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章 愛若只如初見
夏雪怔怔地望著小治純潔清澈的眼眸,一時間竟然無法說出話來,心中開始隱隱地抽搐著。愛若只如初見,那該多好。假若朴施怡沒有出現,薛寒當初對她也是很好的。
夏雪與薛寒初次發生交集那天晚上,薛寒開車送她回家。華燈初上,夜色闌珊,汽車在靠近東部的一個小區門口停下來。
這個小區,是本市公務員的集資建房,住在這裡的人非富即貴。夏雪的父母都是公務員,因而得以住在這個小區。
薛寒望了望這個小區,又瞅了一眼夏雪,耿直地說道:「夏雪,你們家能住在這個小區,父母一定是公務員吧?可是你這一夏天,怎麼老是穿著這件白色的喬其紗上衣啊?」
夏雪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自尊心在隱隱抽搐。她言不達意地說:「這件喬其紗,還是我媽在早市上給我買的呢。我媽說,女孩穿得太花哨了,招風!」
薛寒輕輕皺了皺眉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招風?是招西北風呢?還是會招蜂引蝶呀?哼,你穿著喬其紗,不也照樣沒少招蜂嗎?」
夏雪無言以對,只是覺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一把推開車門,急匆匆地下了車,頭也不回地向小區跑去。她難言的淚水滑落臉頰,她不敢去擦拭,怕身後的薛寒看出來她在哭。
薛寒在身後大聲喊著什麼。夏雪沒有聽清,加快了逃離的步伐。
第二天清晨,夏雪來到小區門口的公交車站,等126路公交車。坐這路車,在長途汽車站下車,然後再走上一段路,就到達火車站了。
夏雪張望著來車的方向,悶熱的天氣像是在蒸桑拿。不大會兒功夫,汗水便濕透了後背,那件白色的喬其紗上衣,緊緊地貼在後背上。她揪著汗濕的衣服,用扇子呼呼地扇著,希望衣服能快點干。
忽然,她聽到有人呼喊著自己的名字,伴隨著間斷的汽車喇叭聲。她尋著聲音望過去,看見前方停靠著一輛汽車,薛寒從車窗探出頭來,沖著她一臉的壞笑。
夏雪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朝著薛寒走過去。她怕自己不過去,薛寒萬一走過來糾纏,會引起小區的人風言風語。一旦傳到父母耳朵里,不知道又會罵出什麼不堪入耳的話來。
副駕駛的車門,從裡面推開。薛寒痞氣十足地甩了一下頭,命令道:「夏雪,快點上車!」
夏雪木訥地上了車,尷尬地坐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薛寒放下手剎,輕踩油門,車子緩緩開了出去。薛寒歪頭打量了一下夏雪,扔給夏雪一隻寬大的紙袋。
「這是什麼?」夏雪不解地問。
「我昨天晚上,給你買的衣服。兩身衣褲,兩身連衣裙。你這麼漂亮,為什麼把自己穿成一個老媽子呢?跟個山炮似的!」薛寒凝視了一下夏雪的眸子,不無憐愛地說道。
薛寒的話雖然刻薄,但是卻讓夏雪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父母極少給她買過衣服,也很少給過她零花錢。縱然她上了班,開始賺錢了,工資也要全部交給父母。每個月,父母只給她30元零花錢。
夏雪頓了頓,看了看裡面的衣服,面料和花色都是極為高檔時尚的那種時裝。可是,她卻不敢收下。一則,沒法跟父母交代。二則,她不想欠下薛寒的人情,否則會落下把柄在他手裡。
夏雪輕輕把紙袋放在後座上,訥訥地說:「謝謝你,不過我不能收下這些衣服。我沒法向父母交代。也、、、、、、不想無緣無故收別人的禮物。再說,你昨天已經幫了我大忙,應該是我感謝你才對。」
薛寒穩穩地剎住車,在紅燈前停下來。他伸過長長的手臂,握住夏雪的左手。夏雪被嚇了一大跳,想要抽離。可是,薛寒把她的手攥得更緊了。
信號燈終於變成綠色了。薛寒抽回右手,放在方向盤上,懶散地說道:「夏雪,我喜歡你,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我給你花錢,心甘情願,你父母也不會反對你結婚生子吧?」
夏雪瞠目結舌地轉過頭,木然地盯著薛寒漂亮俊逸的臉頰。好半天,她才說出話來:「這麼重要的事情,我需要好好想想。再說,我不想這麼早談戀愛,我還小著呢。」
薛寒難以置信地看著夏雪,邪笑道:「還沒有見過像你這麼不知好歹的女孩子,你也不打聽打聽,追我的女孩兒有多少?我今天是正式通知你,從即日起,你就是我薛寒的女人,看誰敢跟我爭女人?」
夏雪無言以對,天底下竟然有這麼霸道的男人。夏雪抬頭,看向窗外,漸漸覺得汽車偏離了去往火車站的路線。
夏雪驚慌地喊道:「嗨,去火車站應該往那邊走!」
薛寒不以為然地瞟了夏雪一眼,說道:「你傻嗎,曼兒?我們開車去上班,不比坐火車舒服多了嗎?」
薛寒不顧夏雪的反對,加快了油門,飛馳而去。市區距離那座小鎮,大約50公里。如果坐著火車去,一分錢也不用花。可是開著車去,那得花不少油錢吧?
