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煩悶
是夜,東岸懸崖
空蕩蕩的房子點了一盞燈,燭火微弱,卻還是照亮崖邊佇立的人。
碧色長發的女人從陰暗裡走出來,站到她的背後,說:「他們已經到達黑城,明日就能找到小雪。」
「碧螺,妳說這事我是不是不該答應?」韓文側頭,沒來由的問了一句。
「妳討厭麻煩,但這件事......答應是應該的。」碧螺手托起下巴,一條條的解釋,「妳看,瘟疫來了,死了很多人,還有很多人面臨危險,朝廷肯定著急找法子救人。現在法子有了,就差一個採藥的好人,偏偏那葯在臭名昭著的海盜王那裡,一般人不敢去,也只有妳適合當這個好人。」
韓文沉下臉色,不悅道:「誰想當好人!」
「好人都會一生平安的。」
「滾!」韓文髒話出口,「好人都是早死早超生的。」
碧螺誠心道:「沒準妳這個好人會長命百歲。」
長命百歲?「得了吧,我就一短命鬼,活一天少一天,再過幾個月,我大限將至,妳這句話到時候只會打臉。」韓文冷嘲的笑起。
想到她的心病,碧螺一下子噎住,再多好聽的話都卡在喉頭。
「算了,不提不開心的事,那個,嗯,我想問什麼來著?」韓文敲敲腦殼,想了半天才想起來,「瘟疫的情況,查的如何。」
碧螺臉色沉重,「很嚴重,兩國邊境的城鎮已有半數感染,而且難民增多,疫情不受控制,正向各地蔓延......君白和皇原暫時放下敵對關係,想必也是出此考慮吧。」
「只要他們不出兵打起來,讓小雪他們出趟門找點東西也是可以的。」
「妳放心嗎?」碧螺問她,「君氏向來狡詐,他們慣會偽裝利用。」
「我最不放心的是宮裡的花棲,最放心的是家裡的人。至於君氏......罷了,世世代代的恩怨,我可沒心思去摻和。」
「我以為,妳不放心的是妳自己。」
碧螺彎起唇角笑的溫柔。韓文想想也是,身邊沒幾個厲害的人,真是不夠安全。可是小雪阿南他們都去了閻羅島,小思有孕,大周愛妻如命,不可能拋下妻子來護在自己身邊,所以,這年頭不會幾下拳腳功夫都不好意思出來混。這樣想,韓文又開始討厭自個柔弱的身子骨。
碧螺比她更憂心她的安全,索性豁出去了,「要不,我留在這兒保護妳。」
「別開玩笑了,還有胭脂呢。」
「她又不能時時刻刻地在妳身邊現身。」
「那也比妳好啊。」韓文說,「妳是什麼身份!能隨隨便便地在人前現身么!」
碧螺不樂意:「妖也不能隨隨便便的出現啊!」憑什麼她就不行。
韓文一再拒絕:「不行就是不行,妳不能干涉人間的事,這是規定,不然會遭天譴的。」
碧螺癟癟嘴,自知說不過她,很不甘願地轉身化為一道煙,消失在月下。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房門被推開,一群人魚貫而入。
領頭的是月白錦衣的男子,左右及身後站了一群風姿不俗的男男女女。韓文撇過頭望他們,目光淡淡,語氣也淡淡:「來的真快,收到我的信了?」
「妳大可不必防備我們,在此事上,我們目的一致,都是為了百姓。」領頭的正是大胤太子殿下,他翩然地坐在最靠韓文左側的席位,「這次我們親自過來,下次,不用麻煩飛鴿傳信,閻羅島的任何情況,直接告知我們即可。」
其他人逐一坐下,很快,屋子座無席位;夜裡的涼意被人堆的體溫驅散。
韓文懶得搭理君白,視線掃了一圈眾人又扭回頭眺望盛滿星塵的海面。
滿是熟人的屋子呆的她一刻不想呆下去,還是空蕩安靜的環境最合她的心意。
她的冷漠並不妨礙他人的熱情,一個接一個的對著她的背後問個不休,問的都是關於閻羅島的問題,聽著感覺他們無比地的關心瘟疫,迫切地想要了解更多的藥草找尋情況。她心中冷笑,明明是她家為國為民地干苦活,怎地從頭到尾不見他們一句關心她家的情況,真是自私自利,良心被狗吃的傢伙們!
一群人中,除卻一個開頭說了寥寥幾句后就一直靜默的君白,就只有花棲與皇原提了小雪的名字,話里話外真心實意地飆到關切之意,倒是讓韓文的心裡舒坦些。
韓文心煩耳邊嗡嗡直響的人聲,翻了個大白眼,整個人轉過去對著他們,吼出來:「吵死了!你們是蚊子嗎?這麼大的人遇到點事就慌里慌外!臉三歲的幼童都不如。再吵到我,統統滾回去找娘!」
一室的鴉雀無聲,眾人目瞪口呆。
大小姐的脾氣著實不好,否則也不會慣養的沒滅任性妄為,她討厭的東西太多,其中聒噪嘈雜這一則就排在前頭。
許是大小姐的氣勢過於盛人,眾人竟都安靜下來,無人敢煩她。
這也不能怪她大發脾氣,近來事事纏身,腦子堆滿大事小事,她光是想著就差不多耗盡心力,哪還有力氣來應付一幫人。擔心著家人,思慮著瘟疫,還要應對各方蠢蠢欲動的勢力,身為大小姐,她簡直愁得要掉光頭髮,恨不得一頭撞到牆壁,一了百了。
吹吹垂落在額前的碎發,大小姐突然跨步向前,跳崖了。
這舉動驚人,但眾人很快想到幾個月前她有過此等瘋狂舉動,便見怪不怪了。
反正崖下深海睡清,摔不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