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三日 (中)

第十二章 第三日 (中)

?花棲跪在毯邊,細若黛山的彎眉緊蹙,嘴唇抿的微微發紫,她不去擦頭上的汗珠,因為全部精神凝聚在眼前這個睡得不老實的女人的身上。

不知道文文做了什麼噩夢,她在外邊突然聽到一聲慘叫,慌忙過來,卻見大小姐渾身冷汗涔涔地坐了起來又躺了回去,嘴裡念念有詞「醒過來醒過來」。全然一副夢魘的模樣。

大小姐的身體醒了,神智尚在神遊放空,目光獃滯,望著天花板一動不動。

花棲守在她的身邊,就怕她出個好歹。

慢慢的,韓文恢復神智,眼神漸漸清明有光,花棲想扶她起來,她磨磨蹭蹭,扶了半天才站穩腳跟。

大概夢裡還有餘驚,韓文的小腿肚打顫,走了幾步歪倒在花棲的懷裡。

「妳夢見了什麼?」花棲關心。

「我夢見阿南變成吃人魔。」韓文張開就扯謊,「他要吃我,咬斷我的腿,不拿火就生吃,嚇死我了。」

花棲無語,心道阿南在妳夢裡是這樣的人啊,妳夢見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

韓文不想提夢,隨口提了別的事來轉移自己的注意。

出了房門,這時候的太陽要西下沉海,大周下山也終於回來,按照大小姐的吩咐,他跑遍西市買來大小姐想吃的東西。看著一車的飯盒,花棲吃驚地問他是把西市的鋪子洗劫一空了嗎?

出門的時候兩手空空,回來的時候拉了輛貨車,大周有苦難言,最糟糕的是還的自己累的像頭牛的大小姐卻說他回來晚了,午飯點早過,車上的東西涼了不能吃了。

他氣的差點把滿車的山珍海味塞進她那張可恨的嘴裡,撐死她得了,省得禍害人間。

實際上,這種念頭只能在腦子裡想想,真做出來,怕是她沒被撐死,他就被踹死。

「吃也不能吃,扔也不能扔,那妳說,這一車子的東西怎麼處理?」大周氣呼呼地沖大小姐喊。

大小姐一點沒有奴役他人猶自不滿的反省,理所應當的說:「當然是吃光啊。」

大周問:「妳不是不吃嗎?」

「誰說我吃,你吃。」

一道天雷落在大周的頭頂,炸的他啞然無聲。

什麼叫他吃!使喚人不夠還來耍人,太欺負人了!本就一肚子的怨氣,她這話一出,點燃了某人某根理智的弦。

眼看他頭頂冒煙,眼裡的活愈燒愈旺,花棲深感不妙,一面推著大小姐往屋裡塞,一面好言相勸免得大周氣急敗壞的做錯事。

大周到底是畏懼韓文,知道今天若真讓他成功的對她發火,等那幾個人回來,他還能好日子過嗎?所以這氣啊,這委屈啊,到最後只能往肚咽。每辦法,誰讓人家好吃好喝地替他養著媳婦,他還想抱兒子呢。

屋裡,花棲說叨韓文,「別欺負他了,小思快生了,他一個大男人在這裡保護我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妳剛剛有點過分,好歹他是我們的朋友。」

「小思生了嗎?」韓文問,花棲愣了一下,她接著說:「妳下山了嗎?怎麼知道小思生了。妳看到崖上有危險了嗎?怎麼知道他有苦勞。什麼事不幹,一點用處都沒有。」

花棲徹底無語。大小姐的嘴有的時候的確很討人厭。

韓文負手站在崖邊,面對天高海闊的世界,嘆道:「危險無處不在,該來的還是要來,如果我想的沒錯,小雪他們回來后,我們的好日子怕是要到頭了。」

花棲說:「妳還是認為我們會對你們不利。」

韓文望向她,「我從不懷疑你,我信不過的一直是君家,還有這個時代的王朝。韓家霸佔著商權太長時間,他們等待出手的機會,如今,一個天賜良機擺在眼前,就算是我,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花棲無言,因為知道所以的辯解都是蒼白無力。

