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求助
君白與皇原,一樣的身份尊貴,一樣的天人之姿,相同的顏色,卻是兩段風華。君白像天上的仙,高嶺之雪,只可傾慕不可接近;皇原像水,青峰山下靜如鏡的清水,清雅絕塵,彷彿能倒映出世間所有醜惡的真面目。
當這兩人一同站到一處,世人只會喟嘆——絕壁風韻,當是如此。
而韓家人不想稱讚,只想揍人。
若沒有劉昌南和萬千故左右攔著,劉莫問這個瘋女人早就一腳踹飛一個太子。
「君白,你今天必須說個明白,否則休怪我不客氣!」劉莫問撂下狠話。
君白淡淡地看了眾人一眼,目光落在韓文臉上,淺淺一笑,竟當眾作揖行禮,口中道:「今日請諸位前來有要事相求,一解困境。」
放下身段,求助商戶,君白此舉引人生疑。
韓文不說話,其他人都靜靜地看她。
不知過了多久,韓文開口了,「所謂的『請』我們就是讓人抓我們回來,太子殿下太沒誠意了。」
聽到這話,劉昌南鬆了一口氣。還以為她要受下這大禮,他心裡忐忑不安,還好,她沒有應下;想想也是,事情不清不楚,怎麼可能糊裡糊塗地答應君白的請求。
君白不疾不徐地坐在最近的椅子上,徐徐道來:「你們應當聽到有關邊境瘟疫一事,患者藥石無醫,舉國上下,竟無人能治此病。最重要的是,此病傳染恐怖,一夜之間奪了半城人命,即便封城自閉,也無力阻止。眼下,邊境一帶暴動頻發,死傷嚴重,情況已經不是我們控制。」
韓文面無神色,看著他:「瘟疫死了人找大夫就行,跟我們說這些有什麼用,我們又不是大夫。」
唯一會醫的劉莫問舉起手:「我也是大夫。」
「行,那妳去救人。」韓文涼涼地瞥她一眼。
她聳聳肩,「算了,本事不足,救不了人。」
韓文撇頭對君白道:「你看,我們唯一會治病的人都沒辦法。」
「救人不難,不過藥方里的一味葯,是中原內沒有的。」君白說。
「藥方?」韓文挑眉,「你們已經有解病的法子了。」
近乎於透明人的難處太子適時地加入談話,「是,兩國太醫多日翻查醫術,找到一本記載了瘟疫之症的古書,裡面詳細的寫下此病發作的狀況及患者的病情輕重如何判定,也留有藥方注目。」
君白也說:「這個瘟疫在五百年前曾發生過一次,當時上至王庭貴族下至黎民百姓,無數人染病,千萬人不治而亡。幸而有一遊方醫士,醫術了得,配出了藥方,救了天下黎民。」
「可妳剛剛說,藥方里的一味葯是中原沒有的。」韓文沒有忽略這點。
「是,鈴霖草,這是只有閻羅島才有的草藥。」
鈴霖草,閻羅島。
一句話,兩個詞。
韓文想清了某些事,劉莫問也想到了某些事。
「你求我做的事,是想讓我去閻羅島找那草吧。」韓文盯住君白的眼睛。
「是。」君白坦白,「海盜王絕不可能讓我們的人登島,除了妳和韓家,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搞了半天,你抓我們回來是為了這個。」其他人恍然大悟。
海盜王傾心文文,此事在韓家不是秘密。
花棲那女人,背棄了諾言,還將此事透漏給丈夫,當真是賢惠忠心的妻子啊。
韓文心中冷笑,面朝門窗,靠著木板站著,她的臉龐籠罩在窗花的陰影里,斑駁而模糊。
室內氣氛肅靜,人人睜著眼,心思百轉千回。
皇原突然對韓文低頭行了大禮,嚇的旁邊人後退兩步,滿臉的不可置信。
「韓大小姐,本宮與貴國太子放下家國隔閡,瞞著兩國朝廷秘聚於此,正是為了瘟疫一事實在束手無措,因而用法不當,抓了你們,出此下策實乃君子之違,但請看在天下萬民危在旦夕,請妳多有見諒。」
他說的誠心實意,話里話外無不動人感肺。
韓文不為所動,神情在光影下邊的亦真亦幻,瞧不出喜怒哀樂。
他繼續說:「此事干係重大,確實強人所難,我等是真心請求妳能挺身相助。若妳應下,任何要求,本宮都能答應。」
這是開出條件做交易啊。真巧,韓文不受威逼利誘,最會做的就是生意。
生意嘛,有的時候也是交易。
韓文深思熟慮,最終退讓一步,表示給三天時間容她想想,三天後,是答應還是拒絕,到時再說。
君白寬宏大量,說:「也好,你們一家剛回來,旅途疲憊,這院子無人居住,你們再次暫住,三日後,再給我答覆即可。」
「狡詐。」韓文哼道。什麼暫住,這不是明擺著囚禁他們嘛。
轉念一想,這樣也不錯,省了你猜我猜的彎彎道道。不過,還是很生氣......
