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命運交織的起點 (五)
?一
竹林小屋
不過幾天的時間,竹林不再綠意郁蔥,許多葉片早已染上晚秋的顏色,暗黃、深黃、淡黃三種漸近的色彩交替,鋪天蓋地的落下來,紛紛揚揚,像下了一場大雨。
言行一走在這場沒有水跡的雨中,任憑竹葉落在頭上,肩上。
當劉昌南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公子漫步竹林的圖畫,詩意濃厚,略有秋天特有的傷感;他不由得心嘆,古人的氣質就是不一樣啊,書生吶。
「又有什麼心事嗎?」劉昌南推開小屋的門,歡迎言行一的到來。「比武不是結束了嗎,你們可是獲勝方啊。」
言行一進來后坐在竹床上,給自己和他倒了一杯茶,說道:「雖為獲勝方,可是......也得罪了人啊。」
劉昌南一聽,情不自禁的輕笑起來:「說的也是......」
前幾日的比武可謂是精彩無比。
劉昌南不是儒家中人,言行一信守承諾,特意在那天安排了一個位置留給他,不過他沒有什麼身份能直面太子及寒玉子,還有名揚天下的洵傅子,所以在比武快開始時才在一個角落裡坐下。言行一大概也注意到這點,讓他坐在一些儒家子弟的後面以混淆視聽,因此他如願以償地觀看了一場場堪稱史無前例的文武對決。
比武有三場,第一場是劍試。儒家的三師叔與皇室的劍者高手也千流比了個平手。元生得於無相的真傳,劍術算上一流高手,葉千流是江湖人士,現已年過七旬,早退隱三十載;據說太子特意派人請他出山與儒家一戰。他早年裡也是個高手,退隱后,武功並未減退,反而內力深厚,在場的人大概除了洵傅子和無相能與之一比,其他的人的內力都輸他一截。不過最後打成平手也是因為元生從小修習劍術的原因,元生對劍術的領悟甚至高於寒玉子和言行一,他心性單純,一心修劍,劍術早已出神入化,內力雖拼不上葉千流前輩,但在比劍方面,他可以說是當今世上的一流高手。二人交手真是精彩,讓所有人切身地領悟到劍術的高超。平手的結果沒有讓誰失望,反而令人拍手叫好。
第二場是文試。本來也是比武,不過太子和洵傅子都覺得刀劍無眼有傷大雅,遂改成了文試。多才多謀的言師尊和原景帝的第一謀士王子傑,二人旗鼓相當,揮筆寫下各自對國事安定的見地。王子傑文傑雙出,對帝國可謂知根知底;言行一比他年少幾歲,但趨避利勢,可謂一針見血,擊中要害之處,令太子和王子傑讚賞有加,由此勝於王子傑一分。雖勝,可言行一併未太過開心,只是臉上掛笑而已。
第三場是內力比拼這場是比試中最精彩的一場。
太子邀請了三位客人,兩位已經來了並且成功與儒家比試,最後一位據說來歷成謎,身份不明,還推了太子的邀請。太子沒有對這個客人有任何不悅,可見此人身份特殊。頂替此人的人的是一位女子,據說是此人的好友,亦是同門師妹,她名為梁宗紅,是紅霞宮中人。她說自己的師姐因事不能前來特別向各位致歉,特拜託她頂替代戰,望太子殿下見諒。太子沒有任何不滿,反觀儒家一方卻頗有難言之隱,儒家是君子的代表,對方派出一名女子來比武,他們持以君子之道,不好迎戰。梁宗紅倒沒什麼,很淡定地迎戰有「鬼劍」之稱的儒家二師叔。如若說元生是劍術造詣的天才,那二師叔周雲生就是劍道上的鬼才。傳聞,周雲生從無敗績,哪怕與寒玉子和元生比劍也最少比個平手,沒有輸過一次。
