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雙雙魂穿
迷迷糊糊之間,她覺得自己的頭很重很重……勉強睜開眼,她呆了呆,又馬上閉上了。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
不對,就算在夢中也不曾出現過這樣匪夷所思的畫面啊……
再睜開眼,果然還是高床紅帳,龍鳳花燭。這分明就是新婚之夜的洞房啊!
而眼前是一個身穿大紅喜服的陌生男子的臉。這人生得十分好看,發若黑緞,眉目如畫,有一種沁人心魄的美。與封源君囂張銳利的俊美不同,這個男人全身透著一股溫潤儒雅之氣。
只是他的眼睛緊閉著,蒼白的面孔微微泛著烏青,看上去毫無生氣。
她忽然意識到,這個角度自己好像正趴在人家身上。頓時十分窘迫,掙扎著想起身。這一動,她才發現自己的手竟與這人緊緊的牽在了一起,十指相扣。
掌心暖暖的,有光從指縫中漏了出來。
她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西圖太子胸前掛的那塊繪著熒惑守心星象圖的妖牌嗎?
她一下子回憶起來了,立馬掙扎著想把手甩開。但是毫無作用,兩人的手就像被粘在一起了一般,無論如何也分不開。她只好使勁推了推他身下那人,試探著小聲喊道:「封源君……?太子殿下……?」
毫無反應。
她心道,該不會是被她壓斷氣了吧?
於是,連忙把頭貼在他胸口上聽心跳聲。還好還好,雖然跳的有些微弱,但是起碼這人還是活著的。
她又試著掙扎了幾下。
就聽見頭頂一個聲音響起:「……不要亂動。」
聲音沙啞至極,彷彿很虛弱一般。
她一愣,抬起頭來小聲問道:「你是……太子殿下封源君……嗎?」
這一抬頭,就撞進了一對漆黑深邃的眼眸之中。他們靠的太近了,四目相對,莫名有些曖昧的味道。她還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的接觸過一個男子,臉登時有些發燙,腦子也有些糊了起來。
那人虛弱的點了點頭。
於是她道:「我跟你說一件事你不要害怕,你這個妖牌可能有易容的功能,你現在又換了一張臉了……不過沒關係,這張也是極好看的……不比你以前的那張差……」
她覺得自己胡言亂語的根本不知道在說什麼。
封源君似乎忍不住了,翻了個白眼虛弱的對她道:「你能不能先起來,你好重……壓的我喘不過氣了……」
想到他們還保持著這麼親密的姿勢,她有點赧然。心道我哪有這麼重,又不是我不想起來,明明是你的玉牌把我的手給黏住了……
一抬手,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手竟然能動了,她連忙抽出手翻身下床。
環顧四周,入目皆是喜氣盈盈的大紅。龍鳳呈祥的帳簾,綉著鳳鸞的錦被,紅光輝映,滿室生香。紫檀木的圍屏,輕煙繚繞的香爐無一不透露出雅緻的奢靡。
這是楚京哪戶權貴家的新婚洞房吧……
封源君也是一臉的莫名其妙,看了看她,又艱難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指了指她的身後。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縷空的窗檯邊立著一個做工精美的梳妝台,梳妝台上有一面貼著大紅喜字的雕花銅鏡。
她的腳步還有些不太穩,蹣跚著走過去,一把扯掉大紅囍字。就看見銅鏡中有一個桃花玉面的美人,鳳冠霞帔,紅唇皓齒,正愣愣的看著她。
她轉頭,銅鏡中的美人也跟著轉頭。她舉起手,銅鏡中的美人也跟著舉起手。
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驚恐萬分。轉頭傻傻的問了一句:「我也被易容了嗎?」
封源君示意她把銅鏡拿過去。
她只得站起身拆下銅鏡,又跌跌撞撞的走了回去,將銅鏡舉到他的面前。只看了一眼,他就把眼睛一閉,臉上僅剩的那點血色也全沒了。
緩了好一會兒,他睜開眼睛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今日應該已是三月初三了……」
突然聽見他冒出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她懷疑這位太子殿下的腦子是不是壞了。
「你在胡說些什麼?今日明明是二月二十四,我絕不會記錯的,每年的二月二十四,公子都會去彌凉寺……」
「你可知這是誰的洞房花燭夜嗎……」封源君啞著聲音打斷了她,「這是你們大楚陵王宋元熙與夏丞相小女夏桃芝的大婚之夜……」
「……」
陵王宋元熙,是當今楚帝的第三個兒子。自幼天賦異稟、才華橫溢。十六歲在楚京盛事「重樓摘星」中以三箭定乾坤,一舉奪得了「東楚武神」的稱號。十七歲出兵對抗西圖,於渭水河畔對戰封源君,凱旋而歸。他是大楚所有少女心中的白月光。而這位陵王妃乃是東楚丞相夏伯遠的小女兒,只知閨名叫桃芝,其他不詳,是一個非常沒有存在感的世家小姐。
在墨蓉公主和親西圖的半月之後,楚宮就傳出一道聖旨,將夏丞相的小女兒賜婚給了陵王宋元熙,婚期就定在三月初三,正好是他二人在彌白山相遇那夜的十日之後。
可他們明明前一刻還在彌白山決一死戰……一眨眼竟然已過去十日了……
等等,既然此處是陵王殿下的洞房花燭夜,而他們又雙雙穿著大紅喜服,莫非……
她抖著聲音問了出來:「莫非現在我們是……?」
封源君面無表情的點頭,抬手指了指自己:「……陵王宋元熙。」又指了指她:「……陵王妃夏氏。」
手中的銅鏡「咣當」一聲落地,桃花玉面的美人兒驚呆了。
這……這也太玄幻了吧……
莫非是在做夢?
