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章 冰糖蘿蔔
老頭兒給她兜頭一瓢冷水:「不過,可著整個北京都找不出一個女廚子,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不好聽,但是實話。
任胭找了五天的活,跑遍了大宅小院和飯館茶肆,倒是有雇丫頭老媽子,就是不要女廚子,甚至還有給她往八大胡同指路的!
她不是瞧不起傭人,畢竟廚子在這年頭也是下九流。
娘憋屈在深宅大院的角落裡一輩子,教她這門手藝不容易。
日子能將就,但人不能湊合活著。
所以等給母親出完殯,她就到處打聽誰家招廚子,一來手裡的錢壓根不夠活十天半月,二來,她不能把手藝撂下。
可辮子好剪,根深蒂固的偏見難除。
人只要男人,瞧不上姑娘,言語里佔兩句便宜,翻臉攆人。
也有好言相勸的:「這可不是您能幹的活,回頭再冒犯了灶王爺,我這兩邊落不著好!」
說話的時候,路邊牆上還貼著男女平權的標語。
發黃的紙條卷著邊,笑話一樣!
今天是第六天,再無功而返,她真要喝西北風了。
「哎,姑娘,」老頭兒瞅她,「你不會真要去鴻雉堂吧?」
任胭撣撣褲子上的灰:「是啊,謝謝您!」
「嘿!」
她走了。
包子鋪掌柜的兜著袋包子來,嫌棄地丟地上:「那姑娘給付的賬。」
老頭兒眯眼:「可惜了,好姑娘!」
「喲,鬍子是粘的,眉毛是畫的,跟這兒蒙我吶!」
任胭手裡掐著菜刀,眼瞅著鴻雉堂的堂頭把她臉上的偽裝給揭下來。
堂頭拎著散亂的一條鬍鬚,俯身打量:「跟剃頭匠那踅摸來頭髮做的吧,頂漂亮的姑娘,腦瓜含糊?」
任胭耷拉著頭。
剛才離開了老叫花,她找了間成衣鋪買了身男人的衣褲,又生怕素凈著臉叫人識破,索性貼了兩綹鬍子。
鴻雉堂最近新請了兩位名廚,今天招收學徒,慕名而來的擠得人山人海,她得以矇混過關。
戶籍來歷早有準備,考驗廚藝,她更加不怵。
最後一關是刀法,她用的是剞花刀。
眼看著冰糖蘿蔔在刀口下被雕成盞紅燈籠,誰知道這個年輕的堂頭眼尖,識破她的身份。
他指了指門臉的方向:「姑娘家面子薄,旁的話我就不說了,請吧!」
任胭心平氣和地爭取:「我哪裡做得不足,您可以指出來!」
堂頭抱著肩,不耐煩:「你是個女人。」
蓋棺定論。
任胭回:「女人就天生不足?」
案前十來個爺們兒直瞅著她。
「論手藝,我不覺得我比誰次!」她將巴掌大的燈籠碼在盤子里,仰臉笑,「要說女人,更不比男人次!」
堂頭急眼了,張嘴罵了句娘,就聽外面有人訓斥:「吵吵什麼,七爺來了!」
牆壁里鑲著的紅木窗開著,能看見外頭十幾號人進門,再拱著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上樓,滿堂都是問七爺好。
辜廷聞還是先前在街上那副模樣,清貴冷漠。
他身邊的男人隨口問了句:「嚷什麼呢,怎麼又是女人,又是男人?」
掌柜的提袍子到了兩個人跟前,低聲回了話。
辜廷聞停了腳步,站在樓梯口向下掃量。
他微微抬了眼睛,掃到任胭這兒,目光里儘是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