因此,梁宗紅出乎意料的與周雲生打成平手,二人內力相當,不分伯仲,卻讓所有人對這個不過二十齣頭的女子刮目相看。周雲生深詣儒家心法,內力剛純深厚,非一般高手與之匹敵,而她則以平局的結果結束比武,可見內力不像外表年輕一樣幼弱,而是深厚無比,能與周雲生一較高下,可惜此次比武講以禮待之,所以並沒有深切的比試,太子對這樣的結果還算滿意的。
儒家以兩平一勝險勝帝國,眾人不僅大開眼界,也各自在心中揣測比武身後的帝國的深意。
言行一擔心的也正是這個。
「太子和二皇子還留在東淄,龍威將軍的軍隊也駐守城門和海關,不知他們什麼時候回去?」一想起那日自己的取勝,言行一就心力交瘁。
劉昌南看出他憂心之處,淺笑道:「子慧是在擔心帝國對儒家的意圖吧。」
「是啊。」他輕聲嘆氣,「畢竟儒家一門深深地影響了天下書生君子,這恐怕不是一個君王看見的現象吧。」
「沒事,反正只要星海月樓再次起航,太子和二皇子就要回帝都。你大可放心這期間他們不會再找儒家的麻煩。」
「哦,劉兄倒是對帝國頗為了解,你怎麼會認為太子不會再找麻煩?」言行一放下茶杯,看著對面的人。
劉昌南送到嘴邊的杯子頓了頓,靜默一瞬,他飲了一口清茶,「談不上了解,我既然來到中原尋人,當然得了解一下中原的形勢。況且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很明顯,太子造訪儒家,邀請江湖高手比武,中途又出來個二皇子,他們的目的絕不是單純的切磋簡單,不過無論目的如何,既然洵傅子和無相前輩都出面了,太子再怎麼身份尊貴,也還看著二位前輩的身份地位而有所收斂。他可以不顧皇家顏面,但總要顧忌著天下文人賢士的顏面,只要前輩們在,帝國不敢對儒家怎麼樣。」
言行一出神地看著劉昌南,不言不語。
劉昌南看著他的臉色,心中一緊,總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里有什麼東西讓後背發麻,心裡毛毛的,不太舒服。
「劉兄啊!」他突然叫出聲,嚇了劉昌南一跳,杯子里的水都險些抖灑出來。「你天資聰慧,猶在我之上。如果老師早些年遇到你,他老人家一定會收你為徒。」他如此感慨,似在惋惜一個天之驕子沒有入了大師的門下。
「子慧......」劉昌南乾笑,實在不知要說什麼。
「劉兄,你拜入我門如何,老師和師伯一定會讓你成為他們的弟子。」言行一目光灼灼,十分認真地對劉昌南說道。
劉昌南微張著嘴,已然不能用言語來表達此時他的心情,敢情拜入儒家門下是他多大的榮耀。他對儒家的確嚮往,但僅僅是仰慕,還沒到一定要拜師的地步,他對儒學不是很熱衷,稍微了解一些而已。況且如今他有很重要的事要辦,哪有功夫去跟一幫書生打交道。所以,他抱拳回應道:「子慧,你有此心我很開心,可是我此時怕是與儒家無緣,十分抱歉。」
「唉......」言行一嘆惜,「可惜了,可惜了。」
「子慧不必這麼可惜,我還算不上天資聰慧,跟我的朋友相比我算得上挫笨了。」
「是那位名為小雪的朋友嗎?」言行一問。
劉昌南笑道:「是她,還有她的姐姐,她們才是真正的天資過人,可惜在這個時代,她們身為女兒身,受禮儀道德限制,不能如子慧等賢士一般可以有更多的空間去展現自己,她們才是真正的屈才。」
言行一聞言,附和道:「聽妳這麼說,我更想見見你的朋友了。」
「若是我找到她們,一定向你引見。」劉昌南向他保證。
言行一展露笑顏,連連作揖。「那就多謝了。」
二人暢言所談半個時辰,言行一想起今日還要去見某個朋友,與劉昌南告別,離開竹林小屋。
劉昌南送走朋友,無聊之際想要在院中小憩時,一個不速之客打擾了他休息。
