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被氣功耽誤了的料理大師
第二天依舊是考試,林羽跨進教室后一臉坦然地坐在分配的座位上,已經瞧不見昨天的情緒化了。
實際上,她做賊心虛般用小眼神四下掃視了一遍,發現范范沒有坐在附近——連二柱也不在,才能鬆口氣維持住自己這幅淡定的假面具。
她看了看手機,微信最上排依舊是昨天三條消息。
【中華大當家:別胡思亂想。預祝考試順利,今晚來我家吃飯。】
【二柱;林羽姐聽說你跟范范吵起來了?這傢伙欺負你了?】
【討厭鬼:雖然我滿腹委屈快要哇一聲哭出來但看在你剛經歷過香蕉皮的摧殘還是勉為其難說聲抱歉吧】
什麼嘛,結果還是自顧自在吐槽她……
林羽收了手機,決定先把這些事拋在一邊,專心考試先。
……
幾場考試終於結束,日子又恢復到往常的節奏,這天周末林羽一早就出了門。
天氣已隱隱熱起來,太陽自南向西畫了個半圓,似乎轉眼之間夕陽就翩翩而至,將漫天橘色覆上淺藍天空。
夜市開場,這一排接地氣的小吃街終於是熱鬧起來,正中一間小鋪子不斷有人進門落座。
花襯衫的大漢吃了沒多久,突然抬手打了個響指,遙遙呼喝道:「妹子,你過來一下!」
林羽穿著白襯衫百褶裙,含笑走到他面前:「先生,怎麼了?」
大漢自上而下將她打量一番,視線掠過修長白皙的腿以及不盈一握的腰,最後落在她嘴角邊的假笑上。
「怎麼了,我倒要問問你們怎麼了,又是這種東西!」他邊吼邊舉起筷子,那上面夾著個變形泛銹的訂書釘,「這個月第幾次了,你們這生意還想不想做下去了!」
林羽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這個男人隔三差五過來,每次都用一個訂書釘做由頭髮難。有一回她甚至親眼看見他丟了一個到盤子里。
苦於沒有證據,這種人胡攪蠻纏,見老闆好說話就變本加厲整天來吃白食,連帶她都被無端端罵了好幾次。
那筷子快戳到林羽面前,她側開頭,忽然動了動手指。
「先生,你在說什麼呢,哪兒來的訂書釘?」
「你不長眼……咦?!」
大漢圓睜雙眼將後半句吞了回去,他一臉不可置信——筷子上哪兒還有什麼東西?
他轉頭指著正等待吃白食的小夥伴。
「你問他我有沒有吃到訂書釘,他能替我作證!」
小夥伴同樣穿著件花襯衫,兩個人彷彿剛從夏威夷旅遊回來。此時他的表情和大漢也是異曲同工之妙,張口結舌道:「它它它掉下去了……」
「聽到沒有,訂書釘掉地上了——你自己看!」
林羽沒有低頭,似笑非笑地問:「在哪兒?」
大漢不耐煩地低頭好一頓找,又粗聲粗氣問小夥伴:「掉哪兒了,怎麼沒有?」
「它它它掉下去以後,一下子衝出門去了。」
「沖……咳,妹子你聽到啦,被風吹走了。」
「先生。」林羽看著他聳聳肩,「如果每個客人都信口開河說吃到訂書釘,我們是不是全得免單?小本經營賠不起,見諒。」
見她轉身要走,大漢不甘心,一把抓住林羽百褶裙的后擺:「都說了吹走了,幹嘛不信!」
林羽往邊上一讓,飛快打開了他的手,臉色終於也有些沉下來:「先生,你看看我們店的門,怎麼被吹走?剛才也沒客人進來,難道訂書釘是正好卡著門縫滑出去的?」
大漢轉頭,那玻璃門關得緊緊的,只餘下地板上一線縫隙,確實怎麼都說不過去。
周圍食客已經開始議論紛紛,臉上也多有鄙夷之色。大漢一張闊臉又紅又黑,終於掛不住重哼一聲坐了下來。
……
轉眼時鐘敲過十點,零星幾個客人終於離開。店鋪的玻璃門發出吱呀聲響,一個身著T恤牛仔褲的女孩走了出來。
今夜星星稀落,襯得當空一輪圓月又大又亮。一陣風打著捲兒從她身邊吹過,縱然在暖意頗盛的春末夏初,也令人感到些許寒涼。
林羽又披上一件開衫,緊了緊領口往車站走去。
連作案工具都懶得換一下的無賴,哼。
快餐里吃到訂書釘,不覺得可笑嗎?
