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造訪的少年（4）

少年好笑的看著眼前的女孩氣鼓鼓的模樣，之前心中那股無名的火氣終於煙消雲散。他是一個很少生氣的人，但他的確是清晰的感受到了那股輕微的怒意，在安德麗娜小姐抬手她的那一瞬間。

所以，在那時，明明只是路過的他，卻從龍背躍下，將她從風口浪尖上帶離。

他知道她，他也知道她是那位殿下放在心尖的人，可是……他似乎被她牽動了不該牽動的情緒。

這太不應該了，這不像是他，一見鍾情這個詞實在是不適合用在他這個薄情寡慾的人的身上。

他也明確的知道，自己並非是對眼前這個呆呆傻傻的小女孩子一見鍾情了，可是……這份讓他觸不及防的情感是怎麼回事？

之前在飛龍上他便感到了心臟一瞬間的抽痛，現在，這麼近距離的和她站在一起，心臟卻彷彿被蜂蜜填滿了一般，甜蜜又充實。

難道這個女孩……和他失去的那段回憶有關嗎？

但這都無關緊要了。少年僅用一瞬間便確定了自己對眼前少女的喜愛，那位殿下她又如何？他可一點都不感到畏懼。

少年露出了更加燦爛的笑容。同時，修長的手指從外套的排扣上一一滑過，在純黑色的外套和白色的紐扣間，修剪得體的指甲泛著淡淡的微光，好看異常。

「喂喂！你突然脫衣……唔！」話還沒說完，暖意便突然從身上蔓延開。

阿爾修米婭吃驚的看著眼前突然半跪下來的少年，少年臉上的銀白色面具在月光下折射出朦朧的光，這份光倒映正倒映入他那黑的純粹的雙眸中，暈染出夢幻般的美感。

此刻，他不是在看她，而是注視著自己的手。阿爾修米婭所感受到的溫暖也正是來自於他的動作，他正細心的為阿爾修米婭披上自己的外套。

手指從最後一枚扣子上滑下，少年站起身，他身材頎長，這麼近距離的站在一起，阿爾修米婭不得不仰頭看他，「謝謝。」她輕聲說道。

少年的唇又上揚了一個好看的弧度，他再次半蹲下，牽住少女那隻藏在過長袖口中的小手，他低下頭，在白皙的手背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不用謝。那麼，現在我可以帶你走了嗎？我的女孩。」

「不可以！」阿爾修米婭一驚，從他的語氣中，她感覺不到一絲玩笑的成分，少年這麼說的，他也是這麼想的，他的的確確就是想帶她離開！就算他沒用動用武力，但這不是綁架還能是什麼？

來自少年的、那份柔軟而酥麻的觸感還留在手背上，阿爾修米婭抿著唇，強行將自己的手抽回，在少年帶著笑意的目光中匆忙轉身逃跑。

可是，她哪裡跑得掉？

阿爾修米婭抬頭，迎上她的目光的並不是靜謐的月光，而是輝映著月光的，少年雪白的襯衣。

她被少年攬入懷中，淡淡的蘭花香縈繞在鼻尖，少年沙啞的聲音緩緩落下，竟是帶著笑意與淡淡的寵溺，「你可以拒絕，但是你要告訴我原因。」

阿爾修米婭慌亂不已，少年的胸膛溫暖卻堅硬，讓她想推開，卻不敢推開。「我……家裡還有親人在等我回去。」來自少年胸膛的溫度讓阿爾修米婭渾身僵硬，她頓了頓，不知道是思緒斷了，還是被少年的體溫燙的說不出話來，許久，她才繼續補充道，：「我要是就這麼走了，家裡人會擔心的。她年紀已經很大了，我不想讓她擔心。我必須回去。」

「好吧，有理有據。」少年無奈的嘆息，她看起來也的確是十分堅定的模樣。而且，按照他們的原計劃，她應該是在兩年後再離開這裡，進入他們的世界才對。他的確是太激進了。

少年緩緩鬆開了抱著阿爾修米婭的手，聲音沙啞而輕柔，「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去，順便見見你的親人。」

「誒？」阿爾修米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眼前這名少年居然就這麼輕易的就放過她了？

「有時間發獃不如先抱緊我。」下一秒，少年帶著笑意的聲音消散在風中。凌冽的狂風揚起了阿爾修米婭的長發，與狂風一同而至的，還有微妙的失重感。

阿爾修米婭一驚。眼前的場景不知何時發生了轉換，之前還穩穩站立著的少年，此刻居然橫躺在她的身下。

少年的確是橫躺在阿爾修米婭的身下，因為在上一秒，少年抱著阿爾修米婭從城鎮最高的建築頂端躍下，此刻，他們兩個人正在空中急速下墜。

少年似乎是對這種可怕的情況駕熟就輕了，他躺在風中，就像是躺在自己的床上那樣優雅而從容。

略長的黑髮被吹的凌亂，在髮絲的飛舞間，勾勒出的，是少年近乎完美的側臉。銀白色的面具在月光下折射出的是柔軟的銀色光澤，在這份光澤之下，是少年燦若星辰的墨色眼瞳，他直直的看著阿爾修米婭，眼瞳中流轉的光輝比月光還要美麗而夢幻。