「您是......」他詫異地望著小園門口站著的老人,此人白髮白須,松姿鶴骨,一看便知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輩。劉昌南沒了睡意,起身行禮。「洵傅子前輩,晚生有禮了。」那日比武,他遠遠地見過這位大人物,雖然樣貌看得不是很清楚,可這超凡脫俗的氣度一下子讓他認清來者身份。
對於長輩,他是有禮的。
「不必多禮,這些都是擺在面上的虛頭。」洵傅子擺手,徑直走進園中,也不等劉昌南讓座就挑了個乾淨的石墩子坐下,看的讓劉昌南一時不知所措,是該坐在竹椅上還是如他一般坐在石頭上。劉昌南有點兒不確定。
「隨便坐吧。」洵傅子不以為然的說。
劉昌南猶豫再三,坐在了竹椅上,石頭太涼,不舒服,他可不想屁股冷。
「子慧都告訴我了,你來自大胤,千里迢迢來中原尋友,是個好人。」洵傅子目光灼灼,讚許地點點頭,「知維天地,能辯諸物。子慧如此稱讚你,想必是當之無愧。」
「過獎了,晚生不過尋常人,哪裡是知維天地、能辯諸物的人。」劉昌南受寵若驚,心裡七上八下的,他怎麼覺得這老人家話裡有話。
洵傅子溫和的笑了,「嗯,知而善退,謙卑有禮,你的確是個人才。」
劉昌南低頭,不敢直視老人家過於灼熱的眼神。他有種不太妙的感覺,這人看他讓他覺得自己是某種被盯上的肉。
洵傅子又說:「子慧說你是難能其見的天才,可惜唯一美不中足的是,你心中有結。」
「子慧告訴您了?」劉昌南太過驚訝,抬頭望洵傅子。他那日不過是閑來無事,跟言行一聊起了一些關於那些朋友和自己的事,偶爾抒發一下心事,沒想到言行一會把他的心結告訴了洵傅子,太上心了。
「你在迷茫,不知前進或後退,一直徘徊不定,心事未了,憂愁寫在眼睛里。」
洵傅子的話傳進他的心裡,直擊最隱秘的一處,讓他又再次憶起過往種種,還有那些煩憂許久的憂愁事。
猶豫許久,他還是決定求助賢聖,解開心結。「前輩,晚生不解,有一問可以問您嗎?」
「願聞其詳。」
「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然驚覺,不知夢為胡蝶,胡蝶夢為莊周?」莊周曉夢的典故用來比擬他再合適不過,擾亂心神的不過是一場夢與現實的糾結,他卻無法看清這些,或者......是自己。
洵傅子靜默片刻,給出了答案,「周與胡蝶必有分矣。其心所想,乃為真正的悟。」
「前輩,也許你說的對,不管身處何地,只要相信心中想的東西,相信它,迷茫就不會再有。可是如果......如果一個人,他本不屬於這個世界,他來自另一個世界,一不小心來到這裡,一切都不一樣了,他失去了一切,又有一個全新的人生,那他是該選擇順應天命還是找到回去的方法。」
「這是什麼奇怪的問題?」洵傅子有些不解,面前的青年所問的疑問著實是他平生聞所未聞,他捋捋鬍子,沉思許久,方后給了一個答案。「無論是順因天命還是尋找回去之法,只要你堅信心中之道,一切則安。而且,無論在哪裡,你還是你,改變的不過是環境而已。」
劉昌南乾笑,他是該慶幸自己遇見一個不是迂腐不化的老人還是慶幸老人乃一代賢聖給他解疑是他三生有幸啊。古人的思想也沒那麼古板。
「多謝前輩。」他起身作揖,不管老人家說的能不能解開心結,總歸也是一片心意,他不能不謝。
洵傅子不以為然,「你有天分,何不拜入我門下,若以後有結,亦可尋我求解。」
「您不是歸隱了嗎?」劉昌南乍然一驚,脫口而出。
洵傅子淡然一笑:「呵呵,誰說歸隱就不能收徒啊!」
劉昌南啞然無聲,總算明白剛才洵傅子看他時的眼神是何意了,敢情是看上他了,要收他為徒。難怪之前子慧對他旁敲側擊,原來師徒倆打的同一個注意,前後出擊,相呼應啊!