「權力和金錢這兩個破玩意真是好東西,能幫人看清慾望有多少種,咱們挺幸運的,在那個世界衣食無憂,在這裡還能興風作浪,不過也挺不幸的,安逸的日子過久了,就會忘了世上還有陰謀詭計這些東西。也許,我們太受老天的眷顧,所以才會把君家這些人放在我們面前,看著他們像餓狼一樣要把我們當成兔子啃咬。妳說,老天把我們五個扔在這裡是為了什麼?」

花棲回答不出來她的問題。

她也沒指望聽的人說幾句解解悶,自顧自地說下去:「以前以為妳來這裡是為了和君白成親,我試著拆散你們,因為我覺得吧,咱們五個不是古人,沒必要談個戀愛就把餘生耗在這裡,後來發現沒辦法離開這個鬼地方,我也就不管妳了。妳愛上誰那是是妳的事,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裡,當妳掌握不了或是被人掌握了,只能說明妳太蠢。現在來看,妳真是蠢,還是那種被人賣了幫人數錢的蠢。」

「妳說我冷血無情自私自利,誰不自私啊,誰不為自己打算啊。比起這個世界上吝嗇的人,我好太多,至少我所以的自私都是很你們分享。妳呢?會和我們分享君白嗎?妳倒是把段千言分享給小雪,問題是小雪想要你的老情人嗎?過去的事說忘記那都是假的,沒人是聖人,尤其是私心很重的我們,別妄想我們會為了妳留下來,妳有了新的家庭,已經不需要韓家,這個倒是可以當成過去,妳覺得呢?」

「我覺得......我覺得什麼。」花棲喃喃。

韓文嘴角噙著一抹興味的笑,看著花棲垂頭低落的樣子,胸口生出一種好笑的情緒。明明是聰慧、心思通透的人兒,偏偏遇上世間男女普遍遇到的最大難題——為情所困。

可惜了,可惜了。

韓文連嘆三聲,搖搖頭轉頭繼續觀天望海,這山頂上的絕頂風景可不是其他地方能比擬的,看人有時候不如看景,起碼心裡舒坦。

相隔數里的另一個海岸,島上的人未必如她這般心情開闊。

始料未及的危機降臨,困的尋葯小隊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數不清數量的狡獸圍攻所有人,兇猛的速度,強悍的力量,鋒利的鐵齒,它們成群結隊,像海上氣勢磅礴的大浪,洶湧而來。

劉昌南做夢都沒想到有生之年會遇見《山海經》里的狡,重要的是第一隻狡是幼獸,被它的叫聲吸引來的狡群才是成年後的狡。所以,它們這些人正在與一大群體型龐大兇悍狂暴的狡群戰鬥,不想死只能戰鬥,不然停下來就會變成它們分食的食物。

他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比圍攻更令人膽戰心驚,這群狡是飢餓狀態,飢餓使它們在發現獵物后更加殘暴,力量隨之強大到難以想象。

他不再去想如何打敗它們,活命才是唯一的要做的。可是如何虎口脫險,無數張血盆大口密密麻麻地佔據了整座谷底,怎麼逃,往哪逃,躲得過被撕咬成碎片的下場嗎?生死攸關的難題亂了冷靜的心神,他心急如焚,努力尋找一線生機。然則,同狡群搏鬥了整整數個時辰,雖然他們殺了一些狡,可數量上還是天壤之別。

