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夢魘(yan三聲,我總習慣念四聲)
匿州,地處西南,與外邦諸國相接,為天下九州之一,地形險惡,乃兵家必爭之地,古來豪傑多喜據守此間,獨霸一方。匿州最廣處,南北相去四千餘里,東西相去九百餘里,多山川,多陵壑,其狀若盆,端的是地如其名,便於匿藏。匿州原分為南疆與罟州兩地,雖早歸我邦版圖,但歷朝歷代建都均遠,故而其民未服王化,少念天恩,亦有悍勇者時生事端,及我朝建都『危州』,天子戍邊,乃重分下為九州,並罟州南疆於一處,稱『匿州』,設『匿州侯』一職,鎮守此間。一者教化生民,再者便於調兵補給,抵禦外邦,此間百姓固然桀驁難馴一旦膺服卻是屢立戰功,卻番夷於邦國之外,戰力之強悍意志之堅韌別處難尋。
『匿州』建有一十七城,以『月露城』為首,城內近百萬民眾,號稱千里繁華,相傳每年中秋月圓之際,天降甘露,其民飲之一年內百病不生,『月露城』因而得名。二百多年前,南宮荏苒火焚『月露城』,赤地千里,寸草不生,屋倒樓傾,金鐵消融,八十餘萬臣民死傷殆盡,只一夜間,偌大個『月露城』化為灰燼,此事朝廷震怒,百姓恐慌,皆以為是末日天罰之象。後來大隅天城協助朝廷安定天下萬民,重建『月露城』,朝廷嘉獎,便將『月露城』賜給了大隅天城,自此『月露城』便歸屬大隅天城所有了,故而『匿州候』的府邸並未設立在此。現今的『月露城』雖說繁華,只是較之從前,畢竟差得遠了。
天君諸人所處之地距『月露城』尚有二百里之遙,眾人休整一晚,精神大振,傷勢也緩解了不少,天未亮便已出發,無歲無壑傷勢經財神治療已好了三四成,行動已無大礙,當下棄了馬車,展開輕功而走。
眾人有傷在身,不敢施以全力,時近午時方才到了『月露城』範圍,再行數里,『月露城』已遙遙在望了,又行半里,前方出現一條岔路,東西而分,往西走是『月露城』方向,大約十餘里便能入城,往東則是一條能并行兩輛馬車的路,路上雜草叢生,顯然行人稀少,這條路朝著東方延伸了下去,路的盡頭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樹林——『長青林』。這『長青林』南北長約五百里,東西寬一百餘里,內中虎豹出沒,強盜橫行,極為危險,故而少有行人。但總有不怕死的,一些往返於『月露城』和『唐州』之間的買賣人和鏢局卻寧願冒險走這條路,原因很簡單,自『月露城』入『唐州』只要橫穿這一百多里便可抵達,但若繞道而行,光是繞過『長青林』便要走上五百里以上了,其間出入不啻倍余,而這一路上的消耗有時候恰恰便是生意上的利潤所在,故而每個月也總有幾撥不怕死的商隊或是鏢局往返其間。對於天君一行人來說,虎豹也好,強盜也罷,絲毫構不成危險,『長青林』不僅不會給他們帶來麻煩,相反,藉助密林更易擺脫雷神等人的追殺,一旦進入『唐州』,朝廷的勢力逐漸增強,除非公然造反,否則縱是雷神也不敢造次,更何況『唐州』的『五鏡明唐』素來效忠天君。
一路上,南宮早已將昨日財神和自己的疑慮報予了天君,此刻眼看著岔路口就要到了,天君卻半點猶豫也無,徑直往西側那條路上走去。
「天君……」南宮停下了腳步,忍不住叫道。
「什麼事?」天君眉頭一皺,似是有些不悅。