他納悶,自己並不出色,怎麼這兩人都想讓他入了儒家的大門,子慧說不動他,輪到師父了,他真是無話可說。「多謝前輩好意,只是晚生怕是與儒家無緣,此生無法入了您的門下,還請見諒。」他只能推謝盛意,這一生恐怕都無法拜入誰的門下,只因答應了那個丫頭,在她二十歲前,不會離開她。
洵傅子悵然所嘆:「可惜了,可惜了。」
天妒英才,雄才偉略,只作江湖默默無聞的一草芥,實在可惜,怪不得子慧會如此看重他。
「子慧托我前來,說是一個朋友才華橫溢,若我不收他為徒乃此生不幸。我今日前來也是為了這事,你很有潛能,子慧讓你居於這片竹林也是屈才,他除了有意讓我收你為徒,也有心讓我來解你的心結。不過現在我看,你的心結並非旁人能解,只是太執著,放不下過去。」洵傅子說著說著,朗聲大笑。「年輕人!人生須無言,活的無憾才是真正的值得。」
說罷,老人家瀟洒地轉身走出門外,在竹葉落雨中漸行漸遠,留下一個淺到看不清的背影。
劉昌南沉默許久,怔在原地不動。
「人生不分漫長和虛短,只要活的無憾,還有什麼值不值得的。」
那個丫頭的話在心頭響起,他恍然間似再次見到她不以為然的笑顏,還有聽到她和洵傅子如出一轍的話。原來他心中的結早已被那幫傢伙看穿,只是他們不曾直言相勸,她用了那種婉轉的方式告訴他人生無憾。他到底在領悟方面不如她和她妹妹。
劉昌南釋然,自嘲地笑了。
二
風聲響過,天氣越來越冷,劉昌南攏緊衣領,準備接著被打擾的小憩,可他打死也沒想到,他這休息是補不成了。
「阿南!」
身後傳來一聲驚叫,嚇得剛推開門的劉昌南一個趔趄,差點摔個臉貼地。接二連三地被擾攪,他早已沒了好脾性,正要回身去罵這第三個不知好歹的人,可一轉身,當場呆住。
一個嬌小的身影突破重重疊疊的葉雨,宛若精靈,蹦蹦跳跳地向他衝來......是個女孩。他心中詫異,只覺這聲音異常熟悉,待她跑進一瞧,他頓時目瞪口呆。
櫻桃小嘴,柳葉眉,大眼睛,瓜子臉,一身俏皮粉色的短裙裝束。
這模樣比聲音還叫他熟悉。
「小雪......!」他驚喜地叫出聲,還未說完,那精靈兔子似的女孩跳到他身上,緊緊地抱住他,口中歡喜道:「阿南!阿南!找到你了,真的是你啊!」她抱著他又蹦又跳,讓他險些背過氣。
「先鬆開......妳先把我放開。」劉昌南有氣無力地拍拍這姑娘的背。
「噢......」她鬆開手,向後一跳,一臉喜色。「阿南,你也來中原啦,我還以為我看錯人了。」
劉昌南展開笑顏,按住她又有些歡跳的雙肩,「真沒想到妳還真在東淄,當真讓我操心。」
「你不也是出來找姐姐的嗎?怎麼又來找我啊?」她打開他的手,安靜下來了。
「妳姐失蹤三天後,妳又沒了蹤影,我怎麼放心呢,當然要出來找妳們。妳們姐妹倆一個都不讓人省心。」他一提這事就無力地嘆氣。
「我只是一時賭氣,也要找姐姐啊。」小雪咂咂嘴。
他嘆氣,「小雪啊。」
「行了,我知道了。」她不耐煩地擺手,一見面就說教她,這些人就愛說教她,欺負她小是吧。
劉昌南笑了,伸手輕輕撫摸姑娘的頭。半年多不見,她長大了不少,有點兒像個大人了,不再像以前那個韓亮雪了。「看來這段時日妳經歷了不少,長大了。」他欣慰地點點頭。
韓亮雪不喜歡有人摸她的頭,「你再摸下去我會長不高的。」她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怎麼會在儒家啊?」
