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蒼松翠柏之間
雨後的上午,北安城西卧龍墓園,一排排墓碑立在蒼松翠柏之間,幾十個黑衣人沿著甬路站在一個墓前。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太太撫著那塊墓碑,像是怕用力重了會打擾到地下的人一般。
「老頭子,今天我們黃家人都來看你來了,你在地下還好吧?」一句老頭子如打開了隱忍許久的閘門一般,黃老太太眼角潮濕,話音裡帶了更咽。
「老頭子你看看吧,我把幾個孫子孫女都給你帶來啦,孫子孫女們都很有出息,你好好看看吧……還有咱們第四代也來看你來了。」
站在黃老太太身邊的小樹和黃馨月的女兒抬頭看了看黃老太太,再看看於采藍和黃馨月他們,多多少少明白點大人為什麼看起來挺不高興的樣子。
老太太話語簡單,並且說了幾句就因為更咽而泣不成聲,於采藍他們幾個將她扶到旁邊。歷史老教授黃士余嘆了口吃,走上前去,說道:「大哥,你走了這麼多年,大嫂一個人不容易,也算對得住你了。一個人把孩子們拉扯大。又帶大了孫輩,辛苦了大嫂。雖然當年把你最愛的小桐弄丟了,可這也怪不上她,當時太亂了,大嫂顧不過來。萬幸小桐後來嫁了個疼她的人,雖然早逝,這一生也算順遂。小桐唯一的孩子采藍如今已經是個名醫了,你該高興了吧……」
風吹過,吹得樹葉顫動,沙沙作響,黃士余說完了想說的話,便讓那些小輩們按著輩份上前行禮。
黃遠廷那一輩都拜完了之後,輪到黃嘯天這一代人。於采藍與黃嘯天黃馨月黃百川以及黃馨月的二哥一齊上前,朝著墓碑九十度三鞠躬。
遠處青山巍巍,近處松柏蓊鬱,間或鳥鳴更添肅穆之氣。在這種氣氛的襯托下,黃家一些人心裡的那一些關於家族的因子,在某個到達臨界點的時刻被喚醒。這時候,便是那些平日里與家族中人聯繫不多的族人也受到了感染。
家族這個詞,以前在一些人的眼裡只是個抽象的沒什麼實際感受的詞,象徵性的東西而已。可在這時候,卻在一些人的心裡,轉化成了實際的,能夠感覺得到的熱情。
便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從勢微之時走向如今之位的黃遠廷都吸了下鼻子,多少年,心裡沒有這樣受感染了?他知道自己市儈,他也以為他的心已經麻木了,原來還會有感動。黃遠廷的長子跟黃百川不同,一向與黃嘯天他們這些黃家人來往少。這時候也想著,自己以前跟黃家是不是太疏遠了?也許到了該有所改變的時候了。
至少現在的黃家沒讓他失望,那黃家的事,他要不要參與一把……
臨走的時候,小樹把放在墓碑前,被風吹得有些散開的菊花重新放好,又特意找了塊小石頭壓住花柄。他半懂不懂,知道媽媽的外公不在了,在地下睡覺呢。地下有個木頭做的房子,外公睡在那裡,他看不到……
七月上中旬交界之時,於采藍在何宸風的陪同下,帶著小樹回了鹿港。本來他們想讓黃老太太過來住一段時間,甚至住到過完年開春再說回北安的事。
因為北安冬天的氣候乾冷,比不上鹿港冬暖夏涼的養人,所以想讓黃老太太過去養養身子。可是黃老太太說年齡大了,家裡的東西一樣一樣都是記憶,用慣了,離不開,換個新地方會很不習慣。沒什麼事就不去了。
於采藍他們勸不過,便只好由著她去。也知道那老房子里有太多他們老兩口和全家人的生活痕迹,已經成了黃老太太生活中的一部分。若真是換個地方,時間長了,將這一切從黃老太太身邊剝離開來,只怕老太太真的會病的。
於采藍他們回到家的時候,何漫漫一家和江朝陽一家全都來了。江小悠已經考完試,是準備在這呆一段的。
飯菜是掐著點準備的,只等著他們一家三口回家了就開飯。
於采藍飯來張口地坐在飯桌上,連飯都不用盛了,碗筷都給她擺好了,她只要拿起筷子張嘴開吃就可以了。
於采藍端起了江小悠塞到她手裡盛得滿滿的飯碗,哭笑不得的說道:「你們這樣,我都快誤會我是不是手腳不好使了,老這樣我不廢了。連自理能力都沒了。」
何雯惠這時候剛坐下,聽她這麼說,便不客氣地說道:「采藍,這你不用擔心,這是出遠門剛回來才有的待遇。哪能天天這樣,你可別想多了,省得到時候失望。」
於采藍:「……」
何老太太給她夾了一筷子青菜:「這一趟出去那麼多天,也不知道北安那邊你待得習慣不,吃得怎麼樣?」
何漫漫假裝嫉妒地說道:「大嫂那邊那麼多娘家親戚,吃得還能委屈得著她。北安是什麼地方,在那哪個地方的吃食找不到?奶奶,這兩年都沒見你這麼關心我呢。」說著,狀似委屈地指了指自己只有白飯沒人給夾菜的碗。
於采藍心想,何漫漫有一陣子沒來了,現在性子倒是越來越活潑了。跟剛認識她的樣子差距越來越大。如果不是當時印象深,真的會想不出她以前是什麼樣。
吃完飯,何雯惠提出了一道讓男士們為難的送命題:當自己媽和媳婦一起落水時,你先救誰。
這時候江朝陽他們幾個正悠閑地坐在旁邊閑聊呢,江朝陽聽了頗有膽色地先回答了:「先救我媽,你自己會游泳,至少能撐一會兒。等救完媽再來找你。」何雯惠在家都問過了,知道他會這麼答,沒理他。
陸川立刻裝糊塗不說話,何宸風瞪了她一眼:「小姑,我是不對你太好了,上這兒來坑你外甥來了。」
「哥,你要是覺得為難,你就不用答了,我替你答吧。」於采藍聽了,便在旁邊笑吟吟等著看何漫漫會怎麼說。
何漫漫便站在何宸風身邊,說道:「這種事,我哥和我嫂子誰救誰還不一定呢。」
於采藍笑:「看你把我說的快成女壯士了?」何宸風也抗議:「我有那麼弱嗎?陸川,管管你媳婦。」何宸風都不知道他以前那個溫婉的妹妹哪去了,都是慣的……
陸川悶哼了一句:管不了。
眾人:……夫綱不振啊!