳來。
劍離運起靈力，隨後一股暖洋洋的氣流順著這雙手，傳遍了小販整個身體。
小販渾身一震，看著劍離的目光帶上了驚駭！
緊接著不等小販反應，劍離便把五兩銀子塞到他的手上，隨即帶著幾人，轉身離去……
呆愣了好一陣，小販才從驚駭中回過神來，看著遠處那個越走越遠的身影，他惶急的大聲開口：「大人！還沒找您的銀子……」
他的話還沒說完，卻見那個挺拔瘦弱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在自己的眼中，與茫茫眾生，混在了一起！
小販哆嗦著伸開左手，看著手中足足有五兩重的銀子，眼中的淚水瞬間滑落。
他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對著那個早已消失的身影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二丫，你的撥浪鼓，爹爹終於可以給你買了！」
「還有大丫，你一直念念不忘的那朵珠花，爹爹也可以幫你實現了！」
半響過後，中年小販抬起頭來，揉了揉眼睛，確定手中的銀子沒有跑掉之後。
他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裂開嘴，露出了一抹笑。
或許，
這就是幸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