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情愫 (四)

第八章 情愫 (四)

韓文氣的暴跳如雷,恨不得追上他,揍死他,咬死他。

自從她被偷襲,後來的好幾天都對蘇青不理不睬,看見了裝作沒看見。蘇青心知這次做的過頭,真正的惹惱了她,為了挽回,他殷勤地照顧她,晚上都沒偷進她房裡,可惜,人家視若無睹。

這可不行,夫妻間吵架打鬧時常事,但過於冷淡是影響感情的。

為了挽救自己的「婚姻」,蘇青想方設法的哄韓文開心,飯菜天天換口味,早晚兩次摘花送人,晚上蹲門口說上幾百幾千個對不起,盼月亮盼星星的盼她看一眼自己,哪怕打他一頓他也知足了。可是,效果平平,不理的還是不理。

蘇青沒招了,鬱悶地跑到島上最高的地方找人發泄。

其實,島上不止他們,還有個人也在這裡,不過已經死了,埋在最高的山頭上。

那個人,就是康伯。

韓文醒后發現自己被困在島上,又從蘇青口中得知康伯神魂俱滅,天雲與墨翠不知所蹤,她起初難以接受一連串的打擊,事後平靜下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地下那個洞里找康伯以前戴的遮掩白綾。雖然人死的乾乾淨淨,但好歹在世間留下一件貼身的東西,她就把白綾葬在山頭的一棵桃樹下,算是讓他入土為安吧。

蘇青跟康伯合作過,算是個朋友,有事沒事地到桃樹下看看他,跟他說說話。在這島上無聊之極的日子裡,除了韓文,康伯是第二個讓他發泄苦悶的人。

「做死人真好,不用費盡心思地去猜另一個人的心思,也不用天天面對枯燥乏味的生活,你真幸運,心愿達成,死得其所。就是死了,我家的文兒還蓋個墳祭奠你。」

蘇青翹著二郎腿,悠哉地坐在桃樹斜出的一根粗枝上,腳下是一座木頭做的碑位,他一手拎一壺酒,一手枕在腦後,明顯的心情鬱鬱不樂,對一個死人傾訴心聲,飲酒消愁。

韓文帶著飯盒上來時,他已經喝完一壺,正打開第二壺。

「我說你怎麼不見了,原來在這兒喝的挺開心。」韓文站到樹下,仰頭看人,「吶,一天沒吃吧,飯是熱的,趕緊吃吧。不過只能吃一半,剩下的要留給康伯。」

蘇青被她冷落許久,見她終於搭理自己還做了飯,開心的差點從樹上掉下來。「做什麼好吃的?幹嘛給死人,我餓了一天,全給我好了,省得浪費。」他急不可耐地打開飯盒,撲面而來的香氣讓他深吸了兩口。

韓文對他還是有些冷淡,側身在碑位邊尋了處草多石少的地方坐下。她今日穿了件長袖長裙的素衣,頭髮披散,一聲沒有綴飾,素凈清雅,一派的氣度婉約。

此時,日落西山,月上枝頭,薄雲稀霧在山間峰頭盤繞,伴隨星光閃爍,蟲叫鷺鳴,這個夜晚美好的讓人不忍入睡錯過。

蘇青很快吃完,心滿意足的挨在韓文旁邊,席地而坐。兩人就這樣肩並肩地抬頭望月,時間彷彿走的很慢,繁星、朗月、山霧、雙人對影.......一切的一切化作丹青大師筆下的水墨,描繪了一副寧靜致遠的秀景。

蘇青不善靜心,賞景一刻便忍不住打破寂靜:「娘子,妳在想什麼?」

「想家。」韓文觸景生情,沒心思去糾正他對自己過於親昵的稱呼。

「家有什麼好想的,出去了就能回家。」

「回不去了。」韓文失落的說,「找不到回家的路,怎麼回去。」

蘇青轉頭看她,女子曲線柔和的側臉在月光下蒙了一層銀霜,清清秀秀的,掩不住眉目間一絲憂傷。他瞭然大悟:她想的不是這個世間的家,而是距今千年之後的家。

抬頭望月,低頭思鄉,似乎無論時代如何更換,月亮總能勾起漂泊流浪的人的思鄉之情。

許是今夜的氣氛太好,自離開白鸞后,韓文第一次心平氣和的與人交談。

「你知道月亮上面有什麼嗎?」

「嫦娥,月兔,廣寒宮。」

「傳說都是假的,上面什麼都沒有。」

「妳怎麼知道?」

「我見過。」

「哪裡見的,也讓我瞧瞧。」

「沒機會了。」

「嗯?妳在你們那個世間見的?」

「是啊,除了那裡,還能是哪兒。」

「和我說說,你們那裡有什麼?若有機會,我也想去親眼看看妳日思夜想的家。」

「你要是不再叫娘子,我就跟你說。」

「算了,比起別的,娘子更重要。」

「蘇青,有的時候我真想一巴掌呼死你。」

「哈哈哈!這玩笑一點不好笑。」

........

