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許諾
「你在想案情?」從上車開始,衛九黎就發現白棠似有些神思不屬,待他喊了兩聲還沒見對方反應,便確定了她的異常,不由蹙眉。
或許是對一切都不在乎,所以自小白棠無論處於何地,對何人何事都能保持百分的清醒與警覺。
如今這般毫無警覺,長時間處於失神的狀態,在他的認知中幾乎沒見過。
白棠回過神來,聞聽他的詢問,眉頭下意識蹙了下,又很快舒展開來,再看外邊,才發現車子已經停下。
「到了?」昨夜榮國公連進一份奏摺和一份拜帖,分別送到崇陽宮和敬寧宮,內容都一樣,請白棠為木少辰治療。
昨天木家人回府後,立刻就進宮請了幾位御醫過府為木少辰診治。
雖然木少辰是白棠救活的,但親眼看到的也只有木五爺。
榮國公府其餘人從他口中證實了這件事,但還是帶著幾分懷疑,甚至如外邊的人猜測一般,覺得白棠或許只是運氣好撞上了。
畢竟嘴上沒毛辦事不牢這一思想幾乎可以說根深蒂固,很多東西基本都是按照年齡來定資歷。
所以他們第一時間想的是找御醫。
只是那幾位御醫到場后,所有診斷結果還不如白棠查得明白。
都說木七公子內腑衰竭,體內氣虛,血虧脈弱,需要好好靜養。
至於問到如何喚醒對方,如何治療身上那些肉斑,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連榮國公問七公子體內是否有毒,幾個御醫檢查過後都紛紛表示七公子並未有中毒跡象。
白棠驅毒的時候木五爺是從頭看到尾的,那時候木少辰體內外的變化可不小,單太醫們這判斷,他基本就能確定,如今兒子的身體,怕除了樅陽醫谷外,就只能託付給白棠。
只是此前他們也派人去過醫谷,但那邊回復是,天聖老人閉關多時,出關時日不定,而其兩位嫡傳弟子皆已出谷歷練,行蹤不明,歸期不定。
如今他們也不敢再等了,何況木五爺也向家裡人傳達了白棠當時的話,木少辰的毒雖然被困住,但若在七天內不解的話,屆時也會即刻毒發身亡。
所以榮國公才會不顧女兒勸說,直接送帖子進敬寧宮。
雖然他知道女兒的心思,也會一心扶持外甥登位,但這會對比起小孫子的命,他卻只會選擇後者。
送帖進敬寧宮,便是直接對外表明了他的態度,對白棠的肯定,甚至會給人他支持九皇子的誤導,但他沒得選擇。
而且他此舉,也相當於得罪了整個太醫院,畢竟太醫都束手無策的病,榮國公卻親自下了拜帖請這個之前被他們評擊得一無是處的女子,無疑就是狠狠打了他們的臉。
因此得到消息的許多大臣氏族都很不理解,雖然表面上看對方此舉只是為了孫子。
但放在如今錯綜複雜的關係站位上,榮國公此舉明顯就把涇渭分明的脈絡給打亂了,同時也打破了目前朝堂上的平衡,或許,一場奪儲風波,可能便會由此而始。
而榮國公府有可能還會被大皇子猜忌,與其離心。
不論在誰看來,這都是不值,也不理智的。
不過在一些人眼中,榮國公此舉卻顯得至情至性,倒是名聲高了幾分。
得知白棠和衛九黎到了,榮國公親自率人迎接。
彷彿幾日的時間,這位老人身體便在迅速衰弱,連頭上的發也斑白了許多,卻依然挺著背脊,威嚴不失。
這是榮國公第一次見到白棠,而原本的種種猜疑和不安,在見到這個女子后,似乎突然都被壓了下去。
榮國公不像魯國公,他的國公爵位是實打實用功績換來的。
幾十年的沙場與官場征戰,練就了他老練的識人與辨人之術。
不需要過多的觀察,也不需要過多的分析,只是單一眼,便能肯定這個女子的不凡。
那種不凡並非表現在表面,而是心境。
那種寧和與平靜彷彿能不覺的感染所有人,並非表面所偽能呈現出來的。
這種心境由來,有的是千帆過盡的頓悟,有的則如稚子之情,赤子之心,純粹清透。
而有這樣心境和氣質的人,又怎麼會是那空口白牙,急功近利之輩。
「九皇子。」他先向衛九黎頷首,隨後才看向白棠,眼底難得的帶上了不屬於這個強悍半輩子的老人那絲脆弱、無助與祈求,「白大人,雖然老夫這請求或許過於自私無禮,但還是請您救下老夫幺孫一命,老夫萬死不辭。」
他說著,竟然躬身一禮。
「爺爺\/老爺\/國公爺……」後邊一群人明顯也被他的言辭和舉動給嚇到了,紛紛無措的驚呼出生。
所謂金口玉言,隨著地位越高,威望越大,束縛便也越強。
或許只是隨口的許諾,但對於榮國公來說卻關係到了整個榮國公府。
更別說這位老人竟然還對著這個目前只是白丁的白棠躬身行禮,要知道,如今也只有君上與太后才當得上他彎下的脊樑。
白棠也目露詫異,而在與老人的對視之中,她突然就看明白了。
這或許就是,親情么?
她如今所知道的感情有許多,但親自接觸並理解的並不多,目前也就只從太后、師尊等人的對待中窺視到某些情感的奧妙而已。
至於所謂的血脈親情,或許是因為衛九黎的經歷,也或許是因魯國公府的做派,她總覺得親情這東西似乎為感情之末,不被人類所重視。
可如今在這位老人身上,不,或者說當日在木五爺身上便已經感覺到了。
那是一種含蓄,委婉卻又極為強烈的情感,這種感覺在平時或許微弱不察,可一旦爆發出來的時候,卻宛若黑夜中突然炸開的火樹銀花,燦爛奪目,震撼心魄。
大概是被對方眼底的情感所感染,也或許是為感激對方給予她對親情的重新認真,白棠的態度也認真起來,不再只是因興趣而為。
她抬手,以內力外放,虛扶住榮國公,認真道,「白棠會盡所能。」
聽著似只是敷衍的官面話,但榮國公卻是明白,這或許就是對方堅定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