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新有家
舟山,梁谷鎮,隆都街
一個衣衫襤褸,逢頭垢面,看起來約八九歲的小女孩,眼巴巴地望著前邊包子鋪那正冒著熱氣的大大圓圓的包子,直咽口水。此時的小女孩已經足足三天除了喝河裡的水,再沒有吃過任何可以果腹的食物。只見,小女孩眼睛直直地盯著那熱氣騰騰的包子,邊咽著口水,邊一步步向著包子鋪緩慢地靠近,直走到離包子鋪一步之遙的邊上,帶著祈求的目光對著剛招呼完客人的包子鋪老闆說:「大叔……能給我一個包子吃嗎?我餓……」
攤主瞄了一眼小女孩,輕蔑地說:「包子三文錢一個,拿錢來,就給你。」
「大叔,我……沒錢……」小女孩紅著眼眶說。
「去!去!去!一邊去!哪來的小乞丐?別妨礙我做生意。」攤主不耐煩地說。
「老闆買個包子。」突然,一個左手拿著一個大木盆,衣著簡樸,渾身散發一股魚腥味,約三十五六的中年婦女走過來,遞向攤主三文錢道。婦人接過包子,轉過頭就把包子遞給小女孩說:「給小姑娘,吃吧!」
「謝謝大娘!……」小女孩接過包子禮貌地對婦人說。然後,忍住在眼眶裡打轉的淚花,一口一口地吃著。人生總是有很多的意想不到。在這之前的九年,小女孩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吃的每一餐飯,包括點心無一不是精緻的,曾經哪怕是王府的下人吃的伙食都比這包子要好。可能是三天沒吃東西,可能是這包子帶著大娘給的溫暖,總之,就這一般普普通通的包子,卻是她感覺吃過最好吃的包子。
婦人見女孩看上去餓極,但吃得並不狼吞虎咽,甚至還透著幾分斯文秀氣。
「大娘,我與家人走散,又不識得回家的路,如今流落街頭,無家可歸,求大娘好心收留我吧!我不會白吃白喝,我可以幫忙幹活……」咽下最後一口包子的小女孩,突然跪到婦人面前哭著祈求道。
「好。小姑娘快起來說……」婦人連忙邊扶起小女孩邊答應道。婦人本就是個菩薩心腸,見人有難從來都是能幫就幫,又見小女孩如此可憐,所以不假思索就答應了小女孩的請求。
於是,小女孩便跟著婦人一起來到了婦人的家,一間靠近海邊的簡陋小木屋。小木屋本是一個大通間,只是用木板隔成了三間,一間是廚房,一間是大娘的卧房,一間大娘說是他兒子阿牛的卧房。總共就兩間卧房,小女孩只能和大娘擠一間本來就不寬敞的卧房。
小女孩告訴婦人,她叫婉涼,不幸和家人失散而流落街頭。小女孩雖然相信大娘是個大好人,只是她如今的處境,讓她不能凡事對大娘如實相告。
她確實是和家人走散,只是這個家人是在父王額娘費盡心機的安排下,帶她偷逃出慕王府,一路逃到了信王軒轅逸的封地――舟山,最終還是因為保護她而命喪黃泉的奶娘。而她的父王,額娘,還有兩個哥哥,以及慕姓家族上上下下共一百零九口人,都因為如今剛登基一兩載的軒轅武帝給父王一個「通敵叛國」的莫須有罪名,而全都被斬首示眾。從此,曾經萬千寵愛集一身,當今武帝三年前駕崩的父皇昌帝軒轅睿,曾親封的「靈舒郡主」,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孤女。
她其實叫慕鈺穎,聰慧,珍貴之意,可見父王和額娘對她的寵愛。「婉涼」是她用父王和額娘名字的最後一個字給自己起的名字,以此懷念父王額娘,還有時刻提醒自己身負血海深仇。她父王叫慕熠涼,也曾是昌帝親封的軒轅皇朝唯一位異姓王爺「慕王」。她額娘是外公葉良大將軍嫡女葉傾婉。三代單傳的外公,子嗣也單薄,就只額娘哥哥葉傾裴和額娘兩個子女。當然,這些都是額娘告訴她的,因為她還未出世,她外公和舅舅就皆已戰死沙場,外婆也因此變得鬱鬱寡歡,一年後終也去了。從軒轅皇朝開國初期一直世代忠良的葉氏家族,就這樣漸漸衰落到不復存在……
額娘雖遭遇了家族變故,但仍然曾令軒轅王朝很多女子都無比的羨慕過。因為在男尊女卑的軒轅王朝但凡稍有家世的男子,都是三妻四妾,而父王貴為王爺,卻誓言與額娘一生一世一雙人,而且,父王也做到了。她從小就看到的,父王身邊從未有過側妃或者侍妾之類。王爺王妃伉儷情深已然成為了軒轅王朝的一段佳話。得夫如此,額娘無疑是幸福的!只是,人生永遠是充滿變數的,沒有哪一種幸福是可以永恆不變的。更沒有誰能夠預測到災難什麼時候又會突然降臨……
經過王府這場滅頂之災后,她這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從不知一點人間疾苦的高貴郡主,一下淪落到流落街頭,如同一隻喪家之犬!從此,世間也再沒有父王,額娘,哥哥們待之如珍如寶的慕鈺穎,只有背負血海深仇的婉涼。她會永遠記得當朝武帝,因為一個莫須有的「通敵叛國」罪名,而殺害了父王,額娘,兩個哥哥,和慕家族人。她的父王,她最清楚,一心為國為民,怎會通敵叛國!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婉涼在心裡發誓:「總有一天要讓狗皇帝血債血償」!
「娘,我回來了!」隨著這聲音,此時已經換上了乾淨衣裳,洗凈了臉上污垢,正跟大娘學著擇菜的婉涼偏過頭看向了木門口,只見一個皮膚黝黑,虎頭虎腦約十七八歲的小夥子也看向了自己,只見少年面上先是一臉驚訝,然後就直勾勾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
阿牛收網回家,如往常一樣把裝著一天魚的木桶放在院子里,然後走到門口習慣地叫一聲:「娘,我回來了!」,只是今天他竟然發現一個小人兒坐在娘右側。先是驚訝屋子裡多了一個人,再又驚訝那小人兒的臉,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哦,大大圓圓的眼睛,秀挺的鼻子,櫻桃小嘴,鑲嵌在秀氣白皙的瓜子臉上,恰到好處,精緻無比,說不出的好看,粉雕玉砌,好像落入凡塵的小仙女。簡直比他在清水村見過所有女子都要好看百倍,千倍!雖然女孩的額頭,嘴臉和下巴都有清晰可見的傷痕,但卻絲毫不能掩蓋住女孩的美貌,反而讓人覺得我見猶憐。一時間,他竟沒察覺自己一直直勾勾地盯著小女孩的臉,收不回目光。他不知道的是,這一眼從此也看進了他心裡,一生也沒能忘掉……
婦人見婉涼被自己那憨兒看得羞斂地低下頭去,連忙圓場對著小伙道:「阿牛回來了。這是小婉妹妹,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然後,又轉頭對婉涼和藹地道:「小婉,這是我那憨兒,阿牛。」
「小婉妹妹……」回過神的阿牛,三兩步走到婉涼跟前,對著小婉有點激動有點緊張地輕喚道。
「阿牛哥……」婉涼也從剛才的尷尬中緩過勁來,小聲應道。
「好,好……」婦人也笑著道。
就這樣,婉涼從此真正成為了這個家裡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