唯一算的上欣慰的是他們六個人還活著。

當狡群出現時,劉昌南根本來不及和大家逃命,只進行了簡單的思考就讓大家聚在一起,無論發生何事,絕不能離開這個隊伍,一旦分散各處,弱小的他們根本不敵狡群。

時間過的很快,再強大的人也會精疲力竭,他們的身體疲憊到極點,這樣長時間的消耗體能,沒被狡撕碎前他們恐怕會力竭身亡。

劉昌南擔憂的事情很快應驗,他們當中在最弱的小雪,托著虛弱至極的身體在狡牙利爪下逃生時慢了一個動作,那一瞬間,一頭張開大嘴的狡從後方的樹頭跳下來,正對著她的腦袋咬下去,而她連發現都沒有發現,危急時刻,一條染血的鞭子掠過狡群甩到她的腰上,硬是拉著她脫離危險。

「妳眼瞎了!都不知道躲嗎?不想活了!!」劉莫問劈頭蓋臉地罵她,抽出鞭子摔在撲來的狡的眼睛上,腕力之大直接甩瞎狡。狡因疼痛發出的咆哮撕裂谷底的空氣,震得他們耳聾腦鳴。

雙方都見了血,地上,枝頭,草葉,即使是藏在草叢下的石子都染上紅艷艷的血液。人血沒有那麼多的出血量,大部分來自狡血。只原始的猛獸天生善戰,見了血更加殘暴,血液里的暴怒因子激發潛藏在體內的力量,一旦釋放,不撕碎眼前的一切決不罷休。

劉莫問望著眼露凶光的狡,體內潛藏的力量也隨著盛怒得到釋放,她的武器差不多用盡,只剩下一條鞭子不離手。比起張牙舞爪的狡群,她天生好戰的身子也流著殘暴的血液。她殺紅了眼,殺的入魔,不在乎身上出現多少道傷口,不在意四肢的筋骨在運動下崩裂的刺痛,用一條血鞭絞殺敵人。窈窕的身影披上刀鋒上最鋒利的寒光,斬殺所有擋在她腳步前的生物。在戰場上,她會是殺人如麻的機器,在森林,她會是站在虎頭上的王,現在,她只是用盡身上所有能殺敵的地方為同伴殺出一條生路。

她殺狡殺的太狠,比狡還很狠,無論是人還是獸,這時候竟然奇異地停止站東,大眼小眼地睜著,目睹長鞭飛舞,血肉橫飛的當中那個女人一鞭一鞭地劈開路,大殺四方,最終,殺出一條血路。

人類的身體具有開發巨大力量的資本,而比身體更早開發的是頭腦。

劉昌南他們的反應奇快,在狡群被劉莫問的暴戾震懾的一動未動時,他們搶先回神,踏上血路一路向前疾奔。

劉莫問精疲力盡,傷痕纍纍的靠在萬千故的背上,很快暈過去。

他們用上平生最快的速度朝籠子唯一的出口奔跑,可是人的速度到底比不上長年在林中捕獵的獸,狡群很快追上賴,聽見越來越大的獸潮聲,他們感到恐懼,哪有力氣對抗雄壯的狡,唯有期盼快點再快點,離開籠子,關上籠門,他他們就安全了。

有一隻狡的豎起快如閃電,它率先一步追上他們,眼睛鎖定落在隊伍後邊的小雪,眼看要咬斷她的頭,電光火石之際,一道白光劃破落下的葉片,一道嘯聲擦過所有人的耳邊。

小雪閉上眼,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我要死了嗎?

嘯聲落在耳邊,白光消失在身側,再次睜眼,幾滴熱血濺在眼睫,順著睫毛滑落鼻端,燙的心尖在發顫。

她看到的第一幅畫面就是那隻狡頭身分離的過程,然後,她看到狡屍落地,模糊的視線里走出來一個高大的人影。

剛剛與死神擦肩而過,來不及喘氣,又來一道心靈上的重擊。

看著走來的人,那張一向玩世不恭的笑容的臉上沒了往日的神氣,充滿戾氣和殺意,竟比狡多了分兇殘,比死神多了分殺氣。

小雪獃獃地看著他,鼻尖的那滴血滴到發白的唇瓣上都不知道,整張慘白的臉多了一張鮮紅的唇,怎麼看怎麼詭異。

其他人也在發獃,因為他們都料想不到這個人會在此時出現在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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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芒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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