「那妳又為什麼會在這裡?」他反問。
她撇嘴,「我閑來無事,想來找找事做。南楚的太子和二皇子不是來東淄了嗎,前陣子我惹到了那個二皇子,我想找找他們到儒家的目的,就偷偷跑進這裡,結果一不小心迷路了。」她不好意思的撓頭,「迷迷糊糊的就來到了這片竹林,剛才我在外面瞧見你了,我還以為我看錯了,不過你旁邊有個老頭,他走後我才敢進來,近處一看才發現真的是你。」
劉昌南倒吸一口氣,「妳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愛惹事,妳沒事跑來儒家找什麼目的,妳不怕被人抓嗎?」
「我要是不跑來這兒,怎麼遇見你呢。」小雪嘿嘿一笑,眼睛轉了轉,問:「你還沒說你為什麼會在這兒呢?」
「我來中原找了妳們大半年,路遇一夥土匪,被儒家的言行一先生救了,他借我竹林暫住。我知道妳一向喜歡熱鬧的地方,東淄很適合妳鬧騰。我記得妳姐以前曾資助了一個中原商人,好像就在東淄,他還是個有名的商賈吧。」
小雪點點頭,「是啊,他是老江,我一來東淄就拿著姐姐以前寫給他的信找他,姐姐在信里跟他說了咱們的一些事,不過沒告訴他咱們是穿越來的。我以為借著他在東淄的勢力可以找到老姐,結果空歡喜一場,她不在這兒。」
「她那個性子,要是這麼容易被我們找到就不是妳姐啦。唉,也是啊,出了那種事,她是無論如何也沒法原諒的,就是不知道這一次她離家出走會多久。」劉昌南無奈道。
「一定很久,否則咱們也不用跑到中原啦。」小雪雙手叉腰,氣憤道:「老姐真不讓人省心,多大了還玩失蹤,也不想想我們找她有多辛苦。」
「她一直如此,又不是第一次了。」劉昌南拍拍她的肩膀。
她歪著頭,想了想,也是,老姐一直如此,古里古怪的,以前不是玩失蹤就是找不到人影;愛跑,總讓人找不到她的蹤跡,只是再怎麼不見蹤影,她也會提前留下信讓她們放心,或者失蹤兩三天就會自個回來,哪裡像這次,大半年了還不見人影,她是真的離家出走了。
「能在這裡見到妳也好,省了我不少時間,以後不準再惹事了。我跟妳去見見那個老江吧,他應該替妳料理了不少事吧。」劉昌南又說。
小雪風輕雲淡的說:「也沒什麼,就是他跟老姐一樣,有點兒啰嗦,我這次出來還是瞞著他的。」
劉昌南眯起眼,問:「妳確定妳沒幹別的事,嗯?」
「你那是什麼眼神?」小雪見他臉色微變,心道大事不妙。
劉昌南說:「妳的武功我還是知道的,要想偷溜進儒家還在這裡迷了路,妳覺得妳那三腳貓的功夫能行嗎?」
小雪一聽有人貶低自己的武功,不高興了。「什麼叫三腳貓!你會說話嗎?」
劉昌南不理睬她的氣憤,繼續問:「說,誰把妳帶進來的?」
她刷的拉下臉,有點委屈:「還能好好的做朋友了嗎,怎麼弄得跟審犯人似的。好好!我坦白從寬行了吧,是有人帶我來的,不過他一把我帶進這裡就自顧自地干自己的事情去了,丟下我一人,否則我也不會迷路呢。」
「他?」
「是我在中原遇到的人,如今跟我住在一塊兒。」
「是個男的吧。」
「你怎麼知道?」小雪眨眨眼。
劉昌南說:「妳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一定是那人欺負過妳,尋常女子是不可能氣到妳的,也只有男人了。」
