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速之客
有情之人,才能彈奏出有情之曲。乾離城順著夏末如的目光看去,那裡是伊晨風大軍路徑的街道,只是隔得太遠,還有房屋遮擋,並看不到人影。「不知顧****娘為何,獨自留在樓中撫琴?」看她情形,並非漠不關心,更像是心有牽絆。
「若不是留在樓中,又豈有機會和乾公子在此飲茶」,夏末如把神色收了回來,莞爾一笑,淡若閑適,已無剛才的惆悵,然後目光停留在乾離城身上。
乾離城,淡泊明志,應該屬於閑雲野鶴的範疇。一雙漆黑不沾染一絲灰塵的眼眸,讓夏末如覺得他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白蓮,但人畢竟是人,真能在亂世中獨善其身?
在現在的夏末如眼中,乾離城,不過是匆匆過客,她並未想過之後還會有任何糾結。過客,過之去也。。。就如同她對於笑忘樓,也只是個過客。是時候該離開了。
茶盡幾杯,觀摩的人群已經漸漸的散去,清冷的笑忘樓也開始慢慢有了人聲。乾離城見時間已是不早,站起身來,向夏末如告辭,「在下有事在身,先行別過,改日有空,再來樓中與顧****娘一聚。」
「乾公子慢走」,夏末如同樣站起身來,並未挽留,也沒多說什麼,目送乾離城走下了二樓。然後走向樓中的客房,房中只有幾件衣裳,整理起來並不需要多少時間。
然而,乾離城出了笑望樓后,並未馬上離開,凝神抬頭看了會二樓靠窗口,也就是與夏末如一同飲茶的位子,若有所思,之後才走向遠處。
「顧****娘,你要辭退琴師一職?」方子墨回到樓中,夏末如已經站在一樓的櫃檯前等候多時,他覺得有些可惜,開口挽留道,「不知顧****娘為何要離開?」
「多謝樓主這幾日來的照顧,只是家中有些事,不得不離開」,夏末如口氣委婉,但去意已決。畢竟在這裡呆了數日,神情中隱約還是露出些不舍。
「既是如此,方某就不加強求了。若是他日顧****娘有空閑,不凡多來樓中坐坐」,方子墨客氣的說道。夏末如微微點頭,然後走出了笑望樓。
今夜,伊府必定是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積聚君王的寵愛,朝臣的羨慕,與百姓的敬仰於一身。伊晨風,你想要的僅僅是這些嗎?喧囂終究會有盡時,靜溢才是夜的本色,夏末如站於伊府之外,看著府中燈火漸漸的滅去。
東方天際肚白,新的一天來臨,伊府,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確切的說,是一個整整消失了三年之久的人。
夏末如穿了件淺白墨蘭邊的衣裳,發梢上僅插著一支銀制步搖,素裝打扮之下,依舊遮掩不住她清麗的姿色。抬頭看了一眼厚門之上,入木三分的「伊府」二字,然後凜然向前走去。
「站住,你是什麼人」,守在門口的兩個將士橫刀架成十字,擋住了夏末如的去路。
「你們仔細看清楚,也好好記住了。我,夏末如,這座伊府的女主人,伊晨風的妻子。。。讓開。。。」夏末如的神情不容反駁,與柔和的聲音形成反差。這裡,曾經是她的家,站在門前,卻覺百般的無奈。
守門的將士微有詫異,卻並沒有把刀收回來。雖聽聞伊晨風三年前有過妻室,卻從未見過其人,不敢把夏末如冒然放進府中,但也不好開罪,神色頗為難。其中一個將士開口道,「這位姑娘,你可有何憑證,證明自己是伊將軍的妻子?」
「府中上上下下全都認識我,你可以進府隨便找個人問一下,只是把正牌夫人涼在大門之外,此罪你們擔當得起沒有?」夏末如本不想為難他們,但原本的主人,現在卻成了外人,心中離愁別緒中摻雜的凄涼之感,讓她無以名狀。
「不如夫人先在此候著,容屬下先進去通報一聲」,見夏末如神色認真,並不像說假話,但看守大門的將士還是有些為難。伊晨風志軍嚴明,若是沒有盤查清楚,便讓外人進府,一定會治罪。但若是真夫人,怠慢了,同樣是罪。
「不必,我自己進去」,夏末如上前一步,欲要從橫向而出的兩刀之間過去。
「夫人。。。」守門將士抵不住夏末如的氣勢,更不敢對她出手,想來也不會有人敢假冒伊夫人。把刀收回來,站直身子,恭敬的稱呼道。「將軍人現在在前院,屬下帶您過去」,說完在前面帶路。
府中的一草一木,一直沉澱在她的腦海中,從未忘卻過,只是當再度踏進去之時,心中又是另一番惆悵。夏末如跟在將士的後面,看著熟悉的景緻,眼眸中流露出異樣的離愁別緒。有激動,但絕對不是帶著三年之後歸來的喜悅。
初冬剛過,漸漸步入寒冬,前院中開得正盛的便是幾棵梅花。雪白梅落中,伊晨風身穿藍色長衣,花中舞劍,劍招順著落花,一氣呵成,英氣逼人。而五步之外,一個身穿潔白衣裳的女子,正含情的看著他,落花紛飛,似一副自然形成的完美畫卷。美到,無人願意去打破。
夏末如被無形的摒棄在畫卷之外,嘴角露出的苦澀笑意,猶如冬天的氣溫,寒澈。一旁站著的守門將士,看著此時的情景,盛是左右為難,不敢上前打擾,站立在原地,直至伊晨風有所察覺,把劍收了回來。
舞劍的伊晨風,是溫和的,夏末如感受得到。只是看向自己的那雙眼眸,卻絲毫不帶一點感情。
伊晨風轉身,眼中映出一道身影,靈魂深處似閃過一絲震撼,稍縱即逝,連他自己也捕捉不到。潛藏的恨意,迅速的盤踞在他心頭,令他的臉龐變得冰冷無情。面向帶路的將士,口氣中帶著訓斥之意,「是誰讓你帶個閑雜人進來。」
「只是將軍,她說她是伊夫人,所以屬下才。。。」將士卑躬的站著,解釋道。
「來人,把他拉下去杖打二十,若是在軍中,你聽他人妖言惑眾,隨意把不明身份的人放進軍營,便是死罪」,伊晨風不聽將士的解釋,或者根本就是沖著夏末如。然而,至始至終卻未正眼瞧過夏末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