她覺得很有可能,於是伸出手,用力捏了捏封源君,哦不,是「宋元熙」的臉。
就見「宋元熙」捂著臉怒道:「你幹什麼?好痛。」
她很是失望,道:「……我想確定一下我們是不是在做夢。」
「那你不會捏你自己嗎?」
「我會痛。」
「那我就不會痛了嗎?」
「……」
兩人都不說話了,各自想著心事,屋子裡陷入了沉靜。
過了一會兒,她抱著腿坐在床邊,吶吶的開口問道:「你……你確定嗎?」
「當然。」
「……為什麼你這麼肯定呢?」她不死心的追問。
明明是宋元熙的臉,此刻她竟然又看見熟悉的戲謔神色浮現了出來。
「就因為當年我與他在渭水河畔大戰了三天三夜。別說他的長相了,就是他身上的傷痕我都知道各在何處。你若不信,現在我脫了給你看看?」
「……誰要看啊!登徒子!」
「……」
兩人又不說話了,屋子裡再次陷入沉靜。
最終,「宋元熙」深吸了一口氣,慢慢撐著身子坐了起來,愁眉苦臉的道:「可惜了本太子……西圖國第一美男子,竟然變成了一個小白臉……真是天妒紅顏啊……」
他做痛心疾首狀,彷彿感到十分的心痛和惋惜。
見「夏桃芝」面無表情的冷冷看著他,他又賤兮兮的一笑,話音一轉:「不過可真的要恭喜你了,撞了什麼大運才能從又瘦又小相貌平平的丑丫鬟搖身一變成為了國色天香的王妃……」
「夏桃芝」二話不說,拾起地上的銅鏡就要砸他。
他連忙求饒:「……開個玩笑開個玩笑……緩和一下氣氛嘛……我現在可是病人,不可以對我這麼粗暴……」
他收起了笑,正色道:「而且,我還有一個關於你我的大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有話快說。」
「如果我說,我們兩個人的命運已經連在一起了……如果我死了,你也活不成了……你信嗎?」
「……」她白了他一眼,當她三歲小孩啊?
他拿出了那塊玉牌,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肅穆。
「你好好看看……這快玉牌上現在有什麼變化……」
她一見這塊玉牌就來氣,恨不得摔碎了泄憤。但見他神色這麼的認真,又鬼使神差的接過玉牌仔細看了看。
只見原本潔白無瑕的羊脂白玉上,竟然出現了兩個血紅色的小圓珠。兩個血珠彷彿有生命一般,在玉牌上你追我趕,圍繞著三星一線的星象圖不停的旋轉。
「……這……這是什麼?」
「滴血認主。」
「……誰的血?」
「你我的。」
莫非是那個時候……?
她想起那時她抓住玉牌時封源君神色大變的樣子,又想起玉牌光芒閃爍將他們的手緊緊連在一起的樣子,再聯想到他們現在匪夷所思的境地……
「……你剛剛說什麼?」
「滴血認主。」
「……前面那句。」
「你仔細看看?」
「……再前面那句。」
「若是我死了,你也活不成了。因為我們兩個人的命運已經連在一起了。」
晴天霹靂啊……
她欲哭無淚,完全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
但太子殿下彷彿十分滿意她這個反應,忽然又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對她道:「我再跟你說一件事,你也不要害怕……」
「……你說。」
「我中毒了,馬上就要死了……」
「……」
!!!
「……我才不信!騙鬼啊……」
他把手伸過來:「不信你自己探一探。」
她狐疑的抓過他的手腕,探脈,一探之下神魂俱裂!
還真中毒了!而且毒性還非常之猛烈啊……
難怪他臉色蒼白毫無生氣虛弱至極了。
「……那……那怎麼辦啊,那我豈不是也會死……我……我不想死啊……」
她哭喪著臉,覺得自己太命苦了,好不容易從西圖太子那撿回一條命,現在又要給他做陪葬。憑啥要陪他一起死啊……這也太不公平了……
興許是她的表情太過沮喪,引起了某位傲嬌太子的不滿,在一旁涼涼的開口道:「陪本太子共赴黃泉是你至高無上的榮耀。」
說完,吐了一口血。
……
二人面面相覷。
「啊啊……你沒事吧……??你快別說話了,你看你都吐血了……!!你可千萬別死,因為我不想陪你一起死啊啊啊……」
「宋元熙」虛弱的看著她,覺得快被她蠢哭了:「所以……不想死的話……你現在……還不快點喊……」
「啊?我喊……我喊?我喊什麼啊……?」
「……快喊人來救命啊……笨蛋!」
於是,一聲尖叫劃破了陵王府的夜空。第二天,整個楚京都知道他們的凌王殿下在大婚之夜莫名其妙中了毒,而他的新婚王妃撕心裂肺的狂喊救命。愛夫心切的她不眠不休衣不解帶的照顧了陵王三天三夜直到陵王脫險。
後世人常用這一段來作為陵王夫婦伉儷情深故事的開頭,引為佳話。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