「『月露城』……」南宮只說了三個字便頓住了,偷眼看了看天君的臉色,天君的眉沉的很低,他大著膽子道:「炳心昨日便去了侯爺府,此刻還無訊息傳來,看來三兵在侯爺府並無異動,又或是炳心已被滅口,但鍾侯爺不可能讓炳心遇害。」
「嗯。」天君嗯了一聲,絲毫沒有問下去的意思。
南宮又道:「雷神座下,除卻病老外,便屬『三兵四厲一先生』最是了得,依常理推論,三兵早該著急才是,哪有閑情喝茶?」
「哦?」天君雙目忽地盯著南宮。南宮打了個冷戰,壯著膽子道:「無……無論我們是去『月露城』或是唐州的『五鏡明唐』都是雷神所忌憚的,三兵不可能不半路截殺,除非『月露城』早已降了雷神,他們便可在『月露城』中動手,反而勝算更高,那便一切都講得通了。」他頓了頓又道:「這一路上地大荒涼,我們未曾走官道,但雷宗僅僅派出幾十個人便能對我們的行蹤瞭若指掌,那我們原定去『月露城』的計劃他們也必然知曉了。」
「你的意思是,不僅『月露城』反叛,連我們當中也有雷宗的眼線了?」天君似笑非笑地道。他的目光從眾人身上一個個掃了過去,掃到誰身上,誰便是一身冷汗,除了財神始終泰然自若外,旁人均被嚇得不輕。最後,天君的目光又回到了南宮身上。「那你說,我們這裡誰是雷宗的姦細?」轉了一圈,天君又將這燙手山芋扔給了南宮。
「屬下不知,不敢妄言!不過無崖似乎……」南宮話說一半,未再說明。
「哼哼!」天君冷笑兩聲道:「沒有了『月露城』和『五鏡明唐』如何拿得回天城?我不能因你們的胡亂猜測放棄一手安排的棋子,更不能因你們無端的猜測懷疑天城的兄弟……」
雲麓低聲道:「天……天君,屬下覺得南宮說的有些道理,畢竟昨日三兵追來時,我們不在……」
「嗯,有道理,那你來教教我該怎麼做?」天君盯著雲麓無比正色地道,他眼中的光芒讓雲麓內心泛起一股莫名的恐懼。
多少年來,天城上至長老會和天君,下至小小的組長都不曾這樣和下屬說過話,雲麓萬沒想到,他誠懇提出意見,天君竟會如此對他,到嘴的一句話生生咽了回去,一時如鯁在喉,說不出話來,心中失望之情夾雜著恐怖和心灰。
「今時不同往日,各位不願追隨也是人之常情,以你等實力投靠任何幫會地位都不會差,跟著我只能是逃亡江湖,這便去吧,從此各奔前程。」天君袍袖一拂徑直往『月露城』方向而去。
眾人不敢再說什麼,只得跟著天君往『月露城』而去,財神拍了拍雲麓肩膀,嘆了口氣,也跟了過去。無歲無壑與雲麓交往多年,深知雲麓性情較為極端,無壑怕他一時想不開,安慰道:「遭逢這麼大的變故,誰也難免失態,天君情急之下口不擇言,你能理解他的痛么?」
雲麓使勁點了點頭,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出來。無歲怕雲麓尷尬,拉著無壑走到雲麓身後去了。雲麓吸了吸鼻子,跟隨眾人去了。
無壑嘆了口氣,記得雲麓初入天城時,什麼都不會,總是想家,一遇到事就急得直哭,是他和無歲手把手教他,帶他,一直到雲麓娶了妻,成了家,這依賴的毛病卻總是改不了,相比之下,同一批加入天城的雲峰就讓人省心得多。後來,雲麓的妻子難產而死,令他一蹶不振,在家足足修養了半年,這半年間只要見到熟人便哭個沒完,反覆向人念叨著妻子的種種,這件事後,雲麓越發依賴無歲和無壑。
天君在前,布上衛,布上卿隨後,一行人向『月露城』走去,一路上,連平時最不喜說話的雲峰也安慰了雲麓幾句,雲麓心不在焉地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