小雪垮下臉,怏怏道:「別提了,我算是倒了八輩子的運才會認識那種人。」
「看來妳這半年過的不錯,懂得隱忍了。」劉昌南和氣地說。小雪不樂意了,她氣得瞪他,「你這是損我還是誇我啊,我以前不隱忍嗎,再說忍什麼的哪裡好了。」
「我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太過鋒芒畢露並不好,還是小心點。」他微微嘆氣,以前這丫頭就不知節制,四處惹事,沒少給他們找麻煩。在大胤如此,在這裡也是如此;地方大了,也夠她鬧騰,但事後麻煩恐怕不易解決,他們在中原沒有什麼勢力和人脈,可謂是人生地不熟,他當然要擔憂了。
只是某人卻不是他這種小心謹慎的人,小雪是很聰明,太過年輕,向來不計後果的做自己喜歡的事,雖然吃了不少苦頭在這上頭,但依舊屢教不改。
「我們回去吧。」她突然沉下語氣,似在乞求他什麼。
劉昌南笑容不減,又撫摸了她的頭,「小雪,妳姐不知所蹤,沒有她,我們回哪去啊。」
她抬起頭,眼中有淚光晶晶,唇角扯了個難看的笑,「對啊,姐姐不在,我們回哪去。大胤不是我們的家,她不在那兒,哪裡都不算我們的家。」
「會找到的。」劉昌南溫聲細語,輕輕抱著她。丫頭還小,對他們的依賴還在,他不會放著她不管;姐姐不在的日子,她過的不比他好到哪去。
被人安撫過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過了,酸苦的滋味泛出心海,小雪平靜內心想哭的衝動,她從他的懷裡出來,凜然正氣地一拍他的肩膀。「阿南,竹屋寒酸,跟本姑娘去老江那兒吧。」
他見她這般模樣,她這不似女孩家的婉約讓他忍不住笑出聲:「妳還真當那裡是妳的家啊。」
「雖然不是我們的家,但本來就是我們的,當初姐姐助老江興盛商業時就簽好了契約不是,只要老江一家的產業長盛不衰,他就得奉姐姐為大東家。這金銀商會是他經營的,明裡是他的,其實真正的主人是姐姐。我作為姐姐的親妹妹,你作為姐姐的家人,當然也是半個主人啰。」她一本正經地說,拉著他的手就往門口走。「等等。」劉昌南停了下來,鬆開她的手往回走。
「你去幹嘛?」她在後頭問。
他答:「我好歹在這兒借住許久,走時該給這屋子的主人留一封信才行啊。」
「麻煩!」她沖他吐吐舌頭。
三
劉昌南留下書信,不辭而別。
言行一傍晚回到竹林小屋,裡面空蕩如也,不見友人。他看到桌上的信,上面寫著簡短的一句話——朋友已找到,我已歸去,多謝照顧,來日再報。
兩個月的相知之情,一張紙了結。言行一苦笑,還是太過自信,一位請師傅出面就能勸他入了儒家,看來他這個英才與儒家真的無緣。
「罷了,罷了。劉兄,你既已找到想見的人,我又何必相逼。」
言行一守好信,淡淡地望了一眼外面的園圃,西紅柿早已被摘完,藤蔓枯萎卻被人打理的很好;絲瓜南瓜到了季節,長得喜人,個頭又打又長,定是個好瓜蔬菜;還有茶葉,架起的竹籮一層又一層,晾著摘好的茶葉,這悠然自得的田園氣息無一不昭顯著住在這裡的人何等的精細淡然。
可惜,蔬菜的主人再也不可能種菜植花了。
他已經走了,連再見的機會都沒有留下,只留下一院子的農果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