夏雪說出了自己的擔心,建議以後還是坐著火車去上班。
可是薛寒卻嘲笑地望了她一眼,說道:「這點子油錢,算什麼呢?等我經營自己的公司,不知道會賺多少錢呢?你只要把我哄高興了,這輩子就會有花不完的錢!」
薛寒開著車,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后,到達單位的大院兒。那個年代,私家車還未普及,極少有人開車上班。位於小鎮的這個工作車間,也只有一輛普通的客貨車。
夏雪低著頭,從車上走下來。經過的人,像是看到了海市蜃樓,驚訝地望著薛寒的汽車。圍觀的人紛紛讚歎著薛寒的汽車,小聲議論著,說薛寒本來就是個富家子兒,開著豪車千里迢迢來上班,那點工資能抵上油錢嗎?
有位女工嘀咕道:「人家上班就是消遣,那點工資怎麼可能看在眼裡呢?看到從車上下來的那個漂亮曼兒沒有?好像是叫夏雪。沒準兒,這位薛公子上班,就是為了來泡妞的。」
夏雪裝作沒聽見這些閑話,目不斜視地奔向工作室。
可是身後,卻傳來了薛寒毫不避嫌的喊聲:「夏雪,等一下,你的東西忘了拿。」
夏雪不得不停住腳步,臉面漲得面紅耳赤。薛寒卻極為坦然地走到夏雪面前,把那個裝著新衣服的紙袋遞給夏雪。夏雪只得收下,不想再平添旁人的議論。
夏雪走進工作室的更衣室,開始換工作服。這時候,下夜班的女同事走進來,滿眼嫉妒地盯著她。半晌過後,她皮笑肉不笑地說:「行啊,夏雪,什麼時候把本市首富的公子哥釣到手了?教我兩招唄!」
夏雪急忙說:「你別瞎說,我們只是剛認識而已。」
「哎呀,夏雪,跟我還裝什麼裝呀?要不是你不擇手段,薛寒怎麼會單單拉著你上班呀?追他的女孩兒那麼多!我想請他看電影,請了一個多月了,都沒有請到。你們剛認識,他就送你東西,送你上班?騙鬼呢!」
夏雪換完工作服,就走出了更衣室,沒有再去理會這位女同事。等到女同事終於走人,夏雪這才靠在椅子上思忖起薛寒來。
說實話,夏雪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對她這樣好。薛寒給了她從未飽嘗過的溫暖和心動。薛寒頭天英雄救美,替她解了圍。今天,又特意去接她上班,還給她買了那麼多衣服。夏雪的內心早就被他融化了。
夏雪雖是獨生女,可是父母卻從未寵愛過她。從小到大,夏雪挨過的父母的暴打,簡直都數不過來。至於叱罵,那就更是家常便飯了。
父母嫌她沒出息,嫌她是個累贅,嫌她是個多餘的。父母說,當初根本就沒想要她,他們這輩子就沒打算要孩子,只想好好享受二人世界。誰曾想,竟然意外懷上了夏雪。當初想去做掉,可是夏雪母親的身體特殊,怕留下嚴重的後遺症,這才不得不把夏雪生下來。
夏雪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就曾偷偷吃下一瓶子不知名的葯。那時候的她,以為只要吃上大量的葯,就會死掉。可是,她那次睡了一覺,卻毫髮無損地醒了過來。
她那時實在是不堪忍受父母的打罵了。那天中午,母親煮的麵條。夏雪沉默地坐在餐桌前,一口一口地吃著麵條,深恐吃相不雅惹母親發脾氣。誰能想到,就在夏雪低頭吃麵條的時候,母親一筷子狠狠地敲到她頭上,大聲罵她吃麵條的樣子太噁心!
夏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飯也沒法繼續吃。於是,一個人躲在房間里,偷偷吃了一瓶子藥片。本以為可以幸福地離開,誰知道卻如常醒了過來,痛苦還得繼續下去。
夏雪一想到原生的家庭,就會頭痛欲裂,五臟像是被撕裂般刺痛。她每當走進自己的家門,就如同墜落苦難的深淵,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樣的折磨。
薛寒看起來大大咧咧,可是卻那樣在意夏雪。怕她被欺負,挺身面對那些小混混兒,捨得為她花錢,不讓她去擠火車。夏雪活到這麼大,從來沒得到過如此的關愛。薛寒令她受寵若驚。
夏雪想起昔日的美好,不覺感動得落淚。忽然,有人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柔聲喚著她的名字。
夏雪睜開迷濛的眼睛,看到了小治白凈精緻的面孔。
「雪,你怎麼哭了?是不是我昨晚太粗魯了?」小治關切地問她。
夏雪望著眼前這個漂亮的大男孩兒,滿眼的真切和擔憂,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不禁悲從中來。她是看著這個男孩兒一點點長大的,教他讀書學習,教他從小學英語,培養他怎樣做一個有魅力的男人。
然而,夏雪雖然是真心喜歡小治,可是她撫養他教導他的動機是什麼呢?不就是為了報復那對狗男女嗎?小治如果有一天發現這一點,會怎樣對待自己呢?
夏雪的眼淚簌簌地流淌下來,哽咽著對小治說:「關於我跟你爸爸的往事,說起來很複雜,等我們另外找個時間說,好嗎?」
小治對夏雪向來是無條件地服從,此刻並未生出別的疑惑,只是茫然順服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