「呀！」阿爾修米婭嚇的尖叫出聲，這是怎麼回事，明明剛剛兩個人還好好的站在地面上，怎麼一轉眼，就在空中了？現在，她甚至能感覺到風從過大的黑袍中灌入，一絲一絲的奪走她全身的溫度。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

阿爾修米婭原本就被畫的慘白的臉更加的白了三分，腦海中根本再無其他的想法，她連忙順著少年的話，緊緊的摟住的少年的脖子。

「真乖。」少年伸手摟住阿爾修米婭嬌小的身體，安慰似的摸了摸阿爾修米婭柔軟的發頂，「回家吧，我的女孩。」

一股風向奇怪的風猛的吹來，黑色的怪物從圓月間飛來，巨大的雙翼撕裂空氣，發出獵獵的巨響。他從空中急速掠下，穩穩的接住了快速墮落的少年和阿爾修米婭。

阿爾修米婭見過這條龍，剛才在城主家時，這個少年就是從龍背上，與狂風一同而至的。

可是……那是龍牙！飛在天上的龍！而現在，自己居然正坐在那條名為龍的怪物的頭顱上！

阿爾修米婭僵硬的抓著巨龍頭顱上一塊突出的鱗片，巨龍的鱗片的觸感要比她想的好上許多，它有著金屬冷硬的質感，表面卻十分的光滑，像是被利刃整齊的按照規章削出來的一般。

可這有什麼安慰作用嗎？絲毫沒有！

夜景在巨龍的高速移動中模糊成深藍的一片，從這頭到那頭，像是沒有盡頭一般。

心臟因為恐懼而不停的跳躍著，阿爾修米婭的手指被迎面而來的風吹的發僵，可她甚至不敢將手放到唇前呵一呵暖氣。她感覺自己如果不抓著什麼，就隨時會從龍頭上摔下去。

她幾乎有點欲哭無淚了，可說真的，按照巨龍這樣的飛行速度，就算她能夠哭出眼淚，淚水也不會順著她的臉頰留下，而是被狂風直接從眼角吹走，灑落在空中。

這真是噩夢一般的經歷。

「這樣迎著風站著，你不冷嗎？」隨意的依靠在巨龍的犄角上的少年忽然發出沙啞的聲音，「比起那塊鱗片，抓住我不是更好嗎？我的女孩。」

「不用了，我這樣就很好。」阿爾修米婭動了動凍的僵硬的手指，朝身後的少年大聲喊道，身邊的風聲實在是太大了，她不得不用喊叫來交流。天知道那名少年是用了什麼魔法，他說話的樣子看起來十分輕鬆，可所傳到她耳邊的聲音卻清晰異常，絲毫不受風的影響。

少年一下沒了聲音。

「我的衣服給了你，我也很冷吶。我們靠在一起取暖好不好？」過了一會少年，少年再次誘惑似的出聲，面具之下，那雙深邃而純粹的眼瞳閃閃發亮，「我這裡風可會比你那裡小很多哦。」

阿爾修米婭鼓了一口氣，「你閉嘴啦！你要是冷的話就過來把衣服拿走！我才不會搶你的衣服呢！」

少年「噗嗤」笑出聲來，「好吧，好吧，我過去。」他含笑說道。

說完，他迎風站起，快步走到阿爾修米婭面前，阿爾修米婭有點緊張的抬頭盯著他，當少年的修長的手指壓著她鎖骨下方第一顆扣子的時候，被風刮的涼得發僵的臉頰竟然微微發起熱來。

少年突然對他眨了眨眼睛。

阿爾修米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少年的手指順著銀色的紐扣依次滑下，又劃過勾有金絲的黑色布料，最終落在阿爾修米婭的腰間。

發育中的少女的腰肢纖細而柔軟，即使裹著他過於寬大的外袍，卻仍就顯得不盈一握。少年一下起了惡劣的心思，他單手勾著阿爾修米婭的腰，自己則在巨龍的頭頂上坐下，手臂微微一用力，阿爾修米婭便順勢跌坐入他的懷中。

黑色的霧氣出現在少年與阿爾修米婭的四周，它們有著霧的外形，又有著水的質感。它們出現、擴散、凝聚，最終落在少年的肩頭。

少年抽出一隻手將肩上的東西打開，那是一塊厚重的黑布。不顧阿爾修米婭的掙扎，少年用黑布將自己與阿爾修米婭裹成了一團，之後，他攬著阿爾修米婭的腰，以更為親密的方式將阿爾修米婭困在了自己的懷中。