「你還好意思說我們累!」她伸出一根手指頭指向在場里唯一坐著的女人,「你看看,人家的肚子大成球了還被你們綁著,有這樣對孕婦的嗎?太沒任性了!」
君白和皇原兩張如玉的面上慢慢僵住,神色發青有些難堪。
孕婦小思想韓文投去感激的眼神,又理直氣壯地瞪向太子殿下們。
這些家國大義,天下萬民,以天下為重的大丈夫們可以野心勃勃,斷腸取捨,但在女人面前,永遠贏不了女人特有的小心眼。
二
韓家回白鸞的消息壓得很緊,連宮裡的都沒幾個人知道。
韓文無心關注旁的事,一顆心全用在去不去閻羅島。荷花池的水快成了的她的澡堂,她也沒能冷靜下來做個決定。
第二日午時,她泡在池下冷靜大腦,突然聽到阿南喊自己。
「又怎麼了?」她從水裡冒出個頭,抬眼一看,岸上有兩人,阿南和花棲。
最不想見的人還是來了。
韓文好不容易靜下的心又煩悶上,游到岸邊,就著阿南的拉扶上岸。她一身濕透的衣服緊貼身子,髮絲在滴水,手腳也在滴水,臉上別水泡的發白;看著十分虛弱,彷彿一陣風就能倒。
花棲拿起石欄上的絨毛毯子披上她的肩,從頭到尾裹得密不透風。她這才正眼仔細打量眼前這位東宮太子妃,發現她瘦了不少,神色失了過去的光彩,想來瘟疫一事讓很多人操心,深愛君白的她怎能不心疼日夜忙碌的丈夫。
「妳這次來是想替君白勸我答應幫忙嗎?」韓文語氣不善,故意譏諷。
「不,我是替我妹妹的孩子來的。」
這就有點意外了,她不是一心撲在男人身上么。
韓文問:「妳妹妹的孩子怎麼了?」
花棲眼中有悲色,傷心道:「曉兒一個多月前跟隨平王巡視邊境,不幸困於瘟疫突發的小城,雖然及時離開,但曉兒自回來后一直高燒不斷,近日嘔血不止,更是病重不醒,宮中太醫束手無措,近身伺候的宮女太監也染上病。現在,除了我和花錦,沒人肯去照顧他。」
「花錦不是被關進地牢,怎麼有放出來了?」
花棲說:「曉兒病重,皇上心痛,花錦又苦苦哀求要見孩子,所以就下旨放她出來。文文妳放心,她知錯了,不會去做傷害別人的事情。」
韓文冷冷一哼:「我可不相信她知錯就改。」
「文文,答應我們。」花棲滿心酸楚,抖著手去拉她的衣角,哀求道:「這是我最後一次請求......求求妳救救曉兒,我看著他長大,不想他這麼笑就走了啊。」
高高在上的太子妃第一次低下頭,流著淚,卑微地乞求一個人。
韓文無比冷漠,眼睛里毫無感情可言,她的話語像冰錐狠狠地剖開太子妃的胸膛,扎進心口,「妳看著他長大......我呢?小雪呢?我們一起長大,妳違背了諾言,背棄了我們。當日段千言帶給小雪的傷害和羞辱,妳可是親眼見到,妳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嗎?花錦設計害小雪,弄的我妹妹差點死在地宮!妳那時候在幹什麼?為了妳那不成器的妹妹向我求饒!花棲,人人都自私,但要知道,一己私慾也要衡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承擔之後的後果才行!」
花棲淚流無聲,怔怔地望著韓文。有什麼重要的東西破碎了,回不來了,就好像此時伸出的手,明明緊緊握住眼前人,但距離卻越來越遠。
她知道,是她先丟下他們,親手把他們推到遠處。如今,她還能追上去,回到他們的身邊嗎?
昔日往事歷歷在目,眼前彷彿還是小雪穿著紅衣、戴著蓋頭慘遭段千言拋棄的畫面。韓文閉上眼,低沉道:「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對妳生氣,妳走吧,別出現在我眼前,也別出現在小雪面前......她萬一見到妳想到之前的事,會不會打妳一頓我可不敢保證。」
花棲最終失魂落魄地離去。
劉昌南從頭看到尾,直到人走遠才對韓文說:「妳不用發這麼大的火,事情都過去了,她也很自責。」
「不讓她吃點苦頭永遠不長記性。」韓文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憤怒,「心腸軟,重感情,她早晚死在這六個字上面。。」
劉昌南嘆道:「感情用事未必是壞事,她一直如此,妳還不了解她嗎?莫生氣,剛從水裡出來,回去吧,姐姐煎了葯,一直等著妳喝。」
「我沒看見她人。」
「葯涼了,她去熱了。」
「......我能不喝嗎?」太苦了。
「妳能不泡涼水洗澡嗎?」阿南機智的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