漫漫長夜,孤單的人總會在黑夜裡找到另一個孤單的人,然後相互依偎,等待天明。

經過一夜的促膝長談,兩人的相處回到從前那般,依然是一個厚顏無恥,一個怒火衝天。

蘇青總是惹得韓文暴跳如雷,然後輕而易舉的兩三句話哄好,再接著惹她上火。一日又一日,周而復始,有了這對冤家,狐仙島不再是死氣沉沉的孤島。

這天日頭正好,微風習習,蘇青又把韓文氣的火冒三丈后,照例地丟下她一陣風似地跑的沒影。

「蘇青!你給我等著!遲早我要把你大卸八塊!」韓文一肚子火氣找不到正主發泄,只好跑到上頭衝天吶喊。

胭脂每天聽著他倆拌嘴吵架,養傷養的不得安寧,對韓文諸多抱怨:「妳就不能消停會!讓我好好養個傷啊!」

韓文想都沒想,罵了胭脂:「妳要是頂點用,早日破了這鬼結界,我會這麼生氣嘛!全是蘇青那個混蛋害的,我看到他就煩。」

「哎。」胭脂知道現在和她說什麼都聽不進去,嘆氣后問:「他又把妳怎麼了?」

「他說我笨的像頭豬,什麼都不會幹。」

妳本來什麼都不會幹。胭脂沒敢說出心裡話,口中好言相勸:「他說話難聽妳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別和他一般見識,生氣發火到頭來還不是氣到自己。」

「我討厭他那張嘴。」

「大姐,一天到晚發火,妳不累嗎?」天天這樣的日子,胭脂都快累了。

韓文很委屈,從小到大,人人都向著她,順著他,沒吃過什麼虧,也就只有蘇青這廝變著法的惹她。像貓抓耗子似的捉弄,偏偏她拿他沒有任何辦法,只有受氣的份。

胭脂為了解救她也為了解救自己,給她支了個招——「他不是每天午後沐浴嗎?妳偷偷拿走他的衣服,凍他一個晚上,豈不是扳回一局?」

這個損招沒多大新穎,但能拿來出氣也不錯。

韓文謝過好友提點,馬不停蹄地跑去山下,刻不容緩的要捉弄人。

狐仙島的背面有一處泉水,清冽冰冷,夏日用來泡身最是消暑。蘇青發現這個好地方時,獻寶似地拉她去試一試,但她一男女有別為由拒絕同浴,寧可每晚在房中泡浴桶,也不去露天裸浴。蘇青說她矯情,自個獨享了冷泉。

韓文記憶甚好,來過一次就記住了路線,順順利利的找到拿出隱蔽極深的泉水,她怕蘇青發現,躡手躡腳的摸到泉邊草叢。

也是走運,草叢後邊的石頭上放著一套衣服,疊得整齊,鞋襪衣帶規正地放在旁邊。這一看就知道是個乾淨利落的人。韓文心中大喜,想不到這麼輕鬆的拿到他的衣服,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抱好衣服正要走人,不經意地瞥到了什麼,忽然定住目光。

泉水清澈見底,日光灑進水底,波光粼粼的折射開來,一瞬間迷花了眼。只是真正迷人的是泉中之人。

因為背對著她,那人裸在水外的上半身清清楚楚的映進她的眼裡,白皙的膚色,漆黑的長發用一根紅簪子攏起,幾縷髮絲濕漉漉的貼在背上,只襯得腰背線條流暢優美,有種誘惑人心的美。

韓文的心跳忽而狂躁起來,咚咚的好像要跳出胸口。目光移不開去,腦袋不受控制的開始想入非非——如果,如果轉過身就好。

似是聽到她的心聲,那個只靠一個背部就引人遐想的人慢慢地轉過身,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她的心臟一下子停了,整整過了三秒才恢復正常。

蘇青全身赤裸,如玉似珠的身材就這麼光天化日的暴露,他好像沒發現旁邊有人偷窺,神色愜意,姿態輕鬆,泡水泡的很舒服,微微仰頭,半眯著眼沐浴在陽光下,享受般的吁一口長氣。

可他舒服了,韓文卻陷入煎熬。

草叢下石頭尖銳,韓文貓腰蹲在上頭,腿腳麻木的動彈不得,這些不算什麼,最難熬的是面前一副裸男圖勾得她莫名的心頭上火,臉頰發熱滾燙,咬緊牙關咽下喘息。她的理智告訴自己,現在不是偷看美男沐浴的時候,拿了一副趕快走才是上策,但身子做出相反的決定,一動不動地蹲在這,睜著眼看的目不轉睛。

不得不說,蘇青的身材真是好,平時看著輕浮不正經的一個人,脫了一副這麼......火辣。健瘦有力的胸肌,傲人不失美感的腹肌,線條流暢的人魚線,有幾滴水珠順著線條緩緩流下去,直到融入泉水,畫面誘人犯罪,勾人心癢難耐。他的下半身沒入水中,若不是水面波光粼粼,早就不著寸縷的全身暴露出來。

韓文咽了幾口口水,兩隻眼睛看的都直了。

這時,水中的人睜開眼,那一剎間,凜厲的光從眸子里射出,一道裹挾殺氣的勁風襲向岸,草木像被一把利劍橫劈成兩截,飛的紛紛揚揚。韓文驚到張口無聲,身子失去重心,仰倒在地,狼狽的摔倒。

眼前白光一閃,回神定睛一看,水中早已無人,此刻,面前站著一個人。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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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芒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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