「睡一會吧。馬上就到家了。」少年將下巴抵在阿爾修米婭的脖頸間，側著腦袋在阿爾修米婭的耳邊輕輕呢喃。

「唔！你給我放手啊……混蛋！」阿爾修米婭像是只炸了毛的小貓，在少年的懷中胡亂撲騰，卻無奈根本逃不出少年的禁錮。

吹入耳朵的少年的聲音嘶啞而低沉，少年原本粗糙的嗓音在此刻卻彷彿成了致命的誘惑。少年的聲音順著耳朵，柔柔軟軟的散開，像是在風拂過水麵，帶起淺淺的漣漪。

阿爾修米婭掙扎的動作一頓，原本被害羞充滿的腦海中，像是煙花綻放般，在一瞬間的絢爛之後便歸入長久的寧靜與黑暗。

「你這個傢伙……」意識褪去，阿爾修米婭的聲音也越來越淡，最終正如少年所言一般陷入了沉睡之中。

少年在剛剛對話的時間裡使用了魔法【言夢】，這是一種十分簡單且常用的催眠魔法，少年顯然是不願意讓阿爾修米婭繼續醒著了。

少頃，少年閉上雙眸，抱著阿爾修米婭的手臂再次用力，將她柔軟的身軀更加貼近自己。感受著懷中在過去十七年終不曾感受過的溫度，少年發出輕輕的喟嘆。

「真是的，我到底在幹什麼啊……」耳邊是少女淺淺的呼吸聲，少年隱約感覺到自己心中對此現狀的滿足感。他抱怨似的小聲嘟囔，面具之下的臉上卻是與語言背道而馳的露出了一种放松而愉悅的表情。

就這麼抱了一會兒，貪婪便從心裡油然而生了。他不再滿足於擁抱，他用額頭輕輕抵著阿爾修米婭的側臉，任由少女耳邊的碎發在他的臉頰上引起陣陣的讓人心醉的癢意。

風向忽然就改變了，巨龍煽動著翅膀，長久的停滯在空中，在巨龍的下方，是一棟四周種滿了各種鮮花的洋房。那是阿爾修米婭和梅的家兼花店。

少年緩緩的睜開雙眸，墨色的眼眸中似乎有霧氣流轉，而霧氣之下顯露出的卻是絢麗奪目的光澤。他用額頭蹭了蹭少女的側臉，修長的手指插入少女柔軟的髮絲間，順著髮絲一路滑下，待滑至末梢，圓潤的指尖便順著發梢淘氣的轉圈。

阿爾修米婭的發質並不算好，少年卻一遍又一遍的玩弄著她的髮絲，樂此不疲。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的指尖忽然頓住了，對風一向敏感的少年又一次清晰的察覺到風向的改變，他揚起唇，語氣頗有些無奈，「被發現了，看來美好的時間要提前結束了。」

他一隻手攬著阿爾修米婭的腰肢，將她橫抱起來，迎著巨龍雙翼所煽起的狂風，從巨龍的頭頂輕盈的躍下。在月光的照耀下，點綴著各色鮮花的花圃綠茵上閃過少年的淺灰色的影子，少年敏捷的落在阿爾修米婭房間的外窗沿上，他以床沿為起點再度跳躍，像是穿過雲朵一般，他抱著阿爾修米婭，沒有任何阻礙的穿過了爬滿爬山虎的牆壁和玻璃。

皮靴在柔軟的地毯上踩不出聲音來，他將懷中的阿爾修米婭放到床上，彎下腰，將她的鞋子脫去，整齊的放在床邊，又細心的為她蓋好被子，才轉身離開。

如水的月光從窗戶傾瀉而下，少年的步伐在窗邊一頓，他輕笑一聲，又折返回來。

「好吧，差點忘了。」少年彎腰執起一縷沉睡少女的髮絲，他在髮絲落下一吻，語氣輕柔而繾綣，一點也不像是一個著急趕時間逃離的人，「生日快樂，我的女孩。」

……

阿爾修米婭是被花瓶碎裂的聲音吵醒的，她一睜眼，便看到梅姨驚慌的從碎裂的花瓶上跨過去，匆忙的打開她的衣櫃，將衣服一股腦的塞到早已準備好的行李箱中。

梅姨雖然年紀大了，可仍然生活的十分精緻。她一向從容而優雅，是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讓她如此慌亂？

「梅姨？」阿爾修米婭疑惑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小婭，快起床！」梅姨連續拉了三次才被撐得鼓起的行李箱的拉鏈拉上，她喘著粗氣將行李箱拉到阿爾修米婭的床前，大聲的說道，「我們今天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