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第三百九十八章

安靜敲了敲吳駿珂的書房門,沒有回應。

握著門把手往下按,門沒上鎖。安靜打開門,不請自入。

吳駿珂坐在窗門的椅子上,面向窗外深黑的夜。只是從背影來看,就能聞見他滿身的惆悵,和落寞。

「我不餓,你們先吃吧。」吳駿珂以為是家裡的阿姨來叫他吃飯的。

「年夜飯可不是你說不餓,就能不吃的。」

吳駿珂聽見安靜的聲音轉過了頭。「來了。」

「嗯。剛從醫院過來。」安靜坐到吳駿珂的書桌椅子上

她看見書桌上放了包拆開的煙,一旁嶄新的煙灰缸里只有一根剛燒著就被掐滅了的煙。她把水果把在桌上,優哉游哉的吃了起來。

「怎麼,那麼大把年紀了,還學人家抽煙?」

吳駿珂坐到安靜的對面,耷拉著腦袋搖了搖頭。「才抽了一口,嗆的半死,放棄了。」

安靜撲哧一笑。「我怎麼覺得你現在像叛逆期的少年郎了,臉上的也沒個笑容,看什麼都是愁雲慘霧的,」

安靜把水果盤往吳駿珂面前推了推。「都很甜,吃幾個吧。」

「一看就是琴姐特意給你留的,我可不敢動。」吳駿珂的臉就和塗了幾層漿糊一樣。

安靜收回水果盤。「也是,你心裡又酸又苦的,吃什麼都不是甜的。」

「大過年的也不忘記嘲諷我幾句。」

吳駿珂伸長了手拿著水果盤裡的櫻桃,放進嘴裡,吐出果核。「你也說的不錯,吃什麼都不覺得甜。」

安靜靠在椅背上。「今天去見嚴子惠了?」

「嗯,從被帶走的那天至今都在絕食,在看守所里暈倒幾次了,現在給她輸著營養液。」吳駿珂並沒有表現出類似扼腕嘆息的表情來。

「她一直要求見你,今天見了你,說了什麼?」安靜覺得自己今天特別像一個春風化雨的心靈導師,從井聞遠到吳芯蓉,現在又輪到了吳駿珂。

吳駿珂把書桌上的一份文件放到了安靜面前。

「她把自己名下的財產和股份都做了處理,其他的也沒對我說什麼……」

吳駿珂兩隻手交叉,兩手的拇指來回交替打轉。「她說,她活的像片雲,雲是天空的產物,可地位卻那麼卑微。當晴空時,人們喜歡萬里無雲。一旦烏雲密布,那就意味著狂風暴雨。就算藍天白雲,也是隨風飄搖,看得見摸不著,一生隨波逐流,由不得自己。」

「聽著很凄涼吧?」安靜翻開文件夾看了看。

「道不明這其中的滋味來。」吳駿珂拿起手邊的煙,從煙盒裡抽出一根,拿在手上看著。

安靜把攤開的文件夾先推到一邊,整個人看起來沒有那麼平和了。「她連別人的生死都可以掌控,怎麼可能支配不了自己的人生?她有過很多次的機會,可以改變這一切,但她卻沒有那麼做。如果當初她向吳爸是來求救,還不是來求情,那當初什麼都不會發生。」

「可她還是顧忌著自己的身世,不想讓你們知道,她其實是個私生女,以及她母親做過那些難以啟齒的事情。就因為這樣,一個腐爛的源頭打開了。」

安靜徹底合上了文件夾。「她脫離了嚴衛城的魔爪之後,原本都可以重新來過。憑著你們的舊情,也不是完全沒有複合的可能,可她等不急,對於她想要的任何事情,她都等不急了。所以她自己解決了嚴衛城,嚴子常。對吳德智手裡的股份,看似巧取實則豪奪。當然最終目標還是我這個礙眼的人。」

安靜的話每一句都不偏不倚的落在點上。

「隨波逐流,由不得自己?荒謬滑稽!在自己等位在弱者的姿態上,可做出來的事情卻是一個殺戮者。」

吳駿珂的那雙手放在桌面上,拳頭握的很緊。那拳頭裡握著的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抓不住的懊悔。「招人恨的是我!你也應該恨我!你曾經說過的,都是對的,劊子手上沾滿了血,焉知我的縱容和放任自流不是另一種的泯滅!」

吳駿珂抱著頭,陷入無窮無盡到不能自拔的悔恨中。

安靜微微張開的嘴巴,慢慢合上。吳駿珂是那麼的脆弱,和無助,她不忍心再說什麼了。原來她對嚴子惠的譴責幻化成了一條鞭子,一下下的抽打在了吳駿珂的身上,皮綻肉開。

安靜於心不忍。

「我沒恨過你,我也不會恨你。」

吳駿珂放下手,抬起頭眼眸中不自覺的流露出深情款款來,可覺得太不合時宜,又馬上收了回來。就像個燈泡突然閃了一下,即刻燈絲閃動后,熄滅。

「一切都是因為我執念太深!如果當初……」

「沒有如果,只有結果。」

吳駿珂的話被安靜攔腰截斷。

安靜撇了撇嘴,鼓了鼓腮幫子。她用她的表情來緩和吳駿珂那將要塑封的心。她是來安慰吳駿珂的,剛剛一走神怎麼還大鎚子敲了上去,這可不行。

她在水果盤裡挑了個又紅又大的草莓,嘴裡咬著草莓,鼻腔里果香正在肆意。「也許你把執念當成了繾綣吧。」

吳駿珂揉著臉。「繾綣?怎麼可能是繾綣,這些都不是美好的。」

安靜把咬了大半的草莓拿在手裡,想了想又放回盤裡。

她嘆了一口氣,悠長的很。「其實我們每一個人都把自己的執念誤會成了繾綣。在情和權的無限羈絆中產生了迷失,然後無限延長,久而久之,熬成了恐懼和怨恨,可我們覺得這是繾綣呀,所以即便傷口鮮血不止的纏綿在我們身上,那一雙手卻還是牢牢抓住我們的執念死也不放。」

「繾綣……」吳駿珂喃喃自語了起來。

「我們嚮往的事情,哪一件不是美好的?你二叔要的不是錢,而是一種肯定,他一直覺得他不比吳爸差。所以他要億森來發揮他的將相之才。」

吳駿珂的手肘撐在椅子扶手上,仔細的聽安靜說著。

「嚴子惠追求的是愛情。愛情啊!光是這兩個字,你能說不美好嗎?」

吳駿珂點點頭。

「你的執念是責任,小蓉渴望親情,井聞遠要的是成功。我貪的是唯一,王錨在盡其所能的彌補。阮清在乎的是安全感,嵐姐把信任當作鑽石一般的珍貴……」

安靜一一細數著。

「才能,愛情,責任,親情。成功,唯一,彌補,信任,安全感。確實,每一個詞,都是積極向上的。」

吳駿珂露出一絲淺笑。

「繾綣美好的,值得被珍惜和堅持的。可過頭了就是執念,得不到,失心瘋了,就會變成怨念。」

安靜站了起來,捧起她那盤水果。「我先下去了,你快點!一大家子都在等著你吃飯呢!如果你一直在自責里待著,那就是一種不負責任,我認為你把責任做為終身事業的人,是不會這樣的。」

安靜帶上了門,吳駿珂把一雙拳頭放到自己面前,蜷起的手慢慢鬆了開來,放平在眼前。

他彷彿看見左手寫著繾綣,右手寫著執念,他握起左右放在胸口。權利地位,七情六慾,繾綣就好,別讓執念推你入地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繾綣權情》,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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繾綣權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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