以後來一次本姑娘打一次,看你還敢在江湖上坑蒙拐騙。
林羽一邊想一邊低頭去看自己的手。自從前陣子被衛修竹「魂靈離體」過一次后,她似乎能夠更明顯捕捉到體內的「氣」了,因此最近修鍊凝氣可謂是進步飛快。
如果用道家氣功來比喻,就是經歷了「百日築基」的階段。
衛修竹說她基本上已經能讓人工心臟不再失控,接下來就是逐步將能量歸為己用。
林羽嘆了口氣,至少目前,她不必再擔心裸奔的情況會出現了。
一路埋頭疾行,走過巷尾時林羽無意識掃了眼門庭寥落的「閑散麵館」。
這家館子沒有丁點生意人的上進心,連個招牌燈都時明時暗,看著倒像是人肉饅頭店。
路燈從外投射進去,照亮一個筆挺的側影。
那人坐在靠近門的小桌子上,正抱臂朝外看。
林羽很明顯感覺到,他是在看自己。
……
快步走進門,林羽笑著與衛修竹打招呼:「太巧了,你怎麼在這兒?」
閑散麵館一如既往的昏暗、油膩。老闆走路姿勢彷彿在夢遊。
衛修竹朝她點點頭,眼裡含著不易察覺的笑意:「打工結束了?」
「你知道我在附近打工?」林羽坐到他對面,神情有些驚訝,「大柱,你該不會是怕我不明不白死了,每天都來跟蹤我吧?」
他搖搖頭,眼睛看向隱在背景里的老闆:「我是來找大師兄的。」
「大師兄?!」
林羽霍地站起身,跑到老闆面前細細打量起來——油膩的頭髮搭配黑眼圈,他那渙散的眼神彷彿有股魔力,看久了令人昏昏欲睡。
怎麼瞧都沒有半點氣功大師的風範。
知道她想歪了,衛修竹慢條斯理地解釋道:「我們師從一個中餐師傅。我排行老三,跟大師兄之間還有個二師兄。」
「誒,中餐師傅?大柱,你專門學過料理?」
「嗯。」衛修竹拍拍椅面,「先坐下吃點東西。」
林羽依言坐在他身側,屁股剛沾上椅子,衛修竹就從旁推過來一碗面。
熱氣騰騰、鮮香四溢,正是滿滿當當一碗黃魚面。
雪白的魚肉卧在細面上,快要與濃白湯頭融為一體。碗邊細細灑了一圈香菜,白綠相間,端的是讓人胃口大開。
「你怎麼知道……我愛吃黃魚面?」
衛修竹轉頭看她,氤氳的霧氣朦朧了他沒什麼表情的五官,看著幾乎有種違和的溫柔。
「你從小就這樣,還喜歡在所有食物上撒香菜——你忘了?」
林羽一怔,低頭看看黃魚面,然後挾了一筷子放進嘴裡。
她還真不記得了,唔……不過真好吃。
她對衛修竹笑,含含糊糊地說:「謝謝,現在我對過去的自己又了解多一些了。」
不知是否林羽的錯覺,衛修竹眉眼彎了彎。隨後他去廚房給她端來了一碟燙青菜和一碟荷包蛋。
林羽忙著打工連晚飯都沒吃,此時食慾大開,正吃得不亦樂乎,就聽衛修竹在旁道:「其實你還喜歡吃東西的時候喝水,但這樣對胃不好,我就替你省了。」
「咳咳……」
居然連這種壞習慣都知道,她在大柱面前還真沒什麼隱私可言。
衛修竹替她拍背,待林羽不再咳嗽才說:「林羽,你不必擔心父母的事。我正在設法調查,有了結果會第一時間告訴你。其實范范然那邊也在查,只不過醫學院對消息把控很嚴,他一個非法人很難接觸到核心的部分,你不能對他太苛刻。」
林羽垂下頭:「嗯,知道了,謝謝你。」
衛修竹不語,輕輕收回了手。
「我對他……是不是太凶了?」
她與范范然至今還沒能和好——目前與其說是斷交,倒不如說是維持一種「虛假的和平」。兩個人雖然也能正常說話,但卻僅限於此。他們之間好像隔著一層什麼,范范然發過道歉簡訊后發現林羽依舊對他別彆扭扭,也就隨她去了。
「我想,你是太在意他了。」
林羽愕然轉頭,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里充滿驚訝。
她還來不及掩飾情緒,因此那驚訝之中,又隱隱含著一份羞赧。
衛修竹與她對視,林羽只覺得他目光深沉,直直望進她內心最隱秘的地方。在她就快喘不上氣來時,他終於移開了視線。
「什……什麼在意,我……」林羽語無倫次,前言不搭后語地辯解。
她想要說服衛修竹,可惜連自己都欺騙不了。
女孩的聲音漸輕,最後歸於沉默。
衛修竹一直沒搭腔,閑散麵館里一時安靜下來。
林羽看著面前的美食,剛才的食慾已然不翼而飛,她感到一種難以忍受的尷尬氣氛正蔓延開來——雖然只有她一個人這麼覺得。
林羽終於開口打破僵局:「話說,你們怎麼拆遷以後又搬回來了,很喜歡那片兒?」
「綠葉小區附近是魂靈頻繁出沒的地方,算是衛家重點關注的地段,所以即使拆遷了,還是要搬回去。」
「……」
居然是傳說中的凶地嗎?
「你要不要搬過來住?」
「……這